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句“大学之道”,宋守节讲了大学的起源与作用后,开始讲正文:“‘在明明德’,这是第一条,明德者,天所赋予人的好品德,如明镜一般,但人的气禀时有浑浊,如明镜有时被灰尘掩遮了一般。镜子被灰尘掩遮,便视物不清,人的品德被浊气所侵,便见事不明,前一个明字,是教人用功,只有力学用功,才能达到明德,就如将明镜拭去尘埃一般……”
崇福殿是历代太子上学之处,原来叫弘福殿,当年太子李弘居住此处,为了避讳,将弘改作崇。这座殿宇修得宽阔明朗,此时宋守节宏亮清晰的声音在宫殿之内琅琅回荡,一群孩子们都正襟危坐面无表情,既不见人乱动,也看不出究竟是否领悟。
外间传来一阵清脆的铃声,李成器心中一动,忍不住用眼睛余光向门口望去,只见薛崇简被一个内侍牵着,一路小跑过来,那铃声也随着他的跑动渐渐清晰。李成器第一次看到薛崇简竟穿了一件小小的袍子,那袍子是缺胯的,跑动中两片便随风呼啦呼啦地飘动,如同小鸟张开了翅膀一般。他的嘴角不觉轻轻牵动了一下,赶忙又将目光收回,专注地望着宋守节。
薛崇简在殿外由内侍除下鞋子,一眼先看到了坐在最中间的李成器,欢呼一声:“表哥!”蹬蹬蹬跑进殿来,脚下金铃又是一阵乱响,眼见得他旁若无人地直越过了讲案,越过了阶下铜鹤,就要往李成器的所在的台阶上跑。
宋守节正讲得兴起,被他蓦然打断,怒道:“薛崇简!那是尊上之位,不可逾越!”薛崇简在家中被叫花奴叫惯了,自幼就不知道“薛崇简”三个字跟自己有什么关系,也不知宋守节是在跟自己说话,仍然跑上去跟李成器笑道:“表哥,我刚才看到一只紫色的大蝴蝶,本来想抓给你,可惜又被它跑掉了!”
李成器这才知道他迟到是抓蝴蝶去了,尴尬地向宋守节一笑,低声对薛崇简道:“现在是上课时候,不要闹,快到你的位子上去。”薛崇简回头望向李成器所示之处,登时嘟起嘴道:“坐那么远我和你说话就听不到了,那老头嗓门那么大!”殿下一片轻微的笑声,如同风吹过荷叶泛起的波浪。
李成器轻咳了一声,低声道:“上课不能说话,你乖乖地去坐着,听先生讲书,不然表哥要生气了。”薛崇简出门时虽然薛绍叮嘱了许多话,他仍是以为进宫就是陪表哥玩的,听李成器如此说,好生失望,不情愿地慢慢蹭下去,走到最后的位子上,一屁股在蒲席上坐下。
宋守节已忍了半日,喝道:“薛崇简,这是太子面前,须跽坐!”薛崇简伸着双腿坐在自己的书案前,把桌上的笔墨砚台一一翻检来看,宋守节忽然走到他面前,大声喝道:“薛崇简,我让你跽坐!”
薛崇简吓了一跳,仰起脸来望着宋守节愠怒的脸,眨眨乌溜溜的眼睛道:“你在跟说话么?”宋守节真是气不打一处来,李成器生怕他恼怒,忙道:“花奴,要像表哥这样坐,坐在足踝上。”又向宋守节微笑道:“先生,花奴年纪尚幼,并不知道薛崇简是自己的名字,还望先生包涵。”
宋守节这才知道方才的话都对牛弹琴了,强忍怒气一拂袖子道:“快坐好!明日不可再迟到!”薛崇简向他吐吐舌头,倒是老老实实像李成器那样跪坐了。让他坐下都这么难,李成器额头微微见汗,此时总算稍微出了口气。
宋守节也不愿跟一个孩子多计较,又回到讲案前,端庄了神色,继续讲道:“‘在止于至善’,这是第三条,止是止住不动,至善乃事理之极。人行事至极好处便是至善……”
宋守节讲的话薛崇简是一句不懂,他初时跪坐下是看李成器那般坐着有趣,坐下就向李成器摇手做鬼脸,李成器强忍着笑,一本正经面对宋守节,此时方庆幸将花奴的位子排在最后是对的,至少不会让讲官看到他捣蛋。薛崇简见李成器不理他,他跽坐得片刻就觉得小腿酸痛,又将两条腿伸开了,屁股底下像生了转盘一般,抓着蒲团左右转圈,又将两只笔拿来,一边咬一支装野兽,两旁的少年们只是奋力忍笑。薛崇简自己玩了一会儿,又无趣起来,大声道:“表哥,我要尿尿!”这次殿下的几个少年们终于忍不住,有几个人扑哧笑了出来。
李成器只觉自己的头涨大了数倍,他终于明白,姑姑的话是对的,花奴真不适合到这地方上学。他生怕宋守节恼怒,忙向一名内侍道:“薛崇简领出恭签。”宋守节眉头皱了皱,却也没说什么,任由薛崇简叮叮当当地出去了,心中只盼,这孩子干脆就在外边玩得兴起,莫进来倒好了。
却不料事与愿违,过了片刻,薛崇简又施施然进来,在自己的蒲团上坐下,双手拢住嘴,向李成器压低了声音道:“表哥,什么时候放学?爹爹说了,今日放学就带我去打球,你也一起去吧?”他虽故意压着嗓子,在宋守节琅琅的讲课声中,依然听得十分清楚,李成器简直悲痛欲绝,强迫自己保持着端方的神情,只能在桌案下方向他悄悄打个手势。
这小动作也落在宋守节手中,他能容忍薛崇简胡闹,却容不得太子分心,当即喝道:“请殿下自重!”并向一旁的官员示意,那官员低头写了句什么,李成器知道便是将自己这一次过失记下了,面上一红,惭愧道:“孤知错了。”
宋守节继续讲道:“下面便要讲到修己,‘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 他讲到这里,回头瞪了薛崇简一眼,显然是那住句话规劝他,薛崇简压根就不知他说的是什么,立刻也睁大了眼睛,似是要与他比谁的眼睛大。宋守节回过头来讲道:“这五句讲修己的过程,每句话都有因果关系,知道止于至善,方能有明确的方向,就像射箭之人看准了靶心一般……”
薛崇简听得十分无聊,从袖子里、怀里摸出一大堆物事,一一摆在了桌上,有象牙丝编的小小蝈蝈笼子,青瓷做小人小马,居然一个个眉目清晰栩栩如生,他将那些小人小马在书案上列阵摆开,俨然是排兵布阵玩儿得不亦乐呼。
殿下的少年们都正是孩童时节,虽被大人讲了许多道理,强行拘在这里正襟危坐,到底见了新鲜玩意儿还是好奇羡慕。一时目光都向薛崇简这里看来。他旁边那少年低声道:“那个射箭的人是谁?”薛崇简见终于有人理他了,好不开心,道:“这是薛仁贵,薛仁贵三箭定天山!我们玩打仗吧,我当薛仁贵,你当高丽人。”那少年摇头道:“高丽人打输了,我才不当高丽人。”薛崇简的大眼睛里滑过一丝诡谲,道:“我让你当高丽的国王。”却不料那少年也是听过这段故事的,不曾被他骗倒:“更不要!高丽的国王被活捉了!”
宋守节到此时终于忍无可忍,回过头去,喝道:“崔湜!”
那叫崔湜的孩子吓了一大跳,忙坐正了,道:“学生在!”宋守节本来今日第一次给太子进讲,将此事看得天一般大,哪料到好好的讲殿竟成了顽童嬉戏之所。他原来念在薛崇简年幼,还有所容忍,全当没他这个人,现下连别的学生也被他引诱,太子显然也无法专心听讲,满腔怒火登时涌上来,向掌管纪律的一名侍讲官员道:“请太宗家法!将这两个学生各责十记!”
李成器脸色微微白了白,为了约束子弟,自太宗李世民起,就给殿上设了戒尺,但从来只是摆设,历来讲书都不曾用他责过人,忙向宋守节求情道:“先生……”宋守节看定他道:“殿下觉得他二人有可宥之处,那么臣方才讲的话,可是错了吗?”李成器低头道:“孤并无此意。”
那名侍讲官员无奈,从架子上双手捧了一条三尺长的戒尺下来,向李成器一躬身,先走到崔湜身旁跪下。崔湜委屈地咬咬下唇,清秀的小脸羞得通红,却不敢说什么,跪直了身子,那官员便用了五分力气,在他臀上抽了十下。夏日里所着衣裳不多,崔湜年纪又小,仍是能感到几分疼痛,虽是咬着牙没有吭声,眼中却蓄了一包泪水。
薛崇简奇道:“你为什么打他!”那官员看看薛崇简十分为难,谁都知道这是太平公主与驸马薛绍的爱子,打了他也许自己的官就做不成了,当下打圆场,向宋守节陪笑道:“念在他年纪幼小,并不懂得课上规矩,便赦他这次吧!”宋守节见同僚居然惧怕一个孩子,更是觉得受了耻辱,冷哼一声道:“既到了此处,便要受圣人教化约束,他是主犯,做只责旁人不责他,便是你我做老师的先起了偏私之心,有何面目教诲他人?”那官员悄声道:“宋公,你有所不知,太后也十分疼爱这个外孙。”宋守节心下大怒,却仍是冷笑道:“想来阁下读书时不曾挨过打了?”那官员不解他何意,宋守节接着道:“难怪到今名场蹭蹬,还只是个明经!”
原来那官员是应明经科中的功名,本朝科举之途很多,其中进士最为难考,每年也不过二十余人,而明经科就要容易许多。故而有五十少进士,三十老明经的俗语。那人见宋守节摆出状元的谱来,又讥刺他的出身,十分恼怒,也还击道:“原来宋公这状元是挨板子挨出来的!”宋守节哼了一声:“板子头上出状元,阁下不曾听说么?”他夺过戒尺,亲自走到薛崇简面前,戒尺一拂,将桌上一大堆小玩意儿都拂落在地,几个小瓷人登时跌碎了。
薛崇简心疼地惊叫一声,跳起来喊道:“你赔我的马!赔我的李靖!赔我的薛仁贵!”宋守节也不答话,提起薛崇简的一条胳膊,将他按在桌上,扬起戒尺就朝他翘起的小屁股上抽下去,李成器只觉自己的心跟着那戒尺一下被提到了嗓子眼儿,忍不住叫道:“先生,手下留情!”
薛崇简长了六岁,平生从来没有真正挨过打,他有时在家闹得过分,薛绍偶尔在他屁股上拍一下,太平公主都赶紧拉到自己怀中。此时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屁股上就被这木家伙敲了一下,耳听得啪一声响,脑中先有些发懵,忽然感到一种从未领略过的、极为讨厌、极为激烈、极为滚烫的痛感烙上了自己的屁股,全身都是一跳,他嗷得大叫一声,翻身起来,猛得在宋守节怀中一撞,竟将宋守节撞得退了一步。
薛崇简跳起来,满脸涨得通红,双手在身后用力握住自己的屁股,委屈道:“你凭什么打我!”宋守节面色铁青,斥道:“你看旁人都是如何坐?你是如何坐?旁人在做什么?你在做什么?”薛崇简眼泪汪汪地分辨道:“那样坐明明很难受,为什么一定要那样坐?你说的话我又听不懂,为什么不许我自己玩儿!”
他此言一出,一群少年倒是大有同感,竟不约而同想:是啊,明明跪坐很难受,为何上课还要跪坐呢?我为什么就没想过?
宋守节简直怒极,喝道:“子曰,席不正不坐,人而无仪,不死何为!”薛崇简红着眼睛大声道:“我不知道你说什么,坐要不是为了舒服,站着就是了,干嘛要坐!”
一场进讲闹到这里,可谓全军覆没,李成器几欲晕去,站起来道:“花奴!不许再闹,快跟先生赔礼!”薛崇简望着表哥,只瞪着眼睛不说话,忽然之间,那双大眼睛里久蓄的泪水一颗一颗坠下来,连眼下睫毛都沾得湿漉漉的。
李成器心下一疼,只得放缓了声音道:“花奴……”宋守节却是转身向李成器一躬身道:“请殿下自重,此处只有君臣,没有表兄表弟。”他转身又大步迈到薛崇简前,一直胳膊竟然将他拦腰夹了起来,合身放在桌案上,将他缺胯的袍子揭到一旁,却不由呆得一呆。
袍子底下露出的是一条素白的绉纱裤子,本就隐约可见其下白嫩的肌肤之色,而裤裆一线竟然是开的,露出一小半屁股来。除了李成器和几个熟识的内侍,众人显然都没想到薛崇简快六岁了还在穿开裆裤,一时再也忍不住,连刚挨过打的崔湜都破涕为笑。
薛崇简被按在桌上,也知道他还要打自己,登时惊呼道:“表哥!表哥救我!”两条腿在空中上下踢腾,脚上的铃铛又清脆地响成了一片。宋守节只觉心下又是烦躁又是恼怒,也不知弄这个还光屁股的娃娃进讲殿来是谁的旨意,竟像是专门嘲弄自己一般。一时怒极,左手将薛崇简上身按住,右手索性将他的开裆裤拽到了膝弯处。
那小屁股也只不过成人巴掌大小,晶莹细嫩的肌肤上还留着一道方才笞打出的淡淡粉红,便是在酪酥上又拖了一抹粉酥一样。两团小小的臀丘在裤子被扯下时,随着裤腰扯过,上下轻轻震颤几下。又如一块刚凝出来的水豆腐,被人一弹,颤巍巍尽是不胜之意。让人的心也跟着颤动几下,生怕就吹弹破了。
莫说李成器好生心疼,便是宋守节也有些怔忡,怎么是这样小一个孩子?只是今日进讲闹得不成模样,若不责罚薛崇简,此后自己就没脸再来崇福殿上课了,转念一想,不如责打他一顿,让他害怕,以后上课时老实些。当即又扬起戒尺,在薛崇简臀丘又抽了一下。原先那抹淡淡红痕下,又现出了一抹颜色稍重的笞痕,殿中响起的是薛崇简毫不掩饰的尖叫声。
第五章 游蜂戏蝶千门侧(下)
李成器的手猛得在袖子里握成拳,再也忍不住,走下台阶恳求道:“先生,花奴年纪幼小,难经笞打,孤保证,今日放学后一点好生教导他。”宋守节抬起头道:“太宗留下这家法时,可曾说过,太子之弟,公主之子可以免刑?”李成器不由语塞。
笞打一停,薛崇简登时又大哭起来,哭一句:“表哥救命!好痛,我要死了……”又哭骂道:“你这个死老头,臭老头,我让阿母打还你,让阿婆杀了你!”宋守节道:“还有八下。”他口中数了声“三”又是一戒尺抽下去。
那戒尺本就有两寸宽,打在薛崇简的小屁股上,不过三下笞痕就满了。那淡红色臀丘随着薛崇简的踢腾,一上一下的扭动,其实宋守节也知薛崇简年纪幼小,并没有用太大力气,只是薛崇简从来不曾明确地知道“痛”为何物,这等责打依然难以忍受,但觉屁股上如被火烧一样,戒尺一起一落仿佛揭了层皮,又怕又痛,只管嚎啕大哭。
李成器心疼难耐,既知劝不下来,又实在不忍心看,眼见得戒尺又抽上红肿肌肤,心脏似乎被一只手狠狠捏了下。他走过来蹲下身子道:“花奴,花奴,快跟先生认个错,认了错先生就不打你了。”薛崇简又挨了一戒尺,正觉得自己要死了,一听原来认错就可以不打,忙哭道:“我错了!我错了!你别打我了!”
宋守节不料他刚才还跳着脚和自己争辩,现在这么快便认错,又好气又好笑,板着面孔道:“你既肯认错,就不加罚你了。这十下却要打完。”他又抽了一下,虽是放轻了些力道,无奈薛崇简只顾得屁股痛,哪里去仔细分辨这一下是不是没有刚才那么痛,又是愤怒又是委屈,一边踢腾一边大哭道:“表哥!他骗人,他说话不算数!他还打我!我的屁股着火了,表哥救我!他是坏人!我不上学了,我要回家,我要阿母!阿婆!爹爹!快来救我!舅舅!舅妈!你们来救我啊!”
他哭喊着把能想得到的、能帮上忙的都叫了一遍,宋守节终于将十下戒尺打完,松手直起身,斥道:“若是下次再犯,加倍责罚!”
薛崇简只觉屁股上火烧火燎的如同架了个炭盆,手上一得便,急忙双手回去捂住屁股,但觉热乎乎的,哭道:“表哥,表哥,他把我打流血了,我是不是要死了?”李成器忙走上来,轻轻拿开他的手看看,见只是肌肤略红肿了点,稍放下心,安慰他道:“没有,没事的,没有流血。”
他轻轻将薛崇简的裤子掩上,将他从桌案上抱下来,薛崇简哭得满脸花,不知怎得刚才脸颊还蹭上了笔尖一块儿墨,李成器又心疼又好笑,一抹袖子没有带巾帕,便用自己中衣的袖子给他擦了擦脸。薛崇简搂着他的脖子呜呜哭道:“表哥……表哥……我好疼好疼的……”李成器的手放在他身后揉着,安慰道:“没事了,你以后乖乖的,先生就不会打你了。”
宋守节望了他们一眼,心力交瘁地叹了口气。
照例皇帝和太子的经筵结束后,都应该在廊庑下赐宴。只是如今太后命将宴席摆在了武德殿,众讲官以及侍奉官员叩谢太子之后,便由宦官引导,络绎出了东宫去武德殿了。各家的少年也有宦官引出,薛崇简还抹着眼睛哼哼,李成器为他揉了半日,道:“好些了么?”薛崇简半是疼痛半是赌气,扁着小嘴道:“还疼!屁股里边好像有颗小心脏,一跳一跳的疼。”
周围的内侍们都忍不住笑起来,李成器笑道:“去给花奴拿些杂果子来,你想吃什么?”薛崇简立刻道:“我要吃水晶龙凤糕、玉露团、满天星、樱桃糖脆、蟹黄饆饠、雪婴儿、炙鹧鸪、酥山……”他一口气报出一大串子来,有许多李成器连名字都不曾听说,满眼疑惑地望向那内侍,那内侍道:“殿下,除了酥山,东宫里都没有,鹧鸪需现烤,要不要向太后请旨?”
李成器怔了怔,道:“不必了,去取一份杏仁酥山就好,少用冰,多浇点酥。”薛崇简虽然小,却是看到了李成器方才眼神中的一丝落寞,道:“表哥,你别难过,我明天给你带好多好吃的来,我们家都有!”
李成器笑捏捏他圆嘟嘟的小脸道:“表哥才不像你这么馋,来,表哥教你认三个字。”他取笔在砚台上濡了濡墨,握着薛崇简的手,一边写一边念道:“薛——崇——简——这个是你的名字,以后要记得。”薛崇简盯着那三个端平的楷书道:“我的名字叫花奴,我会写的。”他从李成器手中抽出笔来,竟是来了个满把抓,在纸上歪歪斜斜写了两个豪迈的大字:花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