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命大臣自顾不暇 第12章

  “臣是修道之人,原本就打定了主意,此生清心修道,不行婚嫁之事。如今道心散了,仙缘断了,臣也受着。陛下不喜欢臣,也应当及早决断和离,另择他人。一纸婚书牵着,于陛下行事有碍。”

  “待陛下的右手养好了,得了闲,按规矩走,签和离书,和离了吧?”

  他觉着自己这番话大方得体,实乃朝臣进谏之范本。

  只是说出口时,他自己心中不甚高兴。萧贽看上去,好像也不是特别舒坦。

  许观尘思来想去,也不明白萧贽到底是个什么心思。

  总不会是……

  他再想了想,吞了口唾沫,颇紧张地问道:“陛下应该……不喜欢我吧?”

  萧贽盯着他,却忽然舒了口气。

  他一抬左手,宽衣袖滑落到了手臂上。许观尘才知道,他左手抓着一串念珠,藏在衣袖下边。

  萧贽与他说话时,心中越是恼火,手中的念珠便拨得越快。

  依着他的性子,若是旁的人与他,一句话都说不合,他早就气得要把人吊起来打了。

  终有一日,萧贽还要忍着脾气、耐着性子和人说话。

  那可真是……太稀奇了。

  如今念珠被他拿出来了,也就是不再忍着了。

  萧贽抓住他的双手,用念珠绕了几圈,把他的手缠得紧紧的。

  他简直怀疑这小道士是不是傻了,胡七胡八的话一套一套的往外冒,一会儿提和离,一会儿又说不喜欢。

  到底喜不喜欢,等会儿就知道了。

  萧贽捉着他的手,往回一扯,一把把他按到榻上。

  许观尘抬脚踢他,又仰起脑袋撞了他一下,半坐起来,手忙脚乱地想要解开捆在手上的念珠。

  那念珠略有年岁,串联的细绳有些朽了。

  萧贽见他慌手慌脚的,幽幽道:“倘若弄坏了,你怎么对得起你们祖师爷?”

  听了他这话,许观尘放轻了动作,小心翼翼的,想要把手从绕得很紧的念珠里抽出来。

  萧贽两手撑在他两边榻上,把人堵得死死的,俯身吻他。

  许观尘瞪着眼睛,一时间也忘了动作。

  念珠的细绳被他扯断,木的桐珠散落开来,滚得到处都是。

  萧贽的双手摸索着,扣住他的双手,压在榻上。

  又过了好一会儿,许观尘得了机会,才别开脸,躲开萧贽。

  眼睛也红了,他猛地挣开萧贽的手,挠了他一下,还骂了一声。

  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应该用手刀劈他的。就这样挠一下,他又不留指甲,几道红痕很快就不见了。

  萧贽压着他,看着他气得泛红的眼角,莫名觉得方才许观尘说的那一番话,可爱又好笑。

  萧贽道:“你自己想想,我到底喜不喜欢你。”

第15章 何苦折辱

  “你自己想想,我喜不喜欢你。”

  于是许观尘很认真地想,只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

  或许萧贽像只野兽,表达心意的方式,就是把他按在榻上,用湿漉漉的吻把他吻到窒息。

  几年前,他代萧启向萧贽求药时,他傍晚到的宁王府,在阶下跪了一会儿,天色稍晚,在他低低地唤了一声“萧遇之”时,萧贽才终于松了口。

  那时候友人杨寻与他同来,解药由杨寻带回去,而他被萧贽的手下人带进去。

  倒也不是为难他,就是叫他念经。

  念到一半的时候,萧贽问他信不信自己。原本为了脱身,许观尘应当说谎话应付过去,但他是个出家人,不能说谎。

  所以他没说话。

  萧贽恼得很,一把扯住他的手,把他按在身下。

  双唇擦过耳垂,擦过脸颊,蜻蜓点水一般擦过他的唇。一心修道寻仙的、十来岁的小道士尚且不明白,以为萧贽折辱他,抓起拂尘,同萧贽打了一架。

  现在想来,那一架,打得也不成样子,毫无章法,像抱着在榻上瞎滚。

  后来出走雁北一年,初回金陵时,也是这样。他给萧贽念经,萧贽扯着他的手,把他压在榻上,最后被他用拂尘抽了脸。

  拢共两回,福宁殿这一回,是第三回 。

  许观尘怔怔的,原来他同萧贽要好,不只是他忘记的三年里才有的事情。

  他有些糊涂了,抬手推开萧贽,理了理衣裳,就要往外走,或许是往外逃:“我出去打个坐。”

  萧贽捉住他的手:“因为萧启?”

  “不是。”许观尘舒了口气,“不是因为他。”

  “你不预备去雁北寻他了?”萧贽微讽道,“你不是要和离吗?”

  “与他无关。”

  “那婚书……”

  许观尘打断了他的话:“你我二人之间的事情,总提萧启做什么?那婚书又没有萧启的份儿,与他无关。”

  他气得连“殿下”也不喊了,直接喊了萧启的名字。

  殿中蓦地静了一瞬。

  他心里恼火,甩开手就要走,语气仍是寻常:“我出去打坐。”

  他那样激动地讲起萧启,萧贽只觉得他是向着萧启,把萧启护在身后,追了两步上前,厉声喝道:“背上那道疤忘了?”

  萧贽说的他背上那道疤,就是那一道长长的、从右肩到左边腰上的伤疤。

  许观尘气昏了头,萧贽这一句话,叫他如坠冰窖,手脚都发起冷。他脚步一顿,在原地定住了,回头去看萧贽。

  许观尘一甩衣袖,道:“若是陛下也想添一道,那便来吧。”

  他转眼,看见萧贽常用的长刀就放在不远处的木架子上。萧贽虽伤了右手,但是要砍他一刀,还是很容易的。

  但是萧贽不动,许观尘便继续往外走。

  将出殿门时,他听见里边传来摔东西的声音。

  廊外裴将军、小成公公还有飞扬听见那声音,连忙站了起来。

  看见许观尘推门出来,裴将军忙低声问他:“怎么吵架了?”

  许观尘还没来得及说话,正巧这时,萧贽也从里边出来。

  裴将军便转头也问了萧贽一遍:“吵架了?”

  萧贽站在门槛里边,喉结滚了两下,压着心头火,语气还是淡淡的:“他提和离。”

  裴将军也没料到,转头去看许观尘,惊道:“诶?这怎么……”

  萧贽还是一副嘴硬心冷的模样,冷冷地对裴将军道:“不用理他,随他去。”

  萧贽既说随他去,许观尘也就随他的意去了。

  他迈开步子,一级一级走下台阶,连头也不回。

  裴将军张了张口,想喊住他,转眼见萧贽阴着脸,一句话也不说。

  裴将军用轻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道:“陛下可别后悔。”

  飞扬看着许观尘下了两级台阶,也要跟上去。

  小成公公却拉住他,把他带到殿中,拿起放在案上那柄乌木柄的拂尘,交到飞扬手里,朝他使了个眼色:“快拿去给你观尘哥哥,说是陛下送的,说陛下说对不起。”

  飞扬会意,转身跑出宫殿。

  宫殿前台阶高,许观尘才走了没一半。飞扬点点脚尖,一步跳过两三级台阶,跳到他面前,拦住他的去路。

  飞扬双手捧着拂尘,奉到他面前,瘪了瘪嘴,委委屈屈地唤他:“哥哥,去哪里啊?”

  许观尘定定道:“回府。”

  飞扬使劲回想了一下小成公公教他的话:“是陛下送的……对不起。”

  许观尘随眼一瞥,也不多看,却抿着唇不语。

  飞扬见他不说话,再想了想,一字一句,添了把柴,道:“哥哥,陛下送你东西,你要去道谢的。”

  许观尘一愣。

  “哥哥一直教我说‘谢谢’的。”飞扬道,“早晨哥哥和我去买糖吃,哥哥还教我说‘谢谢’。”

  “我……”

  飞扬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哥哥乖,要懂礼貌。”

  差点就被他绕进去了,许观尘背过手:“我不要,就不用说‘谢谢’了。”

  “啊?”飞扬按照他的说法想了想,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对,拿着拂尘,呆呆的也不知道该给谁。

  许观尘绕过他,继续往前走。

  飞扬看了看四周,飞快地跑上台阶,把拂尘塞还给萧贽,丢下一句“哥哥不要”,转头就去追许观尘。

  萧贽愈发沉了脸,握着拂尘柄的手指关节咯吱咯吱的响。

  闹成现下这种状况,裴将军也不再管别的什么,忙喊了一声:“许哥儿……”

  他喊的这一声,却叫许观尘恍然想起,裴将军给他的、指挥那一支辰字军的玄铁令牌还在他这里,他转头看飞扬:“裴将军给你的那个牌子,现在也还回去。”

  他生气时,飞扬很听他的话,乖巧地点了点头,从怀中掏出令牌,再一次跑回去。

  怪也怪许观尘没与他说清楚,要把东西还给谁。

  飞扬的目光在萧贽与裴将军二人之间转了几遭,他想着,原先那柄拂尘是还给了萧贽,现下这面令牌,应当也是还给他的。

  “这个。”令牌也被他塞给萧贽,“哥哥也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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