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个儿听老祖宗的意思,你和娘过完年再去不迟,最近宫里也不太安稳,你们能不去就不要去了,本来宁止他们今天也想一起过来的,但苏相他们都在书房等着,他也走不开。谦止和青止又在皇上跟前。”景止缓缓道,出了皇宫,他们还是称呼皇上,以免落了口实,引人怀疑。
“皇上的病还是没见大好吗?”她现在长大了,已经明白当年的静叔叔就是当今圣上了。
景止说道:“时好时坏的,太医说是心内愁郁难解,汤药效果不大。”
明月端了煮好的莲子杏仁露和一些小点心进来,摆好后又退到外间,留给他们兄妹一个说体己话的空间。
“大哥,二哥,你们快趁热用一点,凉了就不好喝了。”
景止吹了吹热气,说道:“明天是你的好日子,不该和你说这些的。”
“咱们兄妹之间不说这些见外的话,大哥,二哥,你们这次回京大概能留多久?”
“来之前做了安排,临央那边有明庭和小莫叔叔照应着,如无意外,我和大哥今年准备多留些日子,清明给爷爷和爹爹他们扫过墓再走,皇上现在这样,我们走了也不安心。宁止年纪小,虽有皇叔他们照应着,我们到底是兄弟,留在这里能帮一点是一点。”这话是行止说的。
“小莫叔叔回临央了?”五年前爹爹登船出海离去,身边熟悉的人只带着小莫叔叔一个人,有两年多的时间,大家宁愿相信爹爹只是离开了,一直没停止寻找,直到三年前在南绍雪峰山附近寻到小莫叔叔的踪迹,才知道爹爹离开仅仅五个月后就故去了,就葬在萱婆婆旁边。
“皇上将爹爹迁入帝陵后,无需他再守墓,小莫叔叔就回去了。”、嘴里的栗子糕今日总觉得甜味尽失,云止勉强咽下去一口,便不打算再吃了,她犹豫片刻,终于开口问道:“以前总是担心惹人伤心,没敢开口问过,但多年来心中一直疑惑,爹爹虽然身子骨一向不太康健,但一直有御医从旁调养,怎么说去就去了,而且爹爹还因此避开远去,似乎心中早就有数。”
行止歪歪身子,陷入遥远的回忆,说道:“说起这个,我们也无从得知,那几年爹爹似乎总有忙不完的事情,但总能抽个一两日陪我们,他走的前两日,还带着我们去清溪谷赏了桃花,还在路边买农家烤的野兔子,除了青止我们四个都去了,爹爹抱着谦止,我们两个领着宁止,宁止嘴馋,还差点扑到人家的烤火架子上,被爹爹一把拎了过来,那年的桃花开的真好,爹爹离开后,再没有那么好的桃花了。”曾经有多美好,现在想起来就有多疼,有时候实在太疼,他连回想也不敢,“一切看起来和往常并没有区别,我们竟谁也没有察觉到爹爹要离开的心思。”行止说到一半沉默下来。
云止看向景止,景止摇摇头示意不要打扰他,他接着继续道:“说是没人察觉也不对,小莫叔叔是隐约猜到一点的,所以爹爹最后答应只带小莫叔叔一起走,开始的时候,他们一路乘船南去,远离了大宁,此后每到一个港口,补充供给的时候,爹爹就带着他们下船逛逛,尽管爹爹自己不说,但小莫叔叔说那时候爹爹的身子已经不大行了,整夜整夜睡不着觉,一直喊疼,吃了多少止疼的药都不见效,大概是他们离开后第四个月的时候,在一处海岛暂作休憩的时候,爹爹昏迷了五天才醒了过来,之后爹爹就决定调转方向去南绍,他们在雪峰山下住了有小半个月,爹爹走的那天,正好是萱婆婆生辰,他早饭后还去给萱婆婆上了最后一次坟,回来后说累,小莫叔叔让他躺下睡一觉,然后小莫叔叔就去山下的寨子里买了些粮米,等他做好中饭,喊爹爹的时候,人已经去了,他走的时候身边没有一个人,小莫叔叔说,爹爹神色很平静,没有痛苦。”景止说这里,也抑制不住的顿了一下,很快接着道:“小莫叔叔遵照爹爹之前的遗愿将他葬在萱婆婆的旁边,不起坟头。”
爹爹事前思虑周全,安排妥当,无非是不想让人因他故去再受伤害,但这伤害爹爹竭尽心力,也不过拖延了两年而已,没找到前,心里虽然有不好的预感,但每个人都还抱着一丝希望的找下去,一旦确认了,皇爷爷连三个月都没熬过去,心疾复发而去,不久爷爷也跟着去了,父皇的精神劲也是在那一年垮的。爹爹的遗骨是父皇亲手移入帝陵的,父皇在帝陵里一待就是三天,他们当时真害怕父皇再也不会出来了。他们五个当时就守在墓门外边,父皇出来后只说了一句话,他离着最近,听得也最清楚,父皇说,你们还小,你们爹爹是不愿意我这样陪他去的。日子太辛苦,父皇如今终究是坚持不下去了吧。
晚饭果然还是没来得及吃,宫里来人说,皇上不好了,景止和行止就匆匆告辞离开了。
云止心里总是不安稳,就一个人去了小祠堂,在容槿的灵位前跪下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爹爹,云止明日就要定亲了,爹爹,愿您来世安康,再无疾病,云止下辈子还愿意做您的乖女儿。”串珠的发绳轻柔的落在脸颊上,离开南山镇十二年,这是最后一根了,那一年的元宵节,灯光火影中,她的爹爹有着这个世上最轻暖和好的眉眼。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番外吧?改个错别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