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后寒正同旁边的人闲话,那人眼尖,一眼就看到了禾后寒后边,“杨大人来了。”
禾后寒转过身来,亲热地道:“杨大人来得很早。”
那杨姓官人名守国,此人叫了个忠勇的名字却大半辈子都遵守中庸之道,因而并不得先皇重用,但他却与禾家交好,禾后寒幼时常与杨家的小姐姐玩耍,因而对这位杨大人也算亲近,小时他还叫过他杨叔叔。禾后寒做了丞相后,对这位杨大人的为人还是信得过的,就向崇渊举荐了他,如今这位杨大人做了中书令,也算出人头地,官运亨通。
杨守国刚做官的时候没有一点背景,当时老皇帝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朝中各大世家又分割权势暗流汹涌,因而他只好选择了明哲保身中庸之道,但实际上他非常睿智,为人又不贪慕虚华,被禾后寒推荐出来之后,不多久就成了崇渊眼前的红人,接替了田西翰的官职,做了刑部尚书。
杨守国来之前仔细考虑过,皇上刚立了太子,如今正是敏感时期,众臣不论做什么都需小心谨慎,丞相这么大动作……绝非小事。
禾后寒又等了一会儿,几位大臣都到齐了,禾后寒抿了口茶,将目光从楼下的车水马龙喧嚣闹市转回来,轻笑道:“今日本相找几位前来,是为了皇上立后一事。”
此话一出,几人皆是一惊。
皇帝立太子一事已够突兀,丞相又紧接着提出这个极有分量的问题,不得不叫这几位为官十数载的大臣心中犹疑。
禾后寒自然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他轻叹一声,道:“几位大臣皆受皇上器重,更与本相交好,因而本相不欲相瞒。其实自明桥太子出生之时本相就已知情,皇上担心小太子太过年幼难以自立,这才迟迟不肯充实后宫。”
这几句话合乎逻辑,滴水不漏,又言辞恳切,禾后寒天生一副忧国忧民的模样,说出这样的话更叫人认可,几位大臣不由自主点了点头。
禾后寒继续道:“本相身负先皇遗愿,这几年来又深感皇恩浩荡,对能得天家这般赏识提拔感激涕零,凡事自然以皇上之需为先,皇上之意为重,因而当时只好将这消息瞒下来,顺着皇帝的意思等明桥太子长大些。”
说到这,他话锋一转,“然而如今皇上已经将此事广诏天下,其生母也被封为四妃之首。我等受皇上器重,为皇上所倚重,自然要重新为皇家思量了。”
杨守国已听出禾后寒的话外之音,不过他并未作声,只注视着禾后寒,一边凝神细想。
禾后寒终于转入正题:“明桥太子如今未满两周岁,偌大的后宫中却只有其生母德妃,这在历朝历代的皇室中都是从未有过的,本相为此事寝食难安,试想……这样特殊的条件会对太子产生怎样的影响?”他语气不知不觉的急促了起来,“本相今日斗胆议论,德妃娘娘出身宫女,又是母凭子贵才登上妃位,如今她在后宫地位崇高,大权在握,若无一国之母与之牵制……日积月累,明桥太子会养成怎样的品性实在令人堪忧。”
一大臣捋须道:“丞相说的在理,皇帝的家务事本不用大臣操心,可太子乃一国储君,以后要执掌万民的,明桥太子自小养成的修养更是重中之重。皇上年龄尚轻,做事难免不周全,我等老臣实在不能袖手旁观。”
禾后寒这时才将目光转向杨守国,道:“杨大人,实不相瞒,本相素闻杨家大小姐花容月貌,才情兼备又温柔娴淑,乃京城有名的淑媛。况,杨大人为人端正不阿,忠心耿耿,又深得皇上重用,本相以为令千金当得起皇后的位置。”他并不怕其他几位大臣眼红,因这几人中也只有杨守国家有适龄的女儿。
杨守国沉思片刻,道:“小女虽当不起国色天香,但琴棋书画也略通一二,算得上小家碧玉。但下官却不知皇上是何想法?若皇上并无此意,恐怕难成此事。”
禾后寒对答如流,“杨大人莫多虑,你我二人乃皇帝左膀右臂,与各武将世家也并无嫌隙,德高望厚的老臣们再站在我等一边,于情于理,皇上细细考量之后总会答应的。”
杨大人知禾后寒所言极是,况他如今树大招风,背景又不及各大世家,若有一个女儿进了皇家,对他自然是百利而无一害,如今又是丞相带头……
杨守国很快就辨清利弊,拱手对禾后寒道:“那便多谢丞相抬举了。”
禾后寒笑道:“日后本相还要仰仗杨大人。”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下下一章有【……】情节……
一定会有菇凉被雷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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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相有何慌(上)
“臣有本奏。”禾后寒上前一步,从袖子里摸出本折子,毕恭毕敬地递给一旁候着的太监。
崇渊坐在龙椅之上,漫不经心地扫了他一眼,随口道:“丞相近日脸色略显憔悴,朕明日唤个太医去给你瞧瞧。”
禾后寒已习惯崇渊在早朝之时与他各种恩赐,他立刻回道:“劳皇上挂心,微臣只是因天气乍凉略有不适罢了,并无大碍。”
这时崇渊接过那冷面太监呈上去的奏折,正垂了眼睛看着,也不见喜怒,还一边与他对话:“爱卿要爱惜身体,莫使公事过于劳碌。”
这朝堂之上的殊荣也就禾后寒能享得,其他大臣早已不再大眼瞪小眼,一个个习以为常地听着。这会儿大殿里安静得落针可闻,除了少数几个知情人,多数大臣都在偷偷揣测着禾后寒上了本什么折子,与自己是否有关。
崇渊看得很快,他将折子合上放在一边,神色平静地问道:“众爱卿对朕立太子一事如何看?”
众臣面面相觑,摸不清崇渊是何意思,半晌站出个文官,道:“臣以为皇上立太子于我舜朝有安定民心之妙。”
崇渊点了点头道:“不错。”
有了一人开头,立刻就站出一片大臣议论纷纷,有高呼皇上圣明的,有夸赞皇上睿智的,有情真意切的,但多数为逢迎拍马。
禾后寒冷眼旁观,他对崇渊的了解远胜这些大臣,他知道皇上的问话重点绝不在这,因而只沉默地等在一边,心中却觉得事情与他预想有出入。直到大殿中又安静了下来,崇渊却依然不开口,禾后寒一咬牙,眼神一动,示意前天于常宵楼时赞同他的胡大人。
胡大人上了年纪,眼神却很好,得了禾后寒暗示,他连忙上前一步,扬声道:“皇上,臣以为立太子一事虽好,但却欠缺考虑。太子乃未来的皇帝,却无一国之母教导,老臣日思夜虑,难以安心。”
崇渊终于开口道:“你说的不错。”
禾后寒一惊,没想到崇渊竟然如此好说话,顿觉恐怕有变。
果不其然,崇渊慢慢地道:“但立后乃是大事,父皇于二十五岁之时立后,太上皇早些,也是二十过后才立后。杨大人的千金虽才貌双全,但年纪与朕相当,不过十六,一豆蔻年华的少女如何担当得起整个后宫的重任?”
说到这,德和殿里的群臣已经听明白了,眼光就全聚到禾后寒与杨守国身上。
胡尚书又要说话,崇渊摆摆手道:“朕知道你们忧虑什么,丞相的折子上写得很清楚,况胡尚书之言也不无道理。”他的眼神若有若无地在禾后寒身上一扫,神色毫无起伏却更像是了如指掌,崇渊继续道:“立后之事不宜操之过急,朕决定封杨大人的千金为淑妃,与德妃共掌后宫,一同教导太子。”
杨守国连忙跪下谢恩,虽不是皇后,但淑妃也是四妃之一,仅居皇后德妃之下,谁知道日后又会怎样?杨守国满心欢心,叩拜的时候更是难掩激动。
禾后寒却觉得眼前一黑,再看崇渊,猛然发觉那高高在上的皇帝神情不喜不怒,好似将他捏在手心一般怜悯。
刑部尚书杨守国大人家的千金杨诗桦进宫的日子定在腊月初十,过完腊八节的第二天。
不过在那之前,还有两个多月的时间。
禾后寒的日子还是照常过,只是他心中压着那么一件事,让他提心吊胆坐立不安,吃不好也睡不好,几天下去就憔悴不少。
江盛那样精明的人,自然看在眼里,忧在心里,变着法的逗他开心,各种小吃小玩意流水似的往相府里送。
可那当然无济于事,禾后寒无法与他述说,弄的江盛也整日愁眉不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