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破镜又大又圆 第16章

  聂珵条件反射地看向寒一粟,他几乎笃定,段知欢的下场就是拜他所赐。结果聂珵转头找了半天,寒一粟和聂尘光都不见了。

  准确地说,两人一边打一边飞,飞远了。

  聂珵挠挠头,见众人的注意力眼下都在段知欢身上,决定赶紧脚底抹油。

  巧了,聂又玄难得与他心有灵犀,拎着他就要离开。

  可聂珵眼瞅着就要起飞了,突然用力挣开没怎么防备的聂又玄。

  然后聂珵一溜小跑,边跑边看着此刻仍逸逸然坐在上宾座位啃西瓜的九方家少女,一面对她雷打不动的性子发出赞叹,一面心想对不住了老妹儿,你跟哥哥走一趟吧,治好秦匪风,大不了给你再买一车西瓜啃个够。

  算算时辰,干完你这一票也必须得赶紧找到秦匪风了。

  聂珵小盘算打得叮当响,可当他跐溜到少女不远处时,却忽地愣住了。

  只见那少女啃完西瓜,擦擦嘴,袖口下的手指骤然以一个匪夷所思的姿势灵活一转。

  另一边段知欢的鬼哭狼嚎戛然而止。

  聂珵努力按捺住心中想要骂人的冲动,僵硬地转头。

  果然,段知欢闭上嘴之后,突然从担架上坐了起来,给周围人吓一跳,然后便见他就那么光着身子,一下跳到一名小厮身上。

  随着少女手指不停地优雅转动,段知欢一边扒着小厮的衣裳一边在他身上来回扭动。

  聂珵离得远,倒听不清他说什么,但看周围人不可置信的面色以及段家夫妇颤抖的嘴唇,他也大概能猜到内容。

  太狠了。

  看把聂老头吓得,都忘了过来抓自己。

  当然,聂珵这会儿没心思同情段知欢,他只是一下有些清醒。

  这九方家少女显然认识寒一粟,他们是一起的。

  他就猜寒一粟不可能轻易放过段知欢,却想不到原来他打的是这样的主意,段知欢也被下了蛊,还是传说中的淫蛊。

  所以,秦匪风身上的三尸蛊也必然是这少女的手笔,他就算把她带回去,她也不会救秦匪风。

  可茫茫金堙城,还剩不到两个时辰,他去哪能再找到一个精通蛊术的人?聂珵只觉得浑身发冷,毕竟他十年来还从未这样束手无策过。

  他甚至低落得无心再逃离这里。

  然后这时,他听见段夫人撕心裂肺的叫喊声。

  原是段远山实在看不下去段知欢不堪入目的举动,一掌下去,段知欢一口鲜血喷出来,倒地不动了。

  那少女停下手指,也不再动作。

  “孽畜!”段远山恼羞成怒的声音几乎响彻水榭,“今日起我段家,再没有段知欢这不知廉耻的儿子!还不马上把他给我扔出去!”

  “欢儿!”

  段夫人眼看几名小厮过来真的抬走段知欢,恸哭着晕了过去。

  聂珵不知怎么,看着竟不觉得太过意外。

  想来生在贵族世家,也不是什么好事,风光的时候不觉得什么,但你看受了委屈,丢人现眼了,至亲最先考虑的,只会是家族名声。你以为你最重要,但其实你什么都不是。

  段远山吩咐下人安顿好段夫人,突然抬起通红的眼眶,在人群中一阵搜索,最终视线落到聂珵身上。

  聂珵似乎早有所料,就无畏地笑笑,朝他打了个招呼。

  他倒要看看,这些人还能翻出什么花来。

  反正他是聂珵,他不是贺云裳,他不会被任何人背叛。

  结果就在一干人等总算从方才的视觉冲击中走出来,一致将矛头重新指向聂珵时,聂珵忽觉眼前颀长的身影一晃,一阵熟悉的气息迎面而来,下一刻自己就被一个结实的胸膛抱个满怀。

  聂珵不用抬头都知道这臭流氓是谁。

  可是,臭流氓知道自己是谁吗?

  于是好不容易从被紧拥的怀抱中捯饬上来一口气,聂珵明明想问一句你怎么又回来了你他妈不是去追贺江隐了吗?

  但他说出口的却是:“那什么,虽然骚虫子选中了我,但我可不是你心心念念的贺云裳,你别认错人了。”

  秦匪风独眼里一片风雨,竟是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

第23章 你敢欺负聂珵!

  秦匪风就那么定定地看着聂珵,颤抖着手抚上聂珵的眼角,目光里充斥着浓烈而复杂的情绪,仿佛苦苦寻觅已久的灵魂终于找到他的归宿。

  一别十二载,沉浮随风,看尽人世沧桑,终是寻到你。

  然而,这种过于饱含深情的目光,对于眼下的聂珵来说,显然还理解不了。

  聂珵等了半晌都没见秦匪风说话,心里竟发毛了,琢磨他是不是出去追了一圈发现不是贺江隐,又回来兴师问罪了,就心虚地眨了两下眼:“我、我没骗你,贺江隐真的原本打算要过来的……”

  结果聂珵刚说完,秦匪风“噗叽”一口血吐了出来。

  啊啊啊啊啊咋还气吐血了呐!

  聂珵吓一跳,随后看见秦匪风突然面容狰狞地捂住心口,似乎在强忍什么巨大的痛苦,闷哼着跪倒在自己面前。

  他马上明白过来,秦匪风身上的三尸蛊,第二次发作了。

  聂珵脸色变得凝重,蹲下来勉强抱住浑身剧烈抽搐的秦匪风,抖着手一边替他擦去满脸血污,一边抬头看向正阴沉而至的聂又玄,眼巴巴道。

  “聂老头,救救他,求你了。”

  而聂又玄低头,看清秦匪风的脸时,原本冷硬的眸子刹那间缩紧。

  “这是……秦匪风?”紧随聂又玄围过来的众派之中,有个声音十分尖锐地响起。

  接着,因他那一句话,又有人凑上前。

  “秦匪风!真的是秦匪风!他竟然还活着!”

  “这败类不是早就变得疯疯癫癫了吗?怎么也来参加这大会了?”

  “莫不是他这些年装疯卖傻,伺机给他那旧主子报仇!”

  “他一介贪生怕死之辈哪敢报什么仇?想来是要寻个新主子继续为非作歹,你看他们是一起的,这小道士分明就是第二个贺云裳!”

  “这两人都留不得!”

  “……”

  “……”

  “……”

  聂珵听着耳边七嘴八舌的谩骂,心说你们可都滚犊子吧,吃你们家米了?留不留你说了算咋的?比嘴炮信不信老子一人干你们一沓?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张口反击,只觉吵嚷中脑内忽然一阵轰鸣,竟是头痛欲裂。

  恍惚中,这些谩骂与某段残缺的画面重合。

  “杀了这魔头!”

  “让他不得好死!”

  “贺御主,剜他的鬼眼,挑断他的筋,让他死了也不能再为祸一方!”

  “留他一口气,让他活着被这千万条蛊虫啃噬!”

  “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呐!”

  “……”

  眼前浮现一片火海,一个削瘦的少年身影奄奄一息地蜷缩在地上,浑身浴血,遍体鳞伤。而他却发出阵阵狂笑,笑声残忍决绝,暴虐之下,又带了几分熟悉的苍凉孤寂。

  聂珵被那少年笑得心中莫名绝望,很想走近看看,却发现自己一动也不能动,他疑惑地低下头,除了耳边不断持续的笑声与谩骂,就只有无尽的黑暗。

  而画面一转,聂珵一下子睁开眼,不等脑中变得清明,便看见被蛊虫折磨到血肉狼藉的秦匪风,他原本挺拔的身形瑟缩成一团,好似那少年一般受尽无边痛苦。

  “聂掌门,你要是下不了手,大可就此离开,总之今日这两个祸害必须铲除!”

  不知又是哪个侠士讨伐的声音传来,聂珵胸腔内仿若被一团烈火烧灼,分不清梦境还是现实,满溢的悲愤凝聚成毁天灭地的怨恨。

  “我看谁敢动他!”

  聂珵忽地起身,面上是从未有过的阴鸷,就那么决绝地挡在秦匪风身前。

  而兴许是聂珵周身散发的气息过于嚣张狠戾,除了聂又玄,周围一干人等竟都不约而同地后退一步。

  直至片刻的沉默后,一名不甘示弱的江湖散侠率先走出来,一边举剑指向聂珵一边大喝:“我们一起杀了这两个江湖败类——”

  可他的剑还不等拔出来,一阵阴风倏然划过,刺骨寒意来袭,在场所有人还未来得及反应,一团黑影已从他身前穿腹而过。

  那散侠回过神,保持着出剑的姿势,低头愣愣地看着自己腹间破开的大洞,临咽气时才后知后觉般发出一声凄厉惨叫。

  “是活青子!大家小心!”

  聂又玄最先恢复神智,厉声警告众人后飞身而起,手中玄机扇抛至半空,伴随他周身真气运转,衣袂缥缈间化出无数气刃,追逐那一团黑影而去。

  其他众派见状纷纷从震惊中回神,慌忙亮出兵器防止活青子近身。

  聂珵也被眼前一幕惊出一身冷汗,瞬间清醒过来,方才梦境一般的画面几乎忘得一干二净。

  眼下他满脑子都是,怎么城里也有这邪门玩意儿?

  且场上这一只明显与他之前在客栈中遇到的不同,虽然它动作快到只剩一团黑影,但聂珵还是能看出来,这活青子,是个孩童。

  孩童被炼制之时所生出的怨气是常人无法想象的,所以力量也要强大许多。

  只是怎么会有人敢在金堙城里将孩童炼成活青子?

  而这活青子又怎么就突然进了段府?

  聂珵疑惑间,下意识搜寻段远山的身影,结果就看到他与自己儿子断绝关系时都不曾出现半分动摇的脸,此刻竟写满了惊慌失措。

  接着他突然朝某个方向望了一眼,便要与众人背道而去。

  聂珵心说有料哇,背起第二次发作完意识仍有些模糊的秦匪风正要跟上去,结果就见段远山脚步凌乱地,又退了回来。

  聂珵这一眼看过去,吓得险些把秦匪风摔在地上。

  数十道黑影从段远山退回的方向蜂拥而至,竟他娘的全部都是由孩童所炼的活青子!整个听花水榭瞬时哀嚎声一片。

  这些活青子,分明就是从段府内院方向过来的!

  聂珵有些不敢相信,段家竟在自己府中炼制孩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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