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小子!」立秋心头痛得比被捅了一刀还要痛上百倍,在脑袋乱作一团中狂叫:「趁现在跑啊!瞎小子快些醒来啊!醒来啊!」
「你就算喊破喉咙,风儿也不会听到的。」大长老为免立秋吵闹碍事,索性弹出一颗小石子,封了立秋的哑穴,另一边的云雩瞧著立秋的痛苦模样,报复的快意从眼内涌现,不止是对立秋的报复,也是对左临风的报复。
立秋口不能言,身不能动,只能眼看著左临风去死,却连想跟他同死也是不能,看著玉像般呆立崖前的左临风,想起云雩的话,巨大的痛苦压得他几乎无法呼吸,本就混混噩噩的脑袋更是一团乱麻般,泪眼模糊间,左临风碧绿清深的眼睛彷佛在他身上柔柔掠过,立秋心头狂跳,死睁著眼回望,可是左临风哪有半分反应?别説他已被大长老所操纵,就算不是,左临风双眼早瞎,他的双眼也不可能是清澈碧绿的罢!
「我看错了吗?」立秋失落沮丧之际,再次看到那双绿色的眼睛!原来不是左临风,而是他身後的哥舒泷渊!他的眼睛竟然也是绿色的,比猫猫的浅碧色略深,像琉璃珠一样,晶莹但欠缺活人的生意光采,然而在这麽一具古尸身上有这样「鲜活」的眼睛,已是件非常不合理的怪事。
尽管立秋近来对怪事已经开始麻木,可是被一只老粽子「盯著」的滋味真的糟糕顶透,虽然哥舒泷渊的样貌和面色并不难看,长相甚至跟左临风有些相似,但毕竟也是个死人啊!
「原来是他!」立秋心里发怵,沮丧已极的时候,大长老在祭坛那边也已准备完毕。
笛声再起,立秋只觉脑中昏昏的只想睡去,可是左临风的性命随时有危险,他怎能睡大觉去?「我又救他不了,再看下去只有更加痛苦而已,睡了倒好,甚麽也不知,甚麽也不用再想…」立秋意懒心灰,眼皮缓缓閤上。
「不!不行!老子説过要陪瞎小子到最後的,如果他真的死了,老子最多咬了舌头陪他去!况且秋大哥他们已到外面找援兵,不可以就这麽便丧气!还有希望啊!」立秋咬著牙苦抗要命的睡意,竭力保持清醒,目不转晴的定在左临风身上。
七十六. 养粽子?(3)
大长老略带惊异地望了立秋一眼,他的秘魔天音岂同凡响,即使立秋不是他的施术对象,也应该被魔音夺去神智才对,可是这小子那双单眼皮的豆子眼虽然又傻又笨,仍清楚流露出伤心焦急的神气,显然神智未失,这小子内功武功稀松平常之极,怎可能抵抗他的秘魔天音?
大长老催动笛音,立秋脸上再次露出倦容,但当他一望到左临风的脸,昏黯朦胧的目光重又凝聚起来。
「这小子倒是出乎意料地顽强呢!」大长老暗想,不过他已没时间去考究立秋的顽强神经,在笛音的引导下,左临风已到了祭坛前面!
大长老的笛声倏地变奏,震耳的悲啸从左临风口中发出,逾百巨烛同时一暗,但随即火光骤盛,整个地宫亮得叫人目眩,玉函中古怪的鸣声更清晰了,一层浓如鲜血的红色光雾从玉函中透出,起初只是薄薄的一重,慢慢地越变越浓,原本纯白无瑕的玉函也像被血浸透了一般。
「风儿啊!你重视的人已经不在了,你还苦苦眷恋些甚麽?你与血凤凰本为一体,去吧!破开封印,返回属於你的地方,你便可以解脱所有的痛苦…」大长老充满魅幻魔力的声音,一字一句的打入左临风迷失的神识中。
「瞎小子!别听他的!别听他的啊!」被丢在崖前的立秋只能在心中狂喊,可惜的是左临风无法听到他的心声。
云雩的神情却极度复杂,频临崩溃的不甘激愤,纠缠难辨的爱与恨…
绝望从左临风脸上涌现,魔性的异力却由他身上暴风般爆发,迅速向祭坛的玉函狂涌!
玉函上的金字跟他的异力一碰,立即光芒锐减,连字迹亦一点点地模糊消失!血色的玉函变得透明起来,当玉函完全消失,便是血凤壁出世之时!
大长老难掩脸上的狂喜,可是在这要紧的时刻,左临风身上的异力却似有後劲不继的迹象,失去玉种,亦变相削弱了他的异力,即使他因立秋的缘故而灵力大增,他的身体毕竟太虚弱了,无法将体内的力量全数发挥!
「好一著以弱制强哩!不过,这还难不到我啊!」大长老袍袖翻飞,右手中食二指并拢如剑,差不多在同一时间内,七道阴阳各异的指劲直透左临风的七轮秘穴中!以自身的真元助长激发左临风的潜能!
大长老百年功力岂同寻常?七指一下,左临风本来已有衰竭迹象的异力不但即时回复,而且狂暴更胜之前!金字咒文在他的异力冲系下完全消失,一个凤型的血影在半透明的玉函中蠢动!
「嘭!」在一下巨响里,大殿的石门被人强行冲开!
「二哥哥!」猫猫和秋雨愁这对搭档双双抢入殿中,而地宫大门外却是战了个天昏地暗!
烈缺人未踏出地道,两柄黑剑毒蛇般平地出现,全无半点徵兆下,猛然向他的咽喉招呼!没带起一点风声,也没有剑气光芒,可是速度和迫力却是烈缺前所未见!来人招式之狠,功力之深,机间掌握之准完全超乎他意想之外!
如在平地遇袭,烈缺以退也可以避,可是此刻人在这阔不逾丈的地道里,避是无处可避,退又怕万一对方关上入口,再闯关便是千难万难,更可怕的要是施袭者蓄意踏上地砖,机关一发,他们一行人只怕一个也逃不了!
在这电光石火之间,烈缺迅速下了一个决定:他可以死,却绝不能退!
烈缺一声狂喝,有如半空打了个霹雳一般,腰间从不轻用的龙血木棒倏地出手,漆黑中透著红光的木棒迎着双剑一棒直击,同样没有任何花巧,在这种绝恶的形势下,任何巧招根本派不上用场。
没有耀眼的寒光,只有沉雄强绝的劲气,以及一夫当关的豪勇气概,令本是平平无奇的一棒变得威猛无俦,一下痛击在双剑剑锋後三寸的地方!
那样来势汹汹的双剑像被打中七寸的蛇儿一样,被这气吞河岳的一棒重重挫退,烈缺却知道对方的战斗力并未受到影响,他吃的亏远比对方大得多,但他连退步卸力也不可以,硬并一下後,手中龙血棒飞快一转,往地砖交义点上一点,「喀」的一声,数块地砖尽数裂开,勉强煞止退势,反而加速标前!
这时候江心月连山等人已陆续到了烈缺身後十馀丈处,烈缺一口热血喷出,抡起龙血棒大喝:「我挡住他们,你们快走!小心伏击!」龙血棒急挥,重重棒影组成一片铜墙铁壁,尽管血衣神煞实力还在烈缺之上,一时间亦无法闯入地道口半步!
江心月等全都看出上前助战反而更增危险,只有到地道外前後夹击才是克敌之法,全都见机地尽量提高速度飞掠而出,唯独猫猫不知形势险恶,持刀转向烈缺那边冲去,叫道:「爷爷我帮你!」
走在猫猫前面的秋雨愁急忙转身,想出手拉住他却抓了个空!
「三少爷!」殿後的铁衣一看不妙,电般闪前,猿猴般黑瘦的手爪,抓著猫猫後心一转一挥,硬将猫猫掷出地道,可是他自己却在这一掷之下失了势子,整个人往後一挫,左脚差点踏上地砖中央!幸好铁衣反应快绝,挥掌向地面一拍,借力腾身再起,不料人刚腾起,一道剑气鬼啸般向他罩下!
一名血衣神煞突破烈缺的封锁向铁衣施袭!不过这一剑不是要杀铁衣,而是迫他後退,只要他一退,这一剑便会劈到机括上,烈缺和铁衣便插翼难飞!
铁衣人刚跃起,已骤然遇袭,不论挡格还是还击,势道力道怎样也无法跟对方相比,在这样的绝境下,铁衣作出最正确的选择!凭著猿猴般敏捷的身手,硬生生的平空左移两尺,避过要害,拼著一条臂膀不要,连人带重刀直扑血衣人!
这是看谁伤得更重的赌局…不料就在这电光石火间,棒风狂飈蓦地失控般疯狂翻卷,便似风暴的风眼一般,硬将血衣人扯了开去!
铁衣一刀落空,人却继续前冲,在这一刹他看得分明,血衣人被扯开的黑剑刺到烈缺身上!烈缺跟两名血衣人在棒风中纠缠在一起,先後踩中地砖机括!
刚冲出地道口的铁衣面色剧变,话也来不及说,右手一抖,一根黑索朝烈缺急射,想在机关发动前将烈缺套往拖出,可是黑索刚才脱手,毒烟弩箭已同时发动!
「爷爷!」地道外猫猫惊急的叫声跟地道内血衣人的惨叫一同响起!
烈缺大笑回答:「叫错啦,你该叫叔叔才对!老猴儿,好好看著小子们…」笑声戛然中断,只剩弩箭声在烟雾弥漫的地道里响个不绝。
「老叫化!」铁衣抓著想冲入地道的猫猫和连山,耳里仍回响著烈缺粗犷而率性的大笑声,不知怎地,这笑声竟是锥心刺骨的痛…
作家的话:
烈帮主,对不起,给你拜拜...
七十七. 鬼话(1)
不管地宫内外发生何事,左临风也全不知觉,因为他「迷了路」,正确来説,他迷失在自己的心灵空间内,在他以为可冲破禁锁的一瞬,噬血之印突如其来的猛烈反噬,冲击得他完全迷失了自我。
不知自己从何而来,也不知身在何方,更记不起之前发生的事,只知自己彷佛在一个没出口的迷宫之中一样,不论他走到那里,尽头处永远是一片虚无…
不知失败了多少次,左临风身心疲惫已到了极点、绝望、无力迷惘像剧毒一样,不断地侵蚀折磨著他的灵魂和意志,可是左临风仍固执地继续走,因为他依稀记得有个人正在某处等待著他,但那个人到底是谁,所在何方,左临风怎麽也想不起来,只知那人非常非常地重要…
在他心疲力竭之际, 一个残缺不全的身影映入眼帘,左临风再次看到「他」…
一地的触目惊心的鲜血和残肢,一个倒在血泊里,惨被剜目断肢,奄奄一息的人…
「阿呆!」左临风很自然地叫出血泊里少年的名字,这个只有他才知道的名字…(详见番外天与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