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破镜又大又圆 第25章

  于是有聂珵撑腰,秦匪风和骚虫子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在狭小的空间里你追我赶,好悬没把马车给掀了。

  聂珵就仰头自在地看着他俩,心想反正躲也躲不掉,他不如就去那什么山庄看看,总归都和贺云裳有关。而他即使不愿意承认,但不得不说他自打下山以来,身边发生的一切都与贺云裳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包括那块云纹标志。他在秦匪风跳脚撵骚虫子的时候才发现,这傻子竟在离开客栈时特意把发带也给捡回来了,就皱皱巴巴塞在他的靴子里。他这样看中的东西,必然也关乎贺云裳。

  所以弄清楚十二年前贺云裳究竟发生了什么,兴许他自己的身份当真会有线索。

  聂珵就这样一路颠簸地看着秦匪风和骚虫子闹腾,一天一夜倒出乎意料地很快便过去。

  等他们终于到了山庄入口,聂珵尽管还无法动作,但他明显感觉身子没有那么冷了,照这样下去,不出一日他就能完全恢复过来。

  “下来!”

  马车帘子被掀开,曲若盈凶巴巴喝道。

  秦匪风刚把衣裳穿好,闻言下意识护住聂珵,然后在曲若盈嫌恶的视线下,亲自给聂珵背了下来。

  聂珵自然又开始装起尸体,为了不被人看出端倪,窝在秦匪风颈间的脑袋又尽量放低了一些。至于那骚虫子,鉴于它要替自己吸出剩余的寒气,聂珵已经和它达成一致,允许它藏在自己的道袍里,但只能趴在与自己仍有一布之隔的夹层中,绝对不能四处乱跑,尤其,不能再藏在他亵裤里!

  “等一下。”

  而秦匪风正背着聂珵欲向前走,沈息却突然道。

  聂珵心里一跳,随即察觉到秦匪风也浑身紧绷,明显一触即发的架势,生怕他干出什么不顾性命的事,赶紧就着埋头的姿势轻轻咬了他脖子一口。

  “嗯!”

  没想到力度掌控得太好,给秦匪风咬得低叫了一声,可销魂了。

  原本站在秦匪风身边的曲若盈惊疑转头,看着秦匪风脸色微红地后退一步。

  聂珵心底叹气,然后下巴突然被一股并不算强硬的力量轻轻抬起,迫使他与沈息平视。

  “……”

  沈息目光深邃地看着他一动不动的眼睛,也不说话。

  直到他手指竟忽地在聂珵脸上使劲揉捏起来,给聂珵捏得直嘟嘴,模样十分滑稽,聂珵正琢磨他这是什么特殊嗜好,就见他一下松开手,又揪了两下聂珵耳朵。

  一切发生的都太快,秦匪风回过神来他已经收了手,所以秦匪风只得气愤地给聂珵被捏歪了的嘴正回去,又替他擦擦口水。

  聂珵任秦匪风给他拾掇,心下却不相信沈息只是闲来无事,他方才指肚扫过自己耳后的时候,分明在检查什么。

  检查什么?

  聂珵竟一时想不出来。

  “戴上吧。”

  而随着他又一句轻描淡写的吩咐,有下人过来,拿黑色布条给他和秦匪风眼睛都蒙了起来。

  秦匪风下意识挣扎,聂珵先被蒙住后立刻又偷偷安抚他,不过这次为了控制力度,他改为——伸出舌头迅速怼了他脖子一下。

  给秦匪风怼得头皮酥麻,腿一软,差点把他扔出去。

  然后两人就这么一起瞎乎乎地,被推搡着走进山庄入口的石门。

  而聂珵在眼睛被蒙住之前,其实看到石门上方游云惊龙的四个大字——天爻山庄。

  他也是这时才猛地想起来,他分明听说过这里。

  只是他听来的时候只知道这山庄伊始并不叫这个名字,因十二年前发生过一件大事,整个山庄被灭门,最后由家族一名旁支子弟继承,那名旁支子弟继承后才改了“天爻山庄”这个名字,而且迅速以奇门遁甲术名震江湖。

  现在想来,这山庄必然就是十二年前的沉鱼山庄了。

  而他隐约记得,那名旁支子弟便是被人唤作……沈庄主。

  “庄主,”像是验证聂珵心中猜想,他们走过一段路程之后,一个家仆的声音迎面响起来,“各派侠士们已经在天爻坛等候多时了。”

  “知道了,”只听沈息道,“我们这就过去。”

  果然是他。

  想不到沈息除了身具贪狼刦,竟还懂得奇门遁甲这等绝学,他们进来之所以被遮住眼睛,怕是就因为设置了什么出入机关不愿意让他们知道,而且这山庄里头指不定还有多少其他的奇门陷阱,他们一旦进来,估计就很难再逃出去了。

  又走了将近一炷香的功夫,聂珵感觉几人终于停下来。

  然后他眼前的黑布被一下扯掉,他原本下意识要打量一圈,突然想起自己是个尸体,急忙做好表情管理。

  不过他方才余光到底还是扫见几个熟面孔。

  且不说那整日仿佛无所事事的四方御主,九方游你前晚跑那么快就是为了提前来看热闹的吗?

  当然再往远去似乎之前在段府见过的几个门派也都在,且除了他们这次参与的人数明显更多,乍一看黑压压一片。

  而这天爻坛却原来是一处祭坛,整个圆形祭坛一共有三层,第一层空间最大,有四面台阶都可通往第二层,第二层就比第一层空间稍小,也是四个方向的台阶通往第三层。而这第三层,上面估计只够站一两人,只有一个用来禁锢什么的铁架子。

  聂珵突然想起曲若盈貌似确实说过要将他们一起祭天之类的话,心下复杂,你们对付一个傻子和一个残疾人的排场是不是有些过于夸张了?

  不等聂珵心里诽谤完,便听沈息终于开口。

  无非先是一堆热烈欢迎之类的客套话,说了有小半天,聂珵都听见秦匪风打哈欠了,然后心里稍一放松,只觉“咣当”一声便仰躺到了地上。

  竟是秦匪风被突然架走了?

  什么情况?奈何聂珵动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秦匪风挣扎着想回到自己身边,但那两名架着他的山庄弟子显然功夫不弱,给他顺着台阶一步步拖到第三层的铁架上,用沉重的锁链将他浑身都缠住。

  聂珵慌了,脱口便想要质问,可话到嘴边他又心里清楚,跟这些人讲道理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在他有能力救秦匪风之前,他还不能暴露。

  所以他强行忽略秦匪风不知所措的挣动,面无表情地听沈息继续开口:“沈某原本召集大家来,是为段府几百条无辜性命被屠一事,据说与我山庄十二年前的情形极为相似,而且就在现场,还发现了贺云裳昔日忠仆的兵刃。”

  “恰巧,沈某在奇门数术方面小有所成,所以本打算今日当着大家的面,推演一番此场血债的元凶,看究竟是否是这已经痴傻的秦匪风。倘若当真与他有关,那便当即在这天爻坛以他祭天,算给无辜死去的百姓一个交待。”

  “只是——”

  沈息话头一转,却是突然将视线投向正津津有味欣赏聂珵挺尸的九方游。

  九方游刚戳着聂珵的脸蛋说挺巧啊你是来找我拜堂的吗?便听沈息问道:“这位九方家少侠,沈某能否求证一件事情。”

  九方游就眉毛一扬:“你说。”

  “当初贺云裳将蛊王和眼睛炼为一体,那么他的性命,与那蛊王的性命,是否是相连的?”

  “自然。”

  聂珵闻言心下“咯噔”一声,突然涌上不好的预感。

  只见沈息目光似无意扫过一直不语的贺江隐,继续问道:“也就是说,贺云裳若死了,他那鬼眼中的蛊王,也活不成了,是也不是?”

  “……”九方游有些莫名地看着他,“是。”

  沈息就笑了。

  笑得众人正摸不着头绪之时,他却倏地沉下脸:“但如今十二年过去,贺云裳那鬼眼中的蛊王,却依旧留有微弱的气息。”

  “就在,他那一只瞎眼当中。”说着,沈息伸手一指秦匪风。

  掌风骤起,整个祭坛,忽地火光冲天。

第35章 他大舅子你走开!

  沈息一番话落,全场骤然一片寂静,只剩每层祭台边缘恣意飞腾的火舌偶尔噼啪作响。

  “敢问一句贺御主,当年贺云裳的尸首,当真已挫骨扬灰了吗?”沈息目光灼灼地看向贺江隐,眼底迸出巨大的沉痛,“当年我沈家一百多条人命,是否全都白白枉死了!”

  而此时,聂珵仰躺在地上,内心同样被贺云裳可能没有死这件事情震撼之余,却是一怔。因为自他的角度,刚好看到沈息在将众人视线全部引向贺江隐后,嘴角一丝不易察觉的淡笑。

  哪里像一个真心替自家亡魂忿忿不平的可怜之人?

  这他妈是个戏精啊。

  虽然聂珵对贺江隐也没什么好感,但眼下却不得不有些同情这名义上是四方御主,却一涉及到自家弟弟就成为众矢之的的背锅侠。

  便听背锅侠沉默片刻,面对众人的疑虑,终于发话了:“若贺某不曾记错,十二年前,是各派侠士与贺某一同将舍弟手刃,亲眼见他断气。如今却凭一条莫名存活的蛊王,怀疑贺某徇私,未免荒唐。”

  周围传来隐约认同的窃窃私语,贺江隐面色沉稳地继续道:“且不说贺云裳还活着一事纯属无稽之谈,即便他未死,与我又有何干,你们与其在此质问我,倒不如询问这秦匪风一番,看他是否知晓贺云裳的下落。”

  放屁!他一个傻子知道个屁!这死姓贺的果然不值得同情!

  聂珵眼看贺江隐又将矛头抛向秦匪风,心中气闷,便以意念催促着骚虫子动作再快些,结果只觉得腰间一痒,竟是它抗议地挠了自己一下?

  骚虫子委屈,它明明是想抚摸他,要他稍安勿躁。

  “我见沈庄主此行不仅带回秦匪风一人,”贺江隐扫了聂珵一眼,又看向沈息道,“这与秦匪风一起的小道士,曾在奉仙大会得了金魑蛊王,我当时觉他无辜保下他性命,不过眼下以为,照沈庄主所言,最有可能是贺云裳的人,倒是他了。”

  贺江隐话音刚落,聂珵明显感到周围众人倒吸凉气的同时立刻对自己退避三舍,上百双眼睛直勾勾投向他,紧张而戒备。

  聂珵气得差点忍不住笑出来,你们一拥而上能立马把我踩成肉泥你们怕啥啊?老子要是贺云裳还他妈在这躺平了听你们瞎逼逼!

  而就在气氛箭弩拔张之时,沈息一声招牌轻笑又响起。

  “贺御主说笑了,”沈息走到聂珵身边,不紧不慢地蹲下来,将聂珵脸上碎发缓缓扒拉到一边,露出聂珵一整张脸来,“这小道士与贺云裳没有半分相似之处,沈某仔细留意过,他也并非是易容。”

  聂珵心下恍然,原来在山庄入口时他给自己捏得嘴斜眼歪,是在检查自己是否易了容。

  所以自己和贺云裳,当真没有一处相像的地方?

  怪不得秦匪风恢复记忆的几个时辰,对自己那样冷漠,全然不念及丝毫“养育”之情。

  聂珵无缘故地想之前场景,他其实怀疑过自己是不是哪里与贺云裳相近,所以变傻了的秦匪风才会待自己格外不同,眼下看来,连这一点都是妄想。而那时他一醒来就急着找贺江隐,想来便是与贺云裳的下落有关吧。

  可是,这贺江隐眼下坑自己也就算了,作为大舅子,咋连他弟夫也坑呐?

  “不过贺御主有一点说得不错,”果然,沈息此刻又道,“假如贺云裳还活着,秦匪风就是唯一可能知道他下落之人!”

  聂珵暗暗看向祭台上的秦匪风,虽然离得远,可仍是感觉得到他此刻被周围火盆炙烤到狼狈昏沉的样子。再这样下去,就是不被他大舅子坑死,也要被烤死了。

  “秦匪风!”不知哪个门派弟子突然喊道,“你还不赶快将那魔头下落说出来!”

  “你说出来,我们兴许留你一条狗命!如若不然,别怪我们不讲江湖道义!”

  “对付一条走狗,还讲他老子的江湖道义!”

  说着,却见熟悉的魁梧身影自人群中一跃而起,手中震山锤直直捣向祭台上毫无招架之力的秦匪风。

  “唔!”

  秦匪风左肩被瞬时砸中,一声难以自持的痛呼顿时自口中溢出。

  “你再不说,我这震山锤下一次便砸了你的狗腿!”

  “堂叔!”曲若盈显然吓了一跳,下意识惊呼。

  原来自奉仙大会上就一直针对他们的大胡子,竟是曲家姐妹的堂叔,曲卓。

  曲卓那凶猛的一锤几乎要了秦匪风半条性命,也将聂珵砸得失去了理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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