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日暮,大军选在一处视野开阔的平地扎营休息,卓影与邢辰修、卫衍一道研究地图,只听邢辰修问道:“按着如今这条路,再有三日便可到銮城了吧?”
“是,若能行得快些,用不了三日就能抵达。”卓影说完,抬眼看着邢辰修,欲言又止。
这条路正是他当初离开銮城所走的,他十分清楚若是自己独行,不过两日便可抵达。
邢辰修像是明白他心中所想,不待他开口便先一步道:“我能明白卓大人担心圣上的心,本王也恨不得能即刻回宫,先确定圣上安全,可大人该明白,如今尚不知銮城是何情形,万一反兵已起,贸然闯入,若被擒了便是打草惊蛇,就算真能顺利进去,也必定是救不出人的。”
卓影哪里不知这个道理,但在路上多耽搁一日,圣上的危险就多一分,哪怕是死,他也希望能护在圣上身旁,而不是在这数十里之外空担忧。
“圣上是有周密计划才行事的,并非一时兴起。其实冷静下来后,本王反倒相信他不会轻易陷自己于危险之中,信中他是做了最坏的打算,并不是没有胜算。”见他神色悲拗,邢辰修又道,“本王与圣上并非一母同胞,但处事方式却有许多相似,若今日是本王留在宫中,阿衍在外,本王必定会战斗到最后一刻,等着援军,因为本王虽希望他能好好活下去,但却更想陪着他看遍冉郢的大好河山,不愿留他独活于世。”
卓影想起圣上跟他要过的许诺,来年一起去看上元节的灯会,想起圣上的生辰,他答应要给对方再刻一方青龙纸镇,还有......圣上还在等着他的回复。
生在帝王家,有太多无可奈何,考虑得多是天下苍生,黎民百姓,可说到底,他只是个普通人,也有七情六欲,也会伤心难过,若是连最基本真情都求不到,在那偌大的宫苑之中,又是何其孤单。
卓影终于彻底醒悟,他只想圣上能轻松地活着,如果圣上想他站在身旁,那么哪怕再多非议,再多困难,他都不会再退缩半步。
只要圣上能平安......
回神后卓影低头道:“是,属下明白了。”
邢辰修许是怕他一时冲动,会趁夜偷回銮城,又多劝了几句,卓影明白是自己考虑不周,待他说完后便不再打扰二人,行礼退出帐外。
翌日,全军继续朝着銮城出发,怎料没走出多远,竟遇上了从上清寺匆匆折返的太后一行。
原来是太后往上清寺途中,一直佩戴的佛珠忽然断裂,结合邢辰牧近来表现出的异样,她越想越不安,这才命卫林原路返回。
邢辰修也不敢让太后冒险,几人商议后,决定由小部分兵马护送太后往上清寺,而卫林带着他的兵马与他们一道回銮城平乱。
最后几日,卓影几乎夜夜无眠,只盼着能早日赶到邢辰牧身旁。
终于,大军抵达銮城外,未免打草惊蛇,众人在离城几里处找了个隐蔽处暂时停驻,由卓影带着几名影卫乔装后抄小道往一处城门打探情况。
申时才过,銮城却是城门紧闭,外头也并不见守门的将士,卓影见状一颗心沉到了底,几乎用尽所有自制力,才让自己勉强维持着理智。
他策马上前,见城门旁贴了张告示,寥寥数字,只说城内入了匪盗,暂时封城搜查,任何人不得私自进出,告示末盖着关卫军统领宁远的印章。
卓影握紧了缰绳,那绳索甚至陷入皮肉之中,掌心渗出血来,他却仿若未觉。
他被恐惧包围着,耳内似乎全是尖锐的鸣响。
叛乱已起。他终究还是来迟了......
作者有话要说: 跳了好多,但是感觉还是有很多和上篇重复的剧情 ~~~~(>_<)~~~~
两人下章就见到啦~
第29章 起兵
宁远起兵是在两日前,邢辰牧心中早有预感, 也知道这将会是一场恶战。
他甚至让陆贤给锦卫将军李元漠递了消息, 告知他目前的局势, 让他自行选择是否留在宫中。
李元漠曾是卫林麾下一员大将,也曾跟着先皇征战沙场出生入死,其子李徒如今任镇北军副将,李家与卫家一样, 世代忠良, 在这样紧要关头,李元漠自然不会躲避,自打知晓这事起, 他便再未离宫休息,几乎是日夜坚守。
那日正午,邢辰牧与以往一样,在轩明殿内批阅奏折, 宁洁告病并未来伺候笔墨,只有公孙婧随侍左右。
严青端着沏好的热茶入内:“圣上, 喝杯茶歇息一会儿吧。”
“嗯。”邢辰牧起身活动了下身子, 觉得确实有些渴了,便从严青手中接过茶碗,正要凑到嘴边,不知怎的,忽然察觉到一丝异样。
还不待他细想,面前原本垂着头安静立在一旁的严青忽然动作, 从他手中又夺过了那茶碗。
陆贤等人反应极快,下一刻已有六名影卫跃出,将邢辰牧护在身后。
严青双眼通红,却是并未做出伤害邢辰牧的举动,他只是仰头将茶碗中的茶饮尽,颤着声道:“圣上,奴才有罪,奴才先走一步了,圣上大恩,奴才来世做牛做马再来还您。”
明白过来他话中之意,邢辰牧神色一紧,挥开身旁护着的影卫,厉声问道:“怎么回事!”
“圣上.....他们要来了。”严青此时已经半蹲在地上,像是头晕,一直以手扶着脑袋,他努力维持着最后几分清明,仰头看向邢辰牧:“奴才,奴才也是没办法,奴才知道您若除了乱党,必然将宫中眼线全部拔除,奴才不想看着小莹死,可奴才也不想看着您死啊......这毒是他们给的,您且看看中毒是何症状,到时是要假死还是如何,您......”
严青话未说完,两眼一闭昏死过去。
陆贤立刻上前查看,禀道:“圣上,严公公还有气,这并非剧毒。”
“先将人扶到榻上。”邢辰牧松开紧握的拳,一时竟有些想不透此时的情况。
这毒必定是小莹交给严青的,邢辰牧身旁有专门试毒之人,所有食物、茶水,在入口之前皆必须先经过层层验毒试毒,而这偌大的皇城中,唯一在试毒之后还有机会接触茶水并下毒之人,便只有严青了。
严青对小莹动了真情,不忍她背上犯上作乱的罪名,或许曾真动过要除去他的心,但关键时刻,严青又后悔了,无法真下手害他,于是替他服下这毒。
事情到这邢辰牧都能想明,但他不懂,对方既然已经让严青动手,为何不索性下剧毒,反倒还留他性命?
“圣上,现在该如何?”处理好严青的陆贤返回邢辰牧身旁。
邢辰牧垂眸沉思片刻,对身后刚从惊吓中回神的公孙婧问道:“公孙尚宫嗓子如何?”
“什,什么?”公孙婧瞪了眼,满脸疑惑。
“劳烦你喊一嗓子,声越大越好,让外头的人知晓殿内出事了。”邢辰牧说完又冲其余影卫道,“你们去守着,别让外头的人入内,陆贤你从窗户出去,找到那名叫小莹的宫女,先带过来。”
这事不论成不成,宁洁必然不会留小莹性命,邢辰牧却是暂且还不想让她死。
两人领命,陆贤走到窗户旁,才要出去,就听那头公孙婧发出刺耳的喊叫声,吓得他腿一哆嗦,差点没从窗上掉下,堪堪扶稳了,不免回头对那名身材瘦小的女子,投去敬佩的目光。
公孙婧这一喊,外头全乱了,陆贤便趁乱混了出去,小莹身旁一直有影卫暗中跟着,找到她并不难,只是影卫毕竟无法太过靠近,这才让她寻着机会,将那毒/药偷偷交给了严青。
陆贤自己进出轩明殿容易,但带着小莹,目标未免太大,容易让旁人察觉,他看了一圈觉得实在太过冒险,便只得暂时将人安顿在鸣影宫中,自己向她了解了事情始末,再回去向邢辰牧说明。
这事说来也颇为让人唏嘘,小莹原姓宁,是宁远的远房亲戚,因着父母早逝,当年她便听了族中长辈的话,来銮城投奔宁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