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习武者体内都会凝聚真气,当真气达到一定强度时,便会在习武者体表显现出印记,即真气凝印,印记形状不同,等级也不同,最上乘的真气被称为“紫微心”,最末乘为“天梁影”,当然,这里的最末乘也并非就表示弱鸡,像聂珵呢,就连“天梁影”都算不上。
因此,最终炼成的活青子等级,除了取决于活物生前的强大与否,其实也与炼制者所注入的真气密切相关。
眼下,壮汉显然被某个真气强大的人通过后一种方式炼制而成。
余光快速扫过壮汉的身后,聂珵只见方才还气氛热络的客堂,此时充斥扑鼻而来的腥味,到处都是喷溅的鲜血,明明从他听见惊叫声到他打开房门,之间不出片刻,却已有好几人躺在血泊中,只剩抽搐的残肢断体。
收回视线,聂珵强按住内心的冲击感,尽量让头脑保持冷静。
壮汉生前的战斗力他可是领教过的,俩字儿,渣渣,所以照现在这堪比中阶邪物的架势,炼制壮汉的罪魁祸首,最起码也是个身具“天梁影”的高手,这个人应该就在客栈附近,且很有可能,就是客栈中人。
思及此,聂珵忍不住又看向客堂里还活着的几人,却不等分辨哪一个神情有异,面前原本直直盯着自己的壮汉竟然向前走了一步。
聂珵吓一激灵,赶紧左看右看想找一件能充当兵器的东西,然后就在聂珵揣测着跳窗逃跑的可能性有多大时,却被人一把拉住,紧接着一个粉嫩的高大身影毅然挡在自己面前。
秦匪风原本端着水盆的双手已改为单手,聂珵以为他就要把水盆糊壮汉脸上,然后像昨晚卸自己胳膊一样把壮汉给卸了,却见秦匪风右手仍旧牢牢抓着水盆,反而腾出另一只左手,从桌上抄起一把瓜子,恶狠狠地,扬向了壮汉。
可给你厉害坏了!
聂珵下巴都要掉了,正要阻止秦匪风继续犯蠢,突然感觉哪里不对,抬起头,只见壮汉不知什么时候,眼珠子又翻了上去。
与此同时,聂珵眼前一花,再看见秦匪风的时候他已经倒悬在床顶架上,上半身支棱下来,额头磕了一个触目惊心的血口子,染红了左眼的浅粉发带,秦匪风晕乎乎地动了两动,顶架一下子就塌了,连人带板子“咣当”砸在床上。
聂珵只觉得眼前又一花,这一次他有了准备,立时飞起一脚,却觉得仿佛踢在一块大铁石上,疼得“呜嗷”一声,一屁股摔下来。
不过好在那壮汉被聂珵踢了一脚,不再甩着凶风把秦匪风卷来卷去,而是停下来,看着坐在地上的聂珵,又不动了。
聂珵顾不上琢磨他,就赶紧爬过去看秦匪风,直到确认秦匪风额头上的口子不算致命,总算松了口气,又大力掐了几下秦匪风的人中,终于给他掐醒。
结果秦匪风一醒过来,迷茫地看了聂珵半晌,又看了看自己空荡荡的双手,竟是一耷眼皮,垂头丧气道:“聂珵,不能洗脸了。”
聂珵一下明白为啥他刚才不肯把水盆扔掉,心里觉得可笑,却又莫名有些触动。
触动之后,他就一手指戳在秦匪风脑门上:“命都要没了,我洗个鸡儿脸啊!”
说完,聂珵一愣,心想是啊,命都要没了,我还在这跟个傻子扯啥犊子啊!
于是聂珵一扭头,再次看向那壮汉,却一惊,那壮汉的眼珠子,又回来了?
而聂珵也是这时才突然发现,那壮汉似乎只在看着自己的时候,眼珠子才会翻过来?
正纳闷着,一阵毛骨悚然的喑哑笑声却突然从那壮汉的喉间发出,接着,在聂珵惊恐的视线下,那壮汉以一个匪夷所思的姿势,朝聂珵扑了过来。
之所以说是匪夷所思,是因为对方展开双臂夹腿扭胯的动作分明特么是在——求抱抱啊!
一个浑身沾满鲜血肉沫前一刻刚活撕了好几人的凶恶邪物露出如此造作之态,可不可怕?刺不刺激?
聂珵自然不可能坐以待毙,顺手摸过旁边的空盆子一抬手,正好挡住那壮汉往自己怀里钻的脑袋,然后破口大骂。
“我*你个**别碰我啊啊啊恶心死了我不好你这一口给老子滚你妈的****……”
聂珵简直要骂到丧失理智,突然间,感觉那股诡异的力气不见了。
聂珵意外地抬头,便看见那壮汉已经停下来,黑漆漆的眼珠子盯了自己一会儿,就在聂珵以为他又要翻白眼大开杀戒的时候,他竟开始一步步后退。
关键是,委屈幽怨的眼神跟昨天的小麻雀如出一辙!
聂珵愕然,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那壮汉神色失落地退出了房门口,久久不能回神。
他……把一个活青子给骂跑了!?
骂!跑!了!
这是什么骚操作啊!
而就在聂珵内心风卷云涌之时,一直愣在旁边听聂珵破口大骂的秦匪风此时突然挺直了腰板。
秦匪风就眉头紧皱,极其严肃地看着聂珵,在聂珵一副你又有什么沙雕节目要表演的目光下,一巴掌拍在聂珵的半边屁股上,然后一本正经地摆摆手,道:“聂珵,*是粗话,不可以胡说。”
“……”
聂珵觉得,他需要粗话。
第8章 一条发带引发的傲娇
聂珵下一波粗话还没爆出口,却突然想到什么,几步冲出客房。
果然,那壮汉虽然是出去了,可就在壮汉踏出聂珵房门的下一刻,乌青的眼眶中又一次只剩下充满黑色血丝的眼白,而此时,前方客堂里只剩躲在柜台下瑟瑟发抖的老板娘,还有被老板娘紧紧抱在怀里的小姑娘,以及一个书生打扮的青年男子。
聂珵皱眉扒在客堂后门,看向背对着自己站在不远处的书生,正要喊他赶紧滚蛋,结果书生一转身,聂珵一句话噎住,说什么都喊不出来了。
只见书生上衣凌乱,隐约可见露出的胸口上有一片乌黑掌印,显然,他之前必是被壮汉一掌拍中,怨气入体,此刻心智全无,眼底只有杀戮。
而他与聂珵对视片刻,喉间发出一声低吼,紧接着拎起一根折掉的桌子腿,突然朝聂珵抡过来。
聂珵急忙闪身躲过,心中却已笃定,竟真的只有自己在与活青子碰触后不会被怨气左右,不过眼下他也无暇多想,就一边闪躲着书生的另一头往老板娘方向寻去的壮汉。
然后就在聂珵情急之时,一眼瞄到跟出来的秦匪风。
聂珵瞪着他被发带遮住的左眼稍微犹豫一下,随后拿定主意,身子几个虚晃,将书生迅速引到秦匪风跟前。
秦匪风本来见聂珵被追着打,立刻撸起袖子一脸气鼓鼓要冲上去死磕,结果不等他施展那点儿奶凶奶凶的功夫,聂珵已经 “唰”地飘到他的身后,一把扯下他左眼的发带。
与此同时,书生一记带着风声的铁拳正好落上秦匪风的左眼。
这一拳砸下来,聂珵心情有点复杂,不过好在结果如他所料。
书生一拳不等收回来,“嘎巴”一声,胳膊就被卸了,而且紧接着,整个人飞上了天,重重落在地上,昏死了过去。
聂珵见眨眼间就完美解决了书生,为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赞,正要去阻止那壮汉找到老板娘,结果突然扫到秦匪风的表情,一下子愣住。
昨晚他自己胳膊被卸的时候,只顾着炸毛,倒没怎么注意秦匪风回神之前的表情,但现在,他却看得十分清楚。
秦匪风那一只独眼仍旧直勾勾地盯着地上的书生,眼底却通红一片,充斥着浓烈的绝望和无助,仿佛透过书生在看着什么难以承受的场景,唇角都在颤抖。
聂珵狠狠掐了自己一把,心知自己为了激出他潜意识里的身法,可能利用了他失忆前最痛苦的一段经历。
然而聂珵来不及安抚他,便听见一声失控的惊叫,猛地回头,见老板娘抱着嚎啕大哭的小姑娘从柜台下面狼狈逃出,头上的发簪都掉在地上,两人身后紧跟着壮汉,眼看那壮汉翻着白眼又要化作一股凶风,聂珵干脆地转身,跳跃,闭着眼,一把从后面给他拦腰抱住。
壮汉身子一僵,脑袋机械地向后转了转,看到聂珵后,眼珠子“咔”地翻回来,不动了。
聂珵就一边尽量不去感受壮汉雄伟的腰肢,一边再次确认了自己的猜测。
自己的确可以随意碰触活青子,而且,还莫名的很招它们喜欢!
所以不管原因为何,聂珵深吸了口气,先小心翼翼地拉着壮汉转了个身,让其面对自己。
然后聂珵冲壮汉一歪头,忽地露出灿烂的一笑。
壮汉紧盯着聂珵的笑容,喉间又发出诡异的颤动之声,任凭沾满血腥的手被聂珵牵住,一步步跟着聂珵走过去。
聂珵余光终于扫到某样东西,不动声色地停住。
“你很喜欢我?”聂珵双眸晶亮地看着壮汉,像个单纯天真的小道士。
壮汉明显听不懂聂珵在说什么,但看聂珵与之前破口大骂时差距悬殊的神态,喉间发出几声颤动,似做呼应。
聂珵笑得更灿烂了,拿出之前从秦匪风左眼扯下的浅粉发带晃了晃,道:“我们玩一个游戏吧。”
说着,聂珵率先将发带绑在自己的双眼上,然后试探着伸手,装模作样在空中摸了几下,终一把抓住面前壮汉:“嘿嘿,抓到你了!”
聂珵一脸欣喜地摘下发带,又道:“那我赢了,轮到你了。”
然后,一边偷瞄着壮汉的神态,聂珵一边把发带往他的眼睛遮去。
眼看聂珵就要大功告成,袖口却突然被扯住。
聂珵心里一紧,不过,竟是秦匪风。
其实,之前聂珵拦腰抱住壮汉时便感觉到秦匪风一直盯着自己,猜测他也许看出了自己利用他摆脱书生的事,不太开心,但也没空理会他,没想到他这会儿阻拦自己。
只见秦匪风皱眉看着聂珵手上的发带,闷声道:“聂珵给我的。”
聂珵紧盯着壮汉的反应,淡淡地安抚秦匪风:“借用一下,待会儿还给你。”
说完,聂珵耐心地给秦匪风片刻的理解时间。
然而聂珵等了半天,秦匪风仍旧没有放手的意思。
聂珵正要再说什么,忽然看见壮汉的眼珠子动了动,似乎就要转头去看秦匪风,聂珵急忙挪动身子截住壮汉的视线,随即面色一冷,音调虽然不高,却不带丝毫温度地对秦匪风道:“放手。”
秦匪风和聂珵相遇以来,惹恼聂珵的次数也不算少,但还从没见过聂珵如此冷漠的神情,所以秦匪风略带瑟缩地看了几眼,目光迟疑,紧抓聂珵袖口的手终于慢慢松开。
聂珵不再理他,笑嘻嘻地给壮汉的双眼遮住,又捞起壮汉的胳膊,示意对方模仿自己方才的动作:“来,到你找我了,找到了……有奖励呦。”
壮汉听着聂珵欢快的语气,发出几声表示兴奋的诡异颤声,真的学着聂珵之前的动作,在空中摸索起来。
而就在壮汉咧开那满是利齿的嘴巴,神态激动地一把抓住聂珵的同时,聂珵已捡起脚边被老板娘遗落的发簪,嘴角还带着笑,却目光一狠,对着壮汉的神庭,干脆利落地捅了下去。
既是“活”青子,死穴自然也与活人无异。
随着一声怨气消散的尖锐空鸣,眼前的壮汉顶着那根深入头顶的发簪,晃了两晃,终是轰然倒地。
原本晕倒的书生恰在此时迷糊糊地坐起身,清醒后第一眼,看到的便是聂珵被溅一脸黑血的瞬间,以及聂珵还未收回的狠戾神色,“呜嗷”一声,又晕了过去。
聂珵自然没心思管他,就盯着一动不动的壮汉看了半晌,压住心里一股说不出的滋味,然后弯下腰,表情淡然地扯下壮汉双眼的发带。
“还给你。”
聂珵转身看着旁边一直没了动静的秦匪风,伸手道。
却见秦匪风目光发直,也不知在想什么,迟迟不肯接。
聂珵内心叹气,心想左右是自己利用这傻子在先,就为了缓和僵硬的气氛,又挤出老母亲式的亲和笑容:“你刚才是不是被打疼了?过来,我也给你——”
“吹一吹”几个字还没说出口,聂珵却愣住了。
因为,秦匪风一扭脸,一瘸一拐地,走掉了。
聂珵瞠目结舌地看着秦匪风的背影,挺委屈地想,这届傻子都如此难带的吗!?
第9章 锅从天上来
聂珵一路跟在秦匪风的身后,心说自己可没别的意思,就想看看这傻子到底要干什么去,万一他想不开寻短见,自己岂不是平白背了一条人命。
于是,秦匪风漫无目的地晃荡,聂珵就兴致勃勃地偷窥,甚至连秦匪风站在路边小解,聂珵也要目不转睛地感慨一下这傻子姿势竟然挺标准,该扶的地方扶了不说,完事还知道抖一抖,美中不足就是,亵裤系歪了,都特么露出来了,看得聂珵好想上前给他掖一掖。
而快一个时辰之后,秦匪风终于停下来,却是停在了一座小山一样的垃圾堆面前。
这应该是整个不寿山脚下居民堆放秽物的地方,聂珵隔了老远就闻到阵阵恶味,不由得皱眉,尤其,他眼看着秦匪风怔怔地站了一会儿,就猫腰往里头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