「好痛…」立秋閤著眼呻吟,猫猫碧眼里眼泪还在「吧嗒吧嗒」的掉个不住,手已兴奋地抓著立秋一阵狂摇,「哥哥」两字叫不住口。
五十八. 俱往矣(2)
「别摇啦!我快被你摇散架了…」立秋呻吟一声,张开眼来,猫猫被血和眼泪糊得鬼脸也似的尊容,首先映入眼帘,吓得立秋鬼叫起来:「猫猫!你的脸!你被那四脚蛇伤了那里?要不要紧!」
猫猫伸手在脸上抹了一把,舔著手爪上的血憨笑:「猫猫桶了它几刀子,它叫了一会,不动了,嘻嘻!」
「发生了甚麽事啊?」立秋心中嘀咕,想爬起身,胸口却是一阵剧痛难当,忍不住倒回地上,几乎再次昏了过去。
「哥哥?」猫猫又害怕起来。
立秋强笑:「不要紧.…呃…」那火鲵一身怪力,这一扑之力岂同寻常?不是有冰鳞甲护身,他的胸膛早被洞穿撕碎,但尽管有宝甲保护,还是被火鲵的狂力冲击下受了点内伤。
「雪鼠?喵!」那铁貂在立秋痛得死去活来时,衔著火鲵的胆球,跑到猫猫身边啁啾了几声。
「给哥哥吃?」猫猫好像明白铁貂的意思,接了胆球,不由分说的一把塞到立秋嘴里,也不理有毒无毒。
他这麽一塞之下,胆球破裂,又腥又苦的胆汁流了立秋满嘴,登时苦得他泪水直流,差点吐了出来,可是说也奇怪,苦汁才一吞下,胸口便凉凉地,透气舒服了许多。
「莫非这东东是治伤灵药不成?」立秋忍著苦涩,将胆囊苦汁一并咽下,只片刻工夫,胸口痛楚尽失,头脑也清爽起来,不过,真的苦得要命…
火鲵的胆球确是极珍罕的治内伤的圣药,那铁貂极有灵性,二人打倒火鲵,保住它许多同族和幼貂,它便将最好的东西衔来献给二人,正好救了被火鲵压伤的立秋。
「哥哥好了麽?好了麽?」猫猫问个不住。
立秋坐起来笑:「都好了啦。」
猫猫喜的「喵!」的一声笑著跳起,想抱铁貂玩儿,那小家伙不知又溜到那里去了,猫猫找不到铁貂,便走到死了的火鲵身前,拔回鬼火。
「猫猫,你是怎样宰了这大家伙的?」立秋问。
猫猫一面猫儿似的舔洗头脸手爪上的血汚,一面道:「怪东西扑哥哥,忽然自己弹到地上,猫猫怕它再咬哥哥,拿鬼火捅它肚子。」
「弹到地上?」立秋仔细回想昏倒前发生的一切,想了好一阵才猛地想起,当那火鲵的利爪扑到他身上的一刹,一股怪力从他身上涌出,将火鲵弹飞,但他也吃不住那火鲵一扑之力,被冲得闭气晕倒。
「紫眼妖怪的邪术!」立秋终於想到那股奇怪的劲气从何而来,贺兰独笑的内气护甲何等厉害,将火鲵朴来的蛮劲以倍数归还,尽管火鲵皮坚肉厚,也被震得内脏破裂,失去大半抵抗能力,猫猫才能轻易得手。幸好当时立秋在奔跑之中,气血高速运行,气甲发动特快,那火鲵又是爪子先到,才能及时将它弹开,如果它先用口咬的话,立秋的脑袋铁定遭殃。
「想不到那妖怪的妖法这麽厉害,连怪兽也吃不消…幸好打我的不是瞎小子…不知那妖法解了没有,如果见了瞎小子,一定要赶紧告诉他…」想到了大概的来龙去脉,立秋虽然不免揑了一把冷汗,但小命总算是捡了回来。
二人才喘过一口气,忽然闻到一缕异香,那铁貂不知衔了甚麽回来,它不是跑向二人,而是一支箭似的跃到貂群中,二人好奇起来上前一看,只见铁貂衔著一小片嫣红如牡丹花瓣,香得令人心旷神怡的东西,走到往另一头长跟铁貂一模一样,但却重伤垂死的貂儿身前,用那红东西往貂身的伤口上擦了几下,那些伤口竟然血流立止,铁貂再喂了半片在那貂嘴里,本来快死的貂儿竟然不消片刻,已眨著眼苏醒过来。
「小家伙原来是个了不起的大夫啊!」立秋向铁貂挑起拇指大赞,猫猫更是开心得乱叫乱跳,铁貂才不管二人吵些甚麽,救活了伴侣後,便用剩下的半片红东西,救治另外两头被火鲵重伤的雪貂。
二人看了一会,都觉著饿得厉害,地底暯迁专訍~憿A也不知过了多久,除了那火鲵,目前也没有别的东西可吃,柴火又早丢在之前温泉洞内,没奈何下,二人只好割了几块火鲵肉来生吃,又腥又靭的生肉叫二人吃得愁眉苦脸,只能胡乱填了肚子便算。
猫猫刚吃饱了肚子,马上跑去逗貂儿玩,筋疲力歇的立秋真的很佩服猫猫那旺盛的精力…
这时貂群已不再抗拒二人,任由猫猫抚抱逗弄,有的绕在猫猫身边亲热地挨挨擦擦,有的乾脆跳到猫猫肩膊头顶,拿毛茸茸的大尾巴往他脸上乱扫。
「好痒痒!乞嗤!别拿尾巴扫猫猫鼻子…乞嗤!」尽管被貂儿的毛扫得直打喷嚏,猫猫仍是被这群可爱的小家伙逗得乐不可支,刚抱住了这头又跑了那头,一时跟它们追逐嬉戏,一时跟雪貂一起满地打滚玩儿,洞中全是猫猫跟雪貂对答似的叫声和笑声,立秋看他们玩得热闹,也忍不住笑箸上前逗弄了一会,猫猫玩了半天,玩累了才走回快要睡著的立秋身边,二人就这麽在雪貂窝里靠著睡去。
事前没有人料到左临风竟能跟贺兰独笑战成平手,当战果传至帝都,整个帝都也轰动起来,一个可以跟不死冥魔平起平坐的超级剑手出现,便似定海之针一样,整个帝都,以至整个中原武林,立时奇迹般从人心动盪中稳定下来,摇身成为三绝庄少主的青帝,取代了从前雪孤帆的地位。往後的几天里,帝都里所有人的话题,全都离不开这惊天动地的一战。
当然,人们口中说的,跟事实相距极远,而且越传越是失实夸张…
听到种种五花八门、匪夷所思的传言时,云雩心中也不知是何滋味…
左临风…青帝…他永远像天上最辉煌的星宿,只要有他的出现,永远是别人的视线焦点,在他的光芒下,所有人都是那样地微不足道…即使他的眼睛已失去光采,他的人仍旧耀眼…
他并不需要他…这是云雩多年来无法解开的心结,不论他如何追赶,也无法拉近二人之间的差距,直到他再次出现,变弱了的他比从前更教人心疼怜惜…
云雩多麽想将当日那个白裘染血,躺在云雩臂弯里的他,永远抱紧,再不分开…
可是现实里,在他身边呵护扶持的,不是他云雩,他与他,再一次擦身而过…
转眼之间,他再次强大起来,而且比从前更强,比从前更亮眼…
最可恨的,是那粗野呆笨,一无是处的乡下小子凭甚麽得到他的眷爱?
五十八. 俱往矣(3)
一想到这里,云雩的心便似被虫钻咬一样,嫉妒、不甘跟怜爱倾慕掺杂在一起,烧得云雩胸口发疼,无法按捺,他只知道一件事:「他只能是我的!」他眼内闪过刀刃般的锋芒,回头向客馆走去,这一次他决意再不会让他从他身边溜走…
左临风刚从宫中探望成太妃後返回客馆,身上多了一件淡青折枝梅暗花缎面的狐嗉背心挂,那是成太妃为他亲手缝制的衣裳,这个大半生消磨在後宫的勾心斗角的孤独女子,在皇帝安排的一场戏中,弄假成真地,对这个假儿子投入了真感情。
左临风没法忘记,成太妃看到他时忘形的拥抱,临别时不舍的眼泪,小小的一件衣服里,盛满她无处寄托的母性温情和她的心愿…
「小顽皮啊!无论你人在那里,也别忘了捎个信给娘…」
多麽微小的心愿啊!除了这一点点的安慰,别的她已不敢奢求,不敢期望…
成太妃趋炎附势,争强抓尖,说不上是甚麽单纯善良的女子,但真真假假那又有甚麽关系?她所要的只是如此地微不足道,微小得令左临风不忍推拒伤害,结果还是再次许下日後抽空探望的承诺,他手抚背心,觉得自己真的越来越心软了。
「风少…」随著推门声响处,云雩的脚步声稳定地走到他身前。
「雩,有甚麽事?」左临风有些心不在焉。
云雩苦笑:「没事便不能找你麽?你我几时生疏成这样子了?」他停了一下,神情骤然变得痛悔莫名:「这也很难怪你,四年前我如此的伤害你,你不原谅我,也是在情在理。」
「原谅…」左临风缓缓仰首,轻轻的吁了口气:「如果我说我从未恨你怪你,连我自己也不会信,可是我再恨你又怎样?发生了的事始终没法改变,再纠缠下去,对谁都没好处…你说是原谅也好,放下也罢,我只是弄清楚一件事。」
「甚麽事?」云雩连忙追问。
「前面的路还有很远,你和我都不能只活在过去…」左临风唇上溢出的淡笑,似是凄创,也似是解脱,往昔的痴情他并未忘记,痛楚仍旧深烙心头,但是他已慢慢学懂放下,心底的一股暖流支持著他面对自己的「过去」,不再消沉,也不再逃避。
谁知云雩错解了他的意思,心中再次生出希冀,但他深知左临风人虽多情,然而情深恨也深,未试探清楚他的心意前,云雩不敢迫得他太紧,只好顺著他的话头道:「还是少爷你看得透彻…对,我们都不该困在过去…风少爷,阿雩可以再一次这样叫你麽?」
「阿雩这又何苦?我才刚说过不该再困在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