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驸马 第161章

“真的吗,娘,我很想爹爹……”

一大一小两个背影渐渐远去,暮春的花在她们的身后落了一路,春天即将过去,夏天马上就要到了,大宁景平五年的春天在盛京里似乎格外匆忙。

*

大宁与北原边境战事正酣,此时朝堂上也在经历着一次震荡,莫太傅突然上了折子,请求重审当年容亲王世子的案子,当年顾及与北原的情谊,容槿死后,那件案子后来被强压了下来,但现在想想其中还有颇多疑点,皇上命刑部调出当年的卷宗,发现确有很多蹊跷,里面签字画押的部分也有人指正是当年的刑部尚书杨文命人施以重刑后,容槿在人事不知的情形下被人强行按下的,皇上大怒,大理寺和刑部受命联合重审此案,并公告天下寻求当年的知情人。

令人意想不到的转折就在这时发生了,当年的容亲王世子死而复生,现身京城,随身带来的还有已逝北原越王慕亚的亲笔书信,信上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写得一清二楚,这事还牵扯到了北原现在的皇帝慕乔,据说他在盛京做质子期间就谋划着对大宁不利,联合他人陷害容亲王造反,意图打乱兵权部署,削弱大宁的兵力。容亲王父子为了搜集证据揭露北原的狼子野心,将计就计诈死,忍辱负重,隐姓埋名多年。

证据确凿,案子并没有生出太多波折,经过半个月的审理,所有的事情水落石出,北原多年之前就心存不臣之心,勾结奸佞,陷害大宁的忠臣良将,密谋对自己的宗主国不利,原先朝堂上还有些主和派官员,力主对北原施以怀柔政策,使北原回心转意,经此一事,也没有立场再出声,事情明摆着,北原对大宁的图谋不是一天两天了,恩惠是打动不了他们的,朝堂上下主战派空前地强硬起来。

皇上亲自登门抚慰,容熙以身有伤病为由,不愿再入朝,皇上特别恩许他静心休养但仍享用亲王供奉,封原容亲王世子容槿为容亲王,容槿长子容景止为世子,容槿次子容行止为郡王,南疆百万兵权重归容王府统辖,下令重修临央容王府邸,另有的赏赐无法计数。

手里的圣旨,容槿已经反复看了好几遍,心里还是无法平静,其他的事情都是意料之中的,父王和爹经过那么多事情,现在好不容易团聚,以后只想相守着过平静的日子,这都是和他商量过的,他尊重他们的选择,可是南宫静深竟然将两个孩子全部归到他的名下,这是他从来没奢望过的,但那人却做了,用圣旨昭告天下,不留一丝回圜的余地,他看得出父王是高兴的,容家到他这一代只有他一个,如果他名下没有孩子,容家的香火到他这里就断了,在这个年代,如非万不得已,没有哪个男人会不注重子嗣传承,想必父王也不会愿意见到子孙断绝的情形,尽管他从来不说。孩子属于自己,没人比他更高兴,但一想到南宫静深的处境,他实在无法安然自得地享受这一切。

南宫静深作为一国的皇帝,到现在登基已有五年多,政治清明,大宁国力日益强盛,但没有子嗣是大忌,难为他坚持了这么多年,如今他这么做,不光朝堂上的压力无法缓解,就是太皇太后和太后那里,这一关恐怕也不好过,那两人显然是喜欢极了景止和行止,一心想着让他们认祖归宗,太皇太后甚至将代表太子身份的九龙血玉都给了自己,可见期望有多大,南宫静深她们能原谅吗?

“小槿,你要去哪?”南宫秋湖在门口将人拦下来。

“爹,我想进宫去看看他。”他不能让那人独自承担这一切。

“今时不同往日,你的身份已然恢复,你现在是大宁的容亲王,外面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你的一举一动,再说你现在作为朝臣,即使进得了宫,如无准许,也不能踏入后宫,这件事情静深既然已经做了决定,就一定有应对的办法,那两人毕竟是他的祖母和母亲。”他明白小槿要去做什么。

事实上南宫静深确实在永宁宫里承受着太皇太后的滔天大怒,“你非要认定他一个人,哀家由着你,他入宫后,你要将两个孩子记在他名下,哀家也不反对,可你现在做的是什么事?南宫静深,你是大宁的皇上,本来不入后宫,没有子嗣就颇受人诟病,现在好不容易有了孩子,你却让他们跟容槿姓容,那南宫宗族这边你要怎么交代?容家也要留后,哀家不是那么不讲道理的人,可你好歹留下一个,可你呢?做的这是什么事情,哀家不管,你留一个给哀家,景止是容王世子,那将行止留下来。本来可以做太子,去做什么郡王?”

“皇祖母。”南宫静深早就想到圣旨一下,这样的情形就无可避免,所以免了小槿例行的面圣谢恩,自己来永宁宫请罪,“皇祖母,您喝口茶,先消消气。”

太皇太后拨开他递过来的茶盏,“哀家没话和你说,一句话,让不让行止回来?”

“皇祖母,圣旨已经下了,金口玉言,断无更改的道理。”

“那好,你也不用委屈自己来给安抚哀家了,宫里容不下,哀家明日启程去江南,免得留在这里碍你们的眼,你们愿意怎么样就怎么样,什么事情也不用哀家过问了。”太皇太后转身就要走。

“母后。”梅太后闻讯赶过来,先扶着太皇太后坐下,“母后消消气,身体要紧,有事我们慢慢商量。”

“你的孙子都没了,这事还有什么好商量的?”太皇太后现在什么话都不想听。

梅太后的脸色也不是很好,“母后,这件事我已经听说了,但静深这边旨意已经下了,他现在是皇上,不能失信于天下臣民啊。”

南宫静深心里讶异,他没想到母亲会站在他这边,他以为她会和皇祖母一样在为他的擅作主张生气。

“将你皇祖母气成这样,你还不赶紧赔不是。”梅太后使个眼色给他。

南宫静深跪下来,“皇祖母,我知道这件事情没和您商量,是我不对。景止和行止即使跟着小槿姓容,他们还是喊我父皇,还是您的曾孙,这是不会变的。”见没人说话,他深吸一口气,继续道:“皇祖母,您也知道,他们是小槿用命换来的,小槿一手将他们抚养长大,我从来没有尽过半点做父亲的责任,您让我怎么开口从小槿身边将他们抢过来呢?”

他这么跪着,太皇太后心里也不好受,她静默了一会,再开口的时候,口气软了一些,“我们以后会补偿他的。”

南宫静深摇头,“皇祖母,有些事情过去就是过去了,是无法补偿的,就像,”他咬咬牙,把后面的话说出来,“就像小槿的身子骨,六年前毁了就是毁了,我自己都不知道可以陪他多久,也许二十年,也许十年,也许五年,也许……更少。”

太皇太后倒吸口冷气,梅太后也是呼吸一窒。

“况且,小槿肚子不是还有个孩子吗?再过三个月就能出生了,那会是咱南宫家名正言顺的子孙。”

“谁又能保证那是个皇子?”太皇太后叹口气。

小槿的肚子现在已经很明显了,前几日去看他的时候,他打着呵欠在园子里散步,见到自己就抱怨说老三调皮不让他睡觉,脸上却还是喜悦的样子,想到那人,南宫静深向来漠然的眸子浮现些柔软的笑意:“会的,会是的,即使这个不是,等小槿养好身子,我们以后还会有很多孩子。”

“但愿如此吧。”太皇太后撑着额头,样子看上去很是疲累,“你先下去吧,哀家有些累了,有你母后陪在这里就行。”

南宫静深还想说什么,就听梅太后开口:“静深,你先回去吧,这里有我陪着老祖宗呢。”

南宫静深知道多说无益,“那皇祖母,母后,我先告退了。”

“你也同意他这么做?”人走远后,太皇太后问屋里唯一的一个人。

梅太后扔了一块安神香的饼饵到香炉里,重新斟了一盏茶端过来,坐在太皇太后身边,“母后,容槿那孩子确实受苦了,算算时日,当日他在水牢受刑时,景止和行止在他肚子里才一两个月大吧,能保住是万幸。”静深方才提起六年前,也是在提醒她们当年做过什么吧。

那天梅太后不知道怎么劝的,太皇太后果真不再提这茬,只是不见南宫静深,最后还是两个小家伙有本事,太皇太后再生气,心里到底还是舍不得这两个好不容易寻回来的宝贝,这事已然是这样,都是自己的孩子,她还能怎么样呢?

时隔二十三年,容亲王重新出现在大宁的朝堂上,就此揭开了大宁历史上最辉煌的一章。

第129章 成亲吧

容家平反的案子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但京城里的人对此事还是津津乐道,死而复生,报仇雪恨,比说书先生嘴里的话本传奇还精彩,就连皇上和西陵公主的大婚没下文了都没人关注了,关于容亲王的传闻也是满天飞,有人说容亲王那天在酒楼吃饭,我就坐在他旁边桌上,有人说容亲王上朝的时候,我见了,人长得可俊了,马上就有人反驳,胡说,容亲王明明是个大胖子,前天我还从他门前经过来着,还有人说我二大爷三姑姑的四婆婆的五儿子在他家做花匠,我大前天去看他,容亲王见到我还打招呼了,身高两尺,眼大如铃,长相可威严了,反正说什么的都有,到底有几个人真见过,就说不准了。不过容亲王现在是京城里的新贵,皇上面前的大红人,这是共识,就看那源源不断的赏赐,就看那朝堂上除皇上以外可以坐着的特例,这事再明白不过了。

容槿听完苏未央转述的话,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他现在这幅胖嘟嘟的样子,可没心思到街上供人参观,每天上完朝,在宫里陪南宫静深吃个午饭就回来睡觉了,他知道这一波的震荡恐怕还要持续一段时间,活在这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暮寒居是不能自由出入了,那里毕竟是先皇下旨封上的,让人看见总是不大好解释,再说现在恢复身份了,不管是哪个方面,都是有人情往来的,没有个正式的府邸不是那么回事,容亲王府原先是在京城是有府邸的,也有些别院和庄子,只不过这些年容熙和容槿都不在,容家败落,那些地方就少有人打理,看着荒废不少。

好在南宫静深也想到了这一层,封赐里就有四五个相当不错的园子,他们暂时就住着,原先的地方,莫太傅让福伯带人打理了起来,总算是原先还有几个老仆照看着,荒废地不算很厉害,该修的修,该换的换,实在不行的就推倒重起。

“拖你的福,大家都知道我与容亲王很有交情,我府上这些天也热闹极了,一个个嘴上抹蜜一样先狠夸一顿苏相怎么怎么好,话题转来转去就转到容亲王那里了。”皇上特地下过旨意,面上一派庄重,实际的意思大家都听得懂,无非是容亲王身体不适,需要静养,你们哪边凉快哪边去,没什么重大的事情别过去打扰。可容亲王的权位摆在这里,朝堂上下有几个不想交好的,可惜被皇上一道圣旨堵住了渠道,阿槿言谈举止之间对自己不避讳,皇上又大有推波助澜之势,动不动就来个,苏相陪容亲王去看看,这差事交由苏相和容亲王去做吧,弄的现在人人都知道,他与这位新出炉的大贵人自幼就相识,那些想结交的,想打听喜好的,想刺探消息的,一窝蜂地就冲他那里去了。

“估计现在就有人在府里等着呢,我准备今天不回去了。”

“随你。”见他那一副准备赖皮的样子,容槿不以为意瞅他一眼,继续在纸上勾勾画画,看来在南山的时候将事情都说开,这个决定是对的,现在多好,他和未央还可以是最好的朋友和兄弟。

“那今天晚上珍珠准备做什么?”阿槿府上的这位厨娘手艺还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什么菜都能信手拈来,各地的小吃也能做得一二,味道居然都非常不错。

“那苏相想吃什么?”人真是不经说,说谁就来谁了,刚说到珍珠,她就来了。

“我是客随主便啊,珍珠你本来想做什么吃食?”苏未央眯眯眼笑,走路都没声音的,阿槿身边的这些侍女也有点意思。

珍珠将食盒里的两碗汤放在桌上,给容槿的是竹荪鸡汤,给苏未央的是红豆汤,“入夏了,今天天气有些闷热,我做几个拿手的江南小炒怎么样?”

“正好没什么胃口,江南小炒清淡,最好不过了。”就知道赖在阿槿这里是正确的选择。

“王爷还有什么想吃的吗?”自从容槿恢复身份后,珍珠她们也从善如流地改了称呼。

“我没有了,给那两个小家伙炖点排骨就行。”就那点出息了,不管吃了多少好东西,还是最喜欢啃排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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