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破镜又大又圆 第3章

  这傻子竟然会说话?

  不,这傻子竟然会正经说话?

  等等,这傻子怎么知道自己叫聂珵?

  聂珵脑子飞速运转,然后想起来,之前跟客栈那一群人扒秦匪风黑历史的时候,他曾简短地介绍过自己。

  不过当时的秦匪风不是正刮着馊风翻跟头吗?这就记住了?

  聂珵稍一思索,看向仍一脸单纯的秦匪风,一字一句问道:“你能听懂我的话?”

  秦匪风闻言,竟认真地想了很久,然后,点头傻笑。

  聂珵又问:“那你知道自己是谁吗?”

  秦匪风又想了想,道:“我是,秦匪风。”

  聂珵眼睛忽然亮起来:“那你知道……十二年前的事情吗?斩月坡一役,你记得多少?”

  可惜,秦匪风这一次目光有些游离,努力在想什么,却又想不出来,眉毛挤在一起,显得那只瞎了的左眼有些狰狞。

  聂珵等了半天没有动静,想到对方应该是真的失了忆,于是按捺住心底一点点失望,又问:“你既然有自己的思想,别人打你,你为什么不躲?”

  秦匪风迟疑片刻,却是低下头,隔了许久,闷声道:“秦匪风,不是好人。”

  聂珵就忽然明白了,合着秦匪风并非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子,他只是不知受了什么重创,失忆后理解能力也比常人差了一些,打个比方讲,更像个心智不成熟的小孩子。

  所以那些谩骂和指责,他即便不能一时完全听懂,但时间久了,也大抵形成一种认知,自己不是什么好人,挨打是罪有应得。

  聂珵说不上来心里是什么滋味,他就皱眉看了秦匪风半晌,心想索性好事儿做到底,就转身出了房间。

  不一会儿,又一桶热水被小二吭哧吭哧抬了进来。

  聂珵朝秦匪风一扬下巴:“衣服脱了。”

  秦匪风反应了一会儿,倒真的听话地开始脱衣服,只是他之前被暴打,手臂上的血肉都粘在衣服上,嗤拉一下就被他扯下去。

  聂珵捂了下眼,上前给他缓慢地脱了个精光。

  然后聂珵发现秦匪风身上的伤口实在惊人的多,还有一些未愈合的旧伤,明显已经感染溃烂,就也不让他进水里泡着了,把他按坐在桶边,撸起袖子,把帕子沾湿了给他擦身子。

  秦匪风从头到尾一动不动,像个乖巧的小孩子,就算聂珵偶尔蹭到伤口他也不声不响,甚至聂珵一脸不服地盯着他腿间,心里暗戳戳比对谁大谁小的时候,他也只是略微局促地挠了下头,一番心理挣扎过后,伸手拎起来那一小坨,讨好地往聂珵眼前杵了杵,意思分明在说,你要是喜欢,就给你摸摸。

  聂珵一张老脸顿时羞得无地自容,却佯作淡定地瞪了他一眼,道:“孟浪。”

  然后一把捏住他的下巴,使劲给他擦起了脸。

  而聂珵大概把秦匪风脸上的泥垢和血迹蹭掉,又不由得一愣,没想到这傻子长得并不丑,棱角冷硬,鼻梁挺直,简直有一丢丢好看。

  于是鬼使神差地,聂珵加大力度双手并用,迫不及待想把他这张脸再擦干净些。

  结果一不小心,碰到他那只瞎了的左眼。

  聂珵只觉得手腕突然被一把攥住,力气之大,一嗓子没等喊出来,只听“嘎巴”一声,眼泪儿先冲出了眼眶。

  他一条胳膊,就这么被卸了。

  “你大爷!!!”

  聂珵疼得眼冒金星,要不是轻功废柴,可能会飞起来。

  秦匪风一下子回过神,茫然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双手,又不知所措地瞪着聂珵。

  “聂珵……”秦匪风起身,小声念叨着向前一步。

  聂珵冒着冷汗向后一个大跳:“你给我滚犊子!”

  然后聂珵又脸色惨白地抱着胳膊转了好几个圈,总算镇定下来,深呼吸,左手用力,又一声“嘎巴”,关节归位了。

  幸亏他被卸的是右胳膊,左手还能派上用场。

  聂珵有点虚脱地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然后等他终于把气儿捯饬匀了,眼睛一横,目光犀利地扫向秦匪风。

  却见秦匪风正垂头蹲在一角,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聂珵眯了眯眼,沉吟片刻,起身过去。

  脚尖踢了秦匪风一下,聂珵蹲下来,平视着秦匪风,语气还算客气道:“为什么不能碰你的左眼?”

  聂珵自然看得出来,秦匪风并非故意要伤害自己,他的反应更像一种条件反射。

  所以聂珵又问道:“你的左眼是怎么瞎的?”

  秦匪风抬起头,直勾勾看了聂珵半晌,却只是一脸愧疚地摇摇头:“我……不知道。”

  聂珵皱眉,随即一阵若有所思。他觉得,就冲秦匪风方才卸他胳膊的速度,可想而知他失忆之前身法有多了得,想来他即使失忆了,脑子不好使,但若受到刺激,也还会下意识使出曾经的招数。

  聂珵眼前又忽然闪现秦匪风挨打时死死护住左眼的举动,猜测他左眼瞎掉的当口,必然有着一段极其刻骨铭心的经历。

  然后聂珵正脑洞大开琢磨着秦匪风的一万种悲惨过去,冷不丁感觉搭在膝间的右手被轻轻拉了一下。

  一垂眼,就看见秦匪风眉头紧蹙地盯着他右手腕间交错的疤痕,那疤痕周围红红的一片,正是之前被秦匪风攥紧时留下的印子。

  聂珵叹口气:“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却不等聂珵话落,只见秦匪风下巴前倾,神色认真且小心翼翼地,朝他腕间吹了口气。

  “……”

  聂珵一颗心顿时就化了,妈的你可是一个傻子!你这样撩汉子是会被拐的我跟你讲!

  “起来洗头发!”

  聂珵说着率先起身,努力压下莫名而来的一阵呼吸急促、头脑发热、内心瘙痒。

  尤其,他感受到了气氛有些诡异。

  当然是因为,秦匪风还光着身子。

第6章 粉红色的小郎君

  次日,聂珵是接近晌午才醒来的,他就十分心满意足地抻了一会儿胳膊腿,心想没有老魔鬼催早起的日子简直神清气爽,这是自由的味道啊!

  然后他快乐地一翻身,一头扎进了一个宽厚结实带着浓重草药气息的胸膛。

  聂珵觉得这肉垫简直无比温暖,爱不释手地蹭了蹭,蹭完了聂珵动作一僵,倏地抬起头,入眼便是一张轮廓分明的俊脸,眉如星剑,薄唇微抿,尽管左眼被一条浅粉色的发带遮住,却丝毫不显违和,反而衬得气质格外清隽,而那露出的一只独眼正目光不掺一丝杂质地看着自己。

  聂珵稍微停顿片刻,随后昨晚的记忆一股脑涌现。

  他记得自己终于给秦匪风擦洗干净并且仔细处理伤口之后,因为秦匪风的衣物实在破得不成样子,他又懒得再出门弄一身来,就想起自己小布包里那一套最初入无心台时所穿的衣物。

  他下了山之所以还穿着问擎道袍,一部分原因是穿着问擎道袍可以轻易俘获山下百姓的好感,他卖起惨来方便一些,事实证明也的确如此,当然,他手撕阿武引来围殴那纯属意外。而除此,他不肯换上原来的衣物,还有一部分原因是,丑!嫌弃!

  他觉得自己失忆前的品味实在一言难尽,从上衣到下裳甚至大氅都是深浅不一的粉红色,简直辣死个眼睛,扔了吧可惜,不扔一直背在身上也挺沉的,不如给秦匪风穿得了,反正他应该没什么审美。

  不过他比较意外的是,秦匪风看见之后,非但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情愿,反而好像十分欢喜的样子,尤其抓住那一条浅粉色绣着莫名其妙底纹的发带,就再也移不开视线。

  聂珵觉得给他绑头发实在麻烦,就把发带给他随意系在瞎了的左眼上,看起来竟并不娘气,反平添了几分柔和。

  只不过那身衣物穿在秦匪风身上到底紧巴了一点,毕竟十年前的聂珵身形偏向少年,所以,聂珵抖着半残的右手,又给他改良了一下。

  改完了聂珵才一拍脑门,与其这么麻烦,还不如出门去搞一套!

  然后带着浓浓的悔意,聂珵往床上一躺,几乎下一刻就不省人事。

  此刻,回想起来,他觉得自己哪是睡着的?分明是累晕了!

  聂珵盯着面前跟自己大眼瞪小眼的秦匪风,气不打一处来,一脚给他踹下了床。

  秦匪风就坐在地上,茫然地看着聂珵,原本鸡窝一样支楞巴翘的乱发经过昨晚聂珵的打理已十分妥帖地垂在挺直的腰间,看起来既飘逸,又蠢萌。

  聂珵又心软了,但是不想表现出来,于是指着秦匪风道:“去,给我打盆洗脸水。”

  秦匪风闻言,稍微反应了一下,老实地起身出去。

  结果秦匪风出去不到一盏茶的功夫,聂珵眼皮一跳,听见外面传来一阵乱七八糟的声音。

  他一开门,果然看见一堆人正围着秦匪风,不过,显然不是欺辱他。

  只见以老板娘为首的一堆老痴汉一会捏捏秦匪风脸蛋一会摸摸胸,叽叽喳喳问着这位粉面小郎君你是谁打哪来要往哪去,渴不渴饿不饿,大姐可以给你下个面。

  秦匪风就一脸受宠若惊地傻笑,然后磕磕巴巴地表示自己只想要一盆洗脸水。

  聂珵倚着门心情复杂地撇了下嘴,转身回屋。

  然后在秦匪风端着一盆清水进来的时候,聂珵给秦匪风的脸捏得直变形,指尖一下一下怼着他的胸口道:“日后不许让别人这么碰你知不知道?你是个人,不是动物!”

  秦匪风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却想了想说道:“可是,聂珵是人。”

  聂珵一愣:“什么?”

  秦匪风伸手捏住聂珵的脸,道:“也想这样……对聂珵。”

  聂珵脸色精彩地来回变了变,正想问你这特么清奇的脑回路是自学成才吗,竟突然听见门外传来一声凄厉的吼叫。

  聂珵保持拍掉秦匪风爪子的动作,迟疑了一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结果不出片刻,又几声惊叫接连响起,伴随桌椅倒塌的动静,十分混乱。

  聂珵心里陡然一紧,急忙侧身贴在门口,深吸一口气,开了个小缝往外看去。

  这一眼却是看得聂珵脊背发凉,浑身汗毛都炸起来。

  一双满是眼白的眼睛,就贴在他的门口。

  在聂珵开门的下一刻,那眼白对着聂珵,突然翻了翻,没有瞳孔的眼珠翻过来,直直盯着聂珵。

  聂珵一声惊叫卡在嗓子眼,手上用力,便要把门缝合上。

  谁想对方一伸手,硬邦邦地扒住门板,不等聂珵再发力,整面门板已经被一把扯了下去。

  聂珵急忙往后大跳了两跳,抬起头,眼底充满震惊。

  眼前的“人”已经全部露出来,身形魁梧,穿着粗布短打,周身黑气萦绕,尤其,头上有个黑洞洞的窟窿,分明是昨日被那只小麻雀嗑死的壮汉!

第7章 不可以说粗话

  聂珵想到典籍提到,将活人炼成活青子的方法极其阴毒不说,也是朝廷明文规定的禁术,且普天之下有能力将此法实现的高人更是寥寥无几,所以江湖中倒鲜少有人直接炼制活人。

  然而,随着一些奸佞之徒的百般琢磨,另外一种相对容易的方法却被流传开来。即,倘若有人是被活青子害死,则被同化的几率大了许多,一般只需要满足两个条件,一是被炼制之人不可超过死后12个时辰,二,便是炼制者的真气足够强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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