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去打听。”
容槿很明白生孩子的那种痛,简直是人能忍受的极限,现在想想自己当时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挨过来的。
阙九湛应该醒过来了,揪人心肺的叫喊声一声接着一声,让那么一个冷静理智的男人叫成这样,没经历过的人也知道一定是疼到了极点,南宫静深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抱着容槿的手臂收紧一些。容槿安静地窝在他怀里,柔软的唇印上他的脸颊,这个屋里只有一盏小灯,两人静静地靠坐着,这样过了好一会,那屋突然没了声响,容槿开口道:“放我下来,我们过去看看,在这里干等也不是个事。”
他们的身份要进去不合适,就止步在阙九湛的门外,夏日凌晨的露水重,风也凉,南宫静深重新帮容槿理了衣襟,福顺看到他们,小跑着出来,“皇上,王爷。”
“徐太医怎么说?”容槿紧着问了一句。
福顺咽咽口水,回道:“阙公子好像有些扛不住了,徐太医各种方法都用尽了,孩子就是生不下来,徐太医说再这样下去,最好也就是大人和孩子保住一方。”他也是第一次见男人生孩子的,那场景太惨烈了,流了那么多血,被褥就浸湿了,孩子就是出不来,希望王爷到时候不要受这罪。
旁边又有人端着一盆子血水出来,看到南宫静深两人,远远地行了一礼,飞快离开了。
“阙公子怎么说?”容槿问,如果徐太医说只能保一方的话,这个选择肯定要问阙九湛的。
这就是福顺佩服阙九湛的地方,果然男人和女人是不一样的,心就是比较狠,“阙公子说了,如果只能活一个,他舍弃孩子。”
南宫静深没有异议,阙九湛活着才是最重要的,有孩子最好,没有他也不在意,容槿眉头微皱,他明白人都有求生的本能,但还没到最后一刻,阙九湛就这样轻易选择放弃自己的骨肉,他想不通,阙九湛是不想要孩子还是痛恨让他怀孕的那个人,或者两者都不是,另有内情?
“你留在这里,我进去看看他。”相较于南宫静深,他进去还方便些,再说他也不想让南宫静深留下什么阴影。
南宫静深点头,“不要勉强。”交代福顺:“好生照看王爷。”
福顺答应着,领容槿进了内室,点了太多蜡烛,生孩子也见不得风,门窗紧闭,里面又闷又热,夹杂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容槿伏在门框上干呕。
徐竟正在给阙九湛揉肚子,一转头看到他,眉头紧锁:“王爷,你怎么来这里了?快出去,你现在的身子怎么能来见这个?”
容槿没仔细听他的话,擦擦嘴,随口敷衍道:“我就进来看一下。”他的目光落在阙九湛身上,那人犹在剧烈抽搐,但嘴巴开开合合的,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了,脸色蜡白如纸,双手被布条缠住,绑在床柱上,身上仅有的一件小衫早已经汗透,高高耸起的肚子清晰可见,双腿张开,被常安死死压住,股间撕裂,被褥上鲜血淋漓,要多凄惨有多凄惨。
“少爷,少爷,你别睡过去,少爷……”侍女明然跪在床下握住阙九湛的手臂痛哭失声。
阙九湛眼角的泪水落下来,浸到枕头里,眼中的神采慢慢黯淡,力气耗尽的前兆,旁边的人说话,他什么反应都没有。
容槿见他嘴唇翕动,以为他有话要说,俯身下去,听他不停在念着一个名字,凌简。
西陵元帝阙凌简,果然是他吗?
“徐太医,你前些日子你不是还说,他身子将养的不错,生产应该不会有太大危险吗?”
徐竟也是满头大汗,拔了阙九湛肚子上的针,示意容槿同他去旁边,他洗掉手上粘腻的血迹,小声道:“这人太逞强,早告诉过他是双胎,要生下来不容易,孩子的另一个父亲不在身边,必须每日用玉势扩张产道,可你看他这个样子,哪里像是用过的,那种地方我又不能随时查看。”他说完又摇摇头叹气,不想活了也不用这样折腾自己。
“王爷,王爷……”明然一见太医摇头,心知不好,跪行过来,伸手去拉容槿的袍角。
“放肆,不懂规矩的丫头。”福顺挡在她前面,怕她拉扯伤到容槿。
明然被呵斥地一愣,她不知道容槿的身份,但见有人喊他王爷,又见他可以自由进出宫闱,想着必然来头不小,是个说得上话的人,她跪在地上,一下下地磕下去,“王爷,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家少爷吧。”
“明然是吧?”见她答应,容槿继续说道:“你先起来,帮你家少爷找件干净的衫子。”
“常安,你去御膳房端些清淡的热粥饭,忙了大半晚上,大家都吃一点,常乐,再提些热水进来,帮阙公子抹抹身子,换了被褥。”
“徐太医,还是麻烦你再想想办法吧,时间拖长了,大人和孩子都不好。”
徐竟一指阙九湛,说道:“我就是有千万个办法,他用不上力气,都是白搭,说到底,这孩子能否生下来还要靠他做父亲的。”
容槿想了一下,说道:“这个我来想办法。”
“那好,我再给他看看。”
容槿有条不紊地下了命令,众人有了主心骨,各行其事,不再像方才一样急三火四,乱忙一气,结果还没什么都做成。
徐竟按着穴位,又下了几针,阙九湛悠悠醒转过来,勉强用了些热粥饭,精神稍微好点,起码可以认出人了,“容槿?”他看向屋里多出来的一个人。
“你现在感觉好点了吗?”容槿在床边的椅子上优雅落座。
阙九湛并不领他的情,嘴角挂上一抹讽刺的笑意,“还没死,你们不用急着算计这俩孩子,我不会让他们活着降生的。”他恨那人,可并不意味着他会留两个把柄在敌人手里威胁他的国家。
容槿眉头微挑,口气冷淡的程度不输给他,“你怕我们用孩子威胁阙凌简?”
明然低低地抽了一口气。
阙九湛一脸无惧:“我不知道你在胡说什么。”
容槿支着下巴,身体微微前倾,盯着阙九湛,一字一句,清晰说道:“不,阙九湛,你很清楚我在说什么,可我也奉劝你一句,做人永远不要太自信。”
阙九湛想到什么,目光沉下去,“你想说什么?”
容槿微微笑,慢条斯理问道:“阙公子需要我说的更明白一点?”
胸口气血翻涌,阙九湛额上冷汗涔涔,十指紧紧捂着闹翻天的肚子,他咬牙道:“你有话不妨直说。”
主子说话,其他人不敢贸然插嘴,唯一可以插话的徐太医根本没有想打断的意思,常安默默想,他收回荣亲王心性好那句话,虽然不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但容亲王真的很像在欺负人,而且还是一个正在难产的人。
容槿继续笑道:“既然阙公子一定要听,我也不好拒绝。”
阙九湛一听这话,肚子更疼了,坠坠的,胀胀的。
容槿眼尾扫向徐竟,话还是对阙九湛说着,“我只是想跟阙公子说一个道理,筹码不是人人可以做的,这需要资格,阙公子来大宁有半年了吧?如果阙凌简想寻你,哪怕你在深宫,我想他也会有办法吧?”
徐竟压着阙九湛的手腕,对着容槿微不可察地点点头,容槿的话没停顿,“我听说西陵元帝陛下风流倜傥,后宫佳丽无数,想必子嗣应该不成问题,阙公子确定他在乎你生的孩子,一个男人生的孩子?依我看呢,阙公子还是不要太自作多情的好。”
“我的肚子,我的肚子好痛……”阙九湛肚子一胀一胀的,父亲情绪不稳直接影响了孩子。
徐竟说道:“常安,常乐,把阙公子的手重新绑起来。”刚才昏过去后,就给他解开了。
容槿垂下眼睛,撩撩衣袍起身,似乎还嫌不够乱,即将出门的时候又加了一句,“阙公子生不生都随意,如果再拖下去,落得个一尸三命也无妨,渔阳,我是说你妹妹安阳公主,她现在就在盛京,想必愿意给你收尸,只是你的样子可能不太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