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那啼哭声,撕心裂肺的啼哭声一直围绕着他久久不散。
“兰儿,”豁然睁开眼,眼前白茫茫一片,强烈的阳光刺得彦墨微微闭了闭眼。
李晔站在一边,哀哀的叹息,“那个孩子下一世一定能投胎个好人家的,彦兄不必伤怀了,照顾好你腹中的胎儿才是重要。”
彦墨一声不吭,呆呆的坐在床上,忽然伸出手来捂住了自己的眼,眼角的泪水顺着指缝落下,一滴滴打在了棉被上。
很快棉被被泪水沾湿。
他的孩子啊,还是那么的幼小,被他无情的断去了她的生路。
李晔眼见如此,哀哀的叹息一声,无法言语,无法安慰,这种情形人无能为力。
“爹爹。”清儿似乎是明白了什么,因为他的素兰妹妹不会呼吸不会啼哭,而爹爹又这么伤心,清儿知道素兰妹妹是去了几位长老去的地方,心里一阵阵难受,以后妹妹不能陪他玩了。
清儿闷闷的爬到了床上,伸开手臂环住了彦墨的脖子,趴在彦墨身上也跟着难受的掉眼泪。
“爹爹,妹妹去了是不是?”
彦墨一声不吭,只是下意识紧紧抱住清儿。
“没关系的,爹爹不哭,”清儿抬手为彦墨擦去了眼角的泪水,轻声安慰道,“妹妹在那边有几位长老爷爷照顾,一定过得很快乐。”
“嗯。”彦墨抱着清儿低低的应了一声,那股悲伤之情却不是三言两语能冲走的,经历了这么多的大风大浪,他要坚强,他要好好的活着。
为了他的孩子,为了他在乎的人。
坚定了信念,彦墨擦干了自己脸上的泪水,命人将素言抱来,小小的身体巴掌大的脸,素言吃饱喝足了,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好奇的看着四周,彦墨抱着孩子静静的沉默,良久彦墨将孩子交给了守候在边的侍女。
“素兰去了,我不能让她就这样孤零零的睡着。”彦墨交待了一句下了地直奔放着孩子小小尸体的房间而去。
抱着素兰幼小的身体,彦墨良久无言,孩子的身体已经僵硬,脸色也渐渐青白。
手指抚摸着孩子的脸,抓住孩子的小手,近乎贪婪的看着这个孩子,似乎想要将她永远的刻进灵魂深处。
“清儿说得对,有几位长老爷爷,我的素兰不会孤独的。”彦墨亲了亲孩子的脸,半晌抱着孩子离开。
颜家堡的后山上堆满了坟堆,是用石头砌成的,里面躺着颜家堡历代死亡的长老和门主,彦墨蹲下身来用手一点点的刨着,刨出一个大坑,将孩子的身体放了进去。
没有成年的孩子死后不能放入棺材,不能有衣冠冢,但是彦墨私心里还是为孩子立了一个。
无声的将孩子埋藏在泥泞的土里,彦墨立了一个小坟堆,然后呆呆的坐在地上,手里抓着土,一把一把的往上面填。
“兰儿,但愿你来生能投胎到一个好人家,平平安安幸幸福福的过一生,爹爹对你发誓,以后有爹爹在的日子里,绝对不会让你的哥哥妹妹受一点伤害与委屈,安心的去吧,爹爹会时常来看你的。”
填完了最后一把土,彦墨自地上起身来,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只是那迈出的步伐是那么的沉重。
第一百五十六章 成亲
黯淡无光的夜色,一人躺在屋顶上,身旁倒着七七八八的酒瓶子,他已经喝了太多,但却一点醉意也没有,只有满心的疼痛是那样的刻骨铭心。
左手紧紧握住一个婴孩的红色肚兜,满眼悲凉。
夜无常怎么也想不到,那次之后居然是永别,那个孩子就这么没了。
魔教暗探传回来的消息是孩子中了毒,一种令人痛不欲生,疼痛而死的毒,到底是谁下的毒?
孩子抱回颜家堡之后就毒发了,那么说明这个孩子有可能是在魔教的时候。
眸光一沉,一股杀意无形的弥散开来,一把将手里的酒瓶子砸在地上,不论是谁,他都要让他付出惨重的代价。
他的孩子是怎么死的,那个下毒的人就要如何凄惨的死去,他夜无常指天发誓,他一定要为那个孩子讨回公道。
“来人,将那天的大夫给我找来。”
理清了一切头绪,夜无常沉声一喝,暗夜中有人悄无声息的出现又离去。
孩子在一点点长大,再也不是当初巴掌大小的模样,也不会再发出如小猫一样的呜咽声,她已经开始会爬,会自己坐起来。
清儿摇着拨浪鼓逗着妹妹玩,自从失去了一个妹妹,清儿对这唯一一个妹妹非常的重视在乎,什么好的都会先给她。
彦墨看在眼里,唇角扬起浅淡的微笑,他的清儿长大了。
而他的肚子也鼓了起来,快了吧,眨眼又快一年了,这一年,魔教没有任何动静,很安静,没有再向颜家堡动手,他们的目标应该是靖都吧。
高黎一去就是一年,镇守边关。
而朝廷却被龙麒邵整顿的一团乱,乱的那些大臣人心惶惶,谁也没有心情再勾心斗角,居然一致的希望烨帝赶紧回归,好让龙麒邵快些下台。
龙麒邵听从高黎的指示,变着法的折腾,朝中大臣叫苦连连。
但是朝政却出奇的稳当了下来,每次龙麒邵提出乱七八糟的意见,大臣们就会一致的挤兑他,龙麒邵反正也无所谓。
而西番,司雨坤的势力融入了一年了,也快要动作了吧,该肃清的势力也剪除了七七八八,而西番圣皇因为高黎亲自出征,不得不全心全力去应对高黎,所以也没那个心情去理会西番内部的事,而西番内部正在悄悄的改朝换代。
司雨坤的信依旧是一个月一份,开篇都会问彦墨的身体如何,然后一番关切的词语,“墨儿,我一定会给你一个无忧的天下。”
如此情深意切,而他却给不起。
彦墨揉碎了那封信,闭上眼无奈的叹息。
他的心给了人,却被伤的碎成七零八落,无法完全,也无法再交付给另一个人。
提起笔来,彦墨犹豫着写了一封回信,他愿意遵守当初的诺言,但是他不会将心给他。
然后司雨坤的信停了,那边也一直没有消息。
而另一个消息却匆匆传来,魔教教主夜无常今日在南疆蛮王殿举行大婚。
这个消息让彦墨怔了怔,还来不及说什么,肚子忽然一阵阵剧痛,彦墨下意识弯下腰来,这个孩子居然会在今日出生。
这是彦墨怎么也无法想到的。
“快,去找李太医。”李晔这一年来一直留在颜家堡,因为颜家堡后山有很多珍惜药材,研究了一年多也没有研究透彻,李晔一门心思全在里面。
而李晔悲哀的发现自己好像成了专门的接生大夫,李晔匆匆而来,彦墨曲起双腿躺在床上,一手捂住肚子,脸色不太好。
“爹爹,爹爹怎么了?”清儿闻讯匆匆赶来,但是却不能进屋,被大人阻挡在了门外,只能着急的惦着脚尖,着急的向屋里看去。
“少爷就要有弟弟或者妹妹了。”侍女在外面笑着恭喜道。
清儿似懂非懂的应了一声,“爹爹是不是要生了,那样的话我是不是又有兰儿妹妹呢?”
“啊。”侍女张张嘴,说不出话来,只能无奈的笑一声。
“小少爷难道不希望有弟弟?”
“当然希望,可是爹爹那么想兰儿妹妹,所以清儿希望爹爹再生一个兰儿妹妹出来,这样爹爹就不用难过了。”
侍女听着清儿的话,心里一阵阵泛酸,伸手摸了摸清儿的小脸,微微一叹,不再言语。
远在南疆的魔教,夜无常面无表情的穿着一身红衣,他从来不穿红色,但是这样一穿却显得更加俊美出挑,已经不再青涩的面容,少了年少的冲动莽撞,而今更添一抹成熟,那种从内至外散发的独特魅力,令人望之倾心。
曾经的嚣张狂傲,如今被隐在了那股独特的气质下,反倒比以前更加嚣狂,令人望而生畏。无形的不得不臣服在他的气势之下。
魔教的人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大厅很大,容纳的下上千人,里面闹哄哄的。
夜无常当先一步走出来,随即后堂娜依林身穿喜服被搀扶着缓步走出。
娜依林隐藏在红盖头下面容浮现一抹娇羞之色,嘴角愉快幸福的笑怎么也止不住,等了这几年夜无常终于是她的了。
娜依林笑的幸福无比,却没发现夜无常眼底一闪而过的阴狠。
无声的走上前去,拉住娜依林的手,夜无常扬起唇角笑起,感性惑人的笑容,瞬间晃花了娜依林的眼,那股幸福被溢的满满的。
“夜大哥。”娜依林低低叫了一声,娇羞怯懦。
“嗯。”夜无常微笑着回应。
喜娘的声音尖锐的响起,“新人入堂。”
众人纷纷让开了一条道,夜无常唇角的笑越发灿烂起来,一直持续着没有间断,魔教的人不约而同的想,人逢喜事精神爽,教主今天心情看来真是不错,居然一直在笑。
没有人理会这笑中的深意,全部被表面的假象所迷惑。
幸福么,杀了他孩子的人还可以有幸福座?如果给了她幸福,那么那个死去的孩子呢,他曾经亲手抱过她,亲过她,看着她哭,看着她笑。
初为人父的喜悦,短短几天就被全部毁了,他这世上余下的亲人不多,他在乎的他关心的也所剩无几,得知那个孩子是他的时,那一刻那种猛然跃上心头的惊喜犹如海水将他淹没其中。
而他的快乐来的快,去的也快。
被活活疼死,那么小的孩子,他简直不敢想象,人的心居然如此恶毒,即使是他,也不会对一个刚出生的婴孩,下此恶毒的手段。
心也跟着疼了,被折磨的时时刻刻想着要如何报复他的敌人,敢伤害他在乎的人,都要付出昂贵的代价,无论是谁。
脚步沉稳的走过,来到喜堂跟前,停了下来。
“一拜天地。”大红的蜡烛,苒苒亮起,整个大厅喜气洋洋。
“唔……”而另一边,彦墨双手紧紧攥住身下的床单,生孩子的疼又一次的体会到了,那种痛令人生不如死,然而为了孩子,他不能妥协,他要忍着。
今日是那个人大婚的日子啊,要说自己没有受到影响,绝对是假话,刚刚听闻那人要大婚时,心绪剧烈震动了一下,所以才会导致这个孩子早产。
“用力,用力。”
仓惶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脑海里回荡着一年前生下那对双子的情形,就这样夭折了,那是他一生无法言语的痛。
咬着牙,用一股力量将孩子拼命的挤出自己的身体,这一次他一定要保护好他,谁也无法将他抢走,伤害他。
这是他对兰儿的承诺,对他自己的。
这一次他绝不会再失言了,汗水淋漓,现在他们是在拜堂吗?闭上眼不再去胡思乱想,他和他犹如彼岸之花,只有无尽的煎熬与轮回,却永远不能相守。
“二拜高堂。”没有高堂的他们,对着虚空一拜。
“夫妻对拜。”夜无常却没有弯下腰来,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娜依林独自一人一拜,见夜无常居然不动,娜依林心里顿时不舒服。
但终究没说出口,今日是她大喜的日子,何必在意那么多细节呢。
新娘被送入了洞房,离去前娜依林拉着夜无常的手一叠声的催促着,夜大哥你要快些哦,我等着你。
夜无常笑着拍了拍娜依林的手,无声的答应。
娜依林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去。
娜依林一离去,夜无常的眼霎时冷了下来,“将那个大夫给我带上来。”
夜无常忽然沉声一喝;原本还想要围上来,劝他喝酒的魔教教众吓了一跳,纷纷住了口,不明白刚刚还笑容满面的教主为何忽然如此冷冽。
偌大的喜堂很安静,上千人齐刷刷的用不安的眼看着夜无常,不明所以,夜无常也不需要他们去明白。
倨傲的一人站在喜堂之上,满脸冰霜杀气腾腾。
他忍了这么久,今日就是要报复的时候,伤了他在乎的人,他要他一生不得安宁,这就是他做人的遵旨,以牙还牙,以眼还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