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驸马 第16章

莫南槿看到了,莫云峥自然也看到了。

“这么说来,莫兄并不是南山镇人了?”莫云峥状若不经意的问道。

“确实,我们是从临央搬过来的。”莫南槿是有问必答。

“问句冒昧的话,还请莫兄不要见怪。临央是个繁荣的州府之城,莫兄为什么会想到搬来此地呢?”这南山镇怎么看起来都不如临央城啊,这是莫云峥未竟之语,临央是南川州的州府所在地。而南川府是宁国数一数二繁华的州府。

“六年前,临央大乱,我们举家逃难来云州投奔亲戚,不料亲戚未寻到,路经此地,遇到田兄,才在此定居。”莫南槿没说,其实当年逃难,我本来就是奔着你们家去的。

“莫兄,我——”田程听闻此言,不知急得还是怎么的,脸上直发红。

莫南槿示意他不用说什么,他明白田程要说的意思。

“临央大乱——”莫云峥心里暗叹一口气,沉思半晌不语,已经过了六年了,这场临央大乱让多少人心里依旧过不去那道坎。那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的风华绝世的容氏父子,大宁国两代长公主的驸马,都在那场临央之乱中魂飞魄散。

“莫大人,莫大人。”

“田夫人,什么事?”莫云峥回转神,心想这田家夫人倒也奇怪,从前几天在云家遇到并得知他的身份后,就一直在他的眼前晃来晃去。今天他出门来莫南槿家,她也跟着一起过来。他虽然自认并不迂腐,但是男女有别,他还是懂得的。

“我是听说莫大人此次来南山镇是为了买砚台的,家父那里也有几方上好的云砚,莫大人到云州府不如过府一叙,也给家父掌掌眼可好?”

感情人家在这里等着呢,怪不得又登莫家门,原来是应在莫云峥这里。莫南槿心想。

这些日子也听人说这田家娘子的厉害,竟单枪匹马去了田程二叔家,硬生生的从田家老爷那铁公鸡的身上拔走了不少毛,疼得田家老爷几日未出门,从田家门前三尺处经过都能闻到那冲天的怨气。

“蒙田夫人抬爱,只是圣上许我两个月期限回乡祭祖,而今两月将至,我明日也要启程回京复命了。毕竟圣命不可为。”抬出当今圣上,谁又敢强求。

“是啊,既然大人圣命在身。我等自然是要谨遵的。”郭明霞讪讪笑道。

接下来的时间,郭明霞明显的有些心不在焉了,莫云峥和莫南槿倒也不在意,继续参观宅子,莫南槿甚至还领着莫云峥到后山竹林里走了一遭。一路上莫南槿给他指指山上的花草树木,瓜果虫鸟,其他几个人远远的缀在后面。两个人一见如故,相谈甚欢。莫南槿发现这个莫云峥真的算是学识渊博了,山上的许多花草他都熟识名字。甚至在他的指引下,莫南槿还采到了几种药草。

不知不觉大半日竟然就这样过去了。莫南槿本想留他晚饭,但是因为他明日就要启程离开南山镇,今晚云家要给他饯别,只得就此别过。

“小莫,有时间多回去看看福伯,多来府里走动走动,大家伙都很惦念你。”临走时,莫云峥又拍拍小莫的肩膀说道。

“莫兄,今次一别,不知何日再见,莫兄多加保重,如若哪天莫兄到京城,我一定倒履相迎。”莫南槿手被握住,但觉手中一凉,低头看去,莫云峥悄悄在他手里放了一枚莹润剔透的玉佩。就听莫云峥悄声道:“莫兄,这是我自小就带在身边的,你若到京城来,只要出示此玉佩,莫家的人都会认识的。”

“可是今日一别,也许我们此生都不会见面的。”莫南槿推辞。

“会的,莫兄,我觉得我们一定会再见面。”莫南槿不知道这莫云峥到底是哪里来的自信,也只好笑笑,把玉佩收下了。

走出去很远,莫云峥突然又回头,见莫南槿依然站在问口,夏日的风拂动他水色的衣衫,沉静绝尘。见他回头,又朝他示意的笑笑。

莫南槿,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云家老爷云镜平会说五年前是莫家老管家陪着莫南槿到南山镇的,还出示过父亲的家主信物?来自临央?六年前的临央之乱?莫南槿,你是谁?父亲,在那场震惊宁国的临央之乱中您又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沉静绝尘?沉静绝尘?沉静绝尘?!宫里的那幅画,似乎想到什么,莫云峥脸色大变。

莫南槿,莫南槿,你会是我想的那个人吗?

第17章 风雨欲来

如果可以,莫南槿但愿终其一生都不会再踏足京城,也不愿与来自京城中的人有任何的交集。事情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可是每次一想起,莫云峥临行前一刹那的眼神变化,他心中总浮起不好的预感。

当然接下来的农忙并没有让莫南槿有太多的时间去想这些,很快就到了收割早稻价和麦子的时节了,河边的那八亩地,除了一亩作为菜地,二亩作为麦子地,其余的五亩都是作为水田种了水稻。

收割,晾干,舂米,麦子脱粒,补种晚稻和玉米。夏季的雨水多,有时候还要抢收晒着的稻子和小麦。夏季的果园里同样缺不得人,剪枝,浇水,追果肥。如果这个时候管理没有跟上的话,早先的努力也就白费了。莫南槿三个人加上田大壮肯定也是忙不过来的,于是又找了三个短工。素素间或也会来帮忙送饭,但是家里现在的蚕丝的事情也忙,送饭送水的大多是落在渔阳和明月的身上,每天准备十几个人的饭菜也不是件轻松活儿,这些日子她们两个也瘦了不少。

“相公,这几年风调雨顺的,地里的收成也好,我看今年也不错的样子。”渔阳给莫南槿摇着扇子,看着满地已经收割好的麦子和水稻,一派金黄的丰收景象。

“恩,我看今年的麦子这两亩地能收一千四五百斤吧,水稻每亩也有个六七百斤的产量。”他们现在水渠边的大槐树下休息,渔阳送了午饭过来,莫南槿拿着水壶先喝了几口水。

“少爷,这几天闷热得很,依我看估计要下场大雨。”小莫擦擦头上的汗,即使在树荫下也感觉不到凉爽,没有一丝风,灼热的空气里带着满满的潮气,粘在皮肤上,透不过气来的感觉。

“是啊,已经收割了,也晒了两天了,我估计也干了六七成,我们要尽快脱粒舂米,赶在这场大雨之前做完,要不然雨水一来,就更难收拾了。”四肢突然一阵酸痛传来,莫南槿眉头轻皱。看来真的是有一场大雨了,这几天关节都酸胀的厉害。

“少爷。”明庭本来在一旁用午饭,这时把饭碗往旁边一放,执起莫南槿的左手腕。边朝小莫看了一眼,小莫飞快的扫了下田大壮和那几个短工,见他们低头还在继续用饭,会意侧侧身子,挡住莫南槿的半边身子。

渔阳神色不变,仿若没看见这一幕,继续给莫南槿扇风,边随意的聊些今年田里的收成。但是如果仔细看,就会发现她眼中隐约的一丝担忧。

莫南槿放松身子,背靠在后面的槐树上,一股暖暖的热流从左手腕渐渐流经四肢百骸,关节处的酸痛顿时减缓不少。

莫南槿轻叩明庭的手示意可以了。当年关在水牢里,终日阴暗潮湿不见天日,加之后来也连日的逃难,后来有了景止和行止都没有好好的调理,每次遇到潮湿变天或者季节转换,总是要疼上好一阵子。前些年家里也没有余钱,这两年家里渐渐好转了,用了些药,也是疗效有限,倒是这些年多亏了明庭在身边,用内力缓解着,着实减轻了不少痛苦。其实他也知道自己的身子早已亏损太多,只是不知这幅破败的身子到底还能坚持多久。他只希望可以亲眼看见这几个孩子可以长大成人。

“少爷,好些了吗?”小莫蹲在他脚边,揉按着膝盖,轻声问道。

“好多了,老毛病了。不用担心。”莫南槿朝他们三个安慰的笑笑。明庭和小莫是知道究竟的。至于渔阳他从来也没想瞒过她,渔阳是个极聪慧的女子,在一起生活三年多,他知道渔阳心中或多或少的有几分了然,但是她却从来也不会追问,就像他也知道渔阳必不是简单的女子,但他也没有去追根究底。彼此心中明白对方是可以相信和依靠的就够了。同是天涯沦落人。

“相公,吃饭吧,下午还有得忙呢。”就像莫南槿知道她一样,她也明白莫南槿这个人绝不会随她回去休息的。渔阳从食盒了端出一碗米饭,又夹了清淡的菜色给他。

“莫家兄弟,你这地里的庄稼晒得差不多了吧?我看你家今年的收成比往年还要好些。”赵婶也回家带饭过来了,赵家一家人在他们旁边的树荫里坐下。老赵叔手里端着一个大青花粗瓷碗过来他们这边。

“其实和去年差不多,老赵叔这边坐。”

“莫家兄弟,我倒是看着你家这地比旁人家每年多收不少。”也不知道人家是怎么种的,一样的地,人家的用的功夫自己也用,甚至用的更多,但是就是这莫家就是每年多收不少的粮食,说起来倒也奇怪。

“我们也只是更精细些罢了。多不出多少的。我看赵叔这片地也快收割完了。”莫南槿笑笑把这话题掀过这一页,其实他也知道这老赵叔的意思无非是要套套有的什么秘诀。他家的地也确实每亩比旁人家多收一百多斤粮食。问题的关键就出在前期的育种,育苗和田地基肥的使用。他毕竟有现代的知识,虽不是专门搞农业的,但多少也比这里的人先进些。不是他不愿意拿出来,只是他明白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作为一个外来人,他如果教授了这些知识,这些种田人倒是会真的感激他,但是那几个势力大的宗族就不一定乐意见他在此地出风头,笼络人心了。好事也是要分人做的,像云家那样的大家来做,众人不仅不会有微词,还会歌功颂德。至于没权没势的也要出这个头,不是不行,只是后果就得自己先掂量掂量看了。

“收完了这片还有河对岸的那片还没开始收呢。”老赵叔低头,就着碗喝了几大口,接着说:“今年的长工少,老爷让我们多担着些。眼瞅着这雨也快来了。”

莫南槿看看他的碗里,仅能看出有糙米,野菜叶子其余就看不出还有些什么材料了,一大碗黑黑黄黄的,不远处,赵婶和三个孩子吃的正香,一小篮子不知添加什么做的小黑窝窝头,一小盆老白菜帮咸菜还有就是一人一大碗的这种粥了,最小的孩子小水也就七八岁的年纪也端着一个大碗,呼啦呼啦得喝得欢实。

“这是杂菜粥。在我们家乡的时候也常吃这些。”老赵叔见莫南槿看了他的碗几眼,估摸着这莫家的少爷也没见过这东西,也不以为意说道:“在家乡时候糠面也加过,逃难的时候更是什么都吃过。泥土,树皮,草根甚至自己的衣服草鞋也吃过。”

“泥土?草鞋?”小莫吃完,放下碗,讶异问道。

莫南槿笑笑,小莫这几年跟着他,确实吃过不少苦,但是还不至于饿着他,早些年更是衣食不愁,哪见过这人家的惨剧,遇到那时候别说是泥土,草鞋,就是“易子而食”也是有的。

“是啊,小莫哥哥,吃白色的泥土,大家的肚子都很饱,肚子还涨涨的。”听到小莫的话,小水凑过来,比划着自己的小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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