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龙转凤 第55章

欣慰地笑了一会儿之后,瑞妃又捏着手绢在眼睛上点了点,泪盈于睫地对夏侯宣即将随驸马远离京城而表示不舍,一叠声地嘱咐夏侯宣要注意身子,更以一个母亲的身份恳求齐靖安一定要好好对待她的孩子,将慈母的角色演绎得逼真至极,连皇帝陛下都颇为动容,还宽慰了她几句。

齐靖安自是连连点头,反复保证他一定会对公主殿下好之又好,绝不教他的“爱妻”受半分委屈,请岳父岳母放一万个心。

一家人和乐融融地聊了一会儿,皇帝大手一挥,给了这对新婚夫夫俩一些赏赐,然后就让他们跟着瑞妃走了……夏侯宣是瑞妃的孩子,这宫里又没有皇后,所以招待他跟齐靖安的事自然要落到瑞妃头上。

“方才我瞧着……父皇像是有什么急事赶着去做?”

三人一路闲聊着回到瑞庆宫,屏退了下人,夏侯宣这才把他的疑问向瑞妃道了出来。

按照夏侯宣的预计,皇帝本该多跟他们聊聊才是,至少还会留他们一起用午膳,怎至于才聊了半个多时辰就把他们给“打发”了?而且他们聊天时的氛围明明挺不错的,皇帝也不像是对他们生了偏见的样子。

“算是有吧,你父皇近来对道家的炼丹术颇为着迷,还在北苑弄了个丹房、养了一群道士给他开炉炼丹,今天似是正好有一炉炼了七七四十九天的丹药起炉,所以他赶着去看呢。”瑞妃不紧不慢地说着,神情中夹带着几分不屑之情,但更多的还是不在意。

夏侯宣目光一凝,“父皇迷上了炼丹术?这可真是一件可大可小的事……而且消息掩得还真是严啊。”虽说他近来把大部分的精力都耗在了自己的婚事上,但也不至于闭目塞听,可这消息还真是没有传进他耳朵里。另及,“炼丹”这两个字是多少帝王的催命符啊,他的皇帝老爹哎……

“可不是么,我也是这两天才知道的,早些时候还以为陛下在北苑里金屋藏娇了呢。”瑞妃轻哼了一声。

夏侯宣眉心一蹙,正要说些什么,却是被瑞妃抢过了话头,“好了,我相信你不可能不明白,对于皇帝养道士炼丹的那些破事儿,朝臣们可以进谏,百姓们可以诟病,唯有后妃和龙子凤孙们绝不能为之多嘴半句!所以我懒得跟你讨论这事儿,你有什么高见也别来跟我叨叨,现在我只想跟你聊一件事,那就是……若妍的事!”说到这里,瑞妃的眼中闪过一道森冷的光。

心下无奈一叹,夏侯宣只得暂时抛开了皇帝的事,以非常诚恳地态度向瑞妃解释道:“若妍的事真是一个全不在我掌控之中的意外,我绝没有把她安插到哥哥身边的心思,也没必要那么做,还请母妃不要误会。”他就知道若妍的事会惹瑞妃不高兴,但事情已经发生了,夏侯宣也没奈何啊。

瑞妃冷着脸,“哼,那小妮子分明就是倾心于你吧?倒要来招惹你哥哥!”说着她忽然把矛头转向一直静立在旁的齐靖安,“驸马,你对此事怎么看?”

没料到战火会陡然烧到自己身上,齐靖安微微一怔,垂首道:“小婿没什么高见,一切以殿下马首是瞻。”

瑞妃露出几分奇异的表情,“难怪我儿硬是要选你做驸马,如此乖觉……”说着她话锋一转,“可若不是你容不下若妍,她又何必玩这么一出?”

齐靖安无辜至极地眨了眨眼,夏侯宣便帮他解围道:“这事儿跟靖安根本没关系,是我有意在成婚之后就放若妍离开、给她配个良人,结果她心下不情愿、又不跟我说,偏要自作主张……”

“既如此,我明白了。提早跟你打声招呼,过些时日我就把她处理掉。”瑞妃淡淡地笑着,转了转手上的碧玉镯子,看她这神情动作,一点儿草菅人命的心虚感也没有,理所应当得很。

夏侯宣面色微变,沉声道:“若妍伴我长大,我一直当她是亲妹子,还请母妃不要下狠手……算我求你一次。”

瑞妃凤目微挑,继续转着她手上的碧玉镯子,并不应承。

夏侯宣沉吟了片刻,又说:“现如今,儿臣身边没了若妍和秀怡伺候,当真是多有不便,能否请母妃把文娟姑姑和碧萝姑姑割爱于我?”瑞妃身边的文娟和碧萝就相当于夏侯宣身边的若妍和秀怡,既然若妍成了夏侯卓的侧妃,令瑞妃心有不虞,那夏侯宣便讨要瑞妃的心腹跟在他身边,就当是个交换。

瑞妃油然一笑,施施然说:“你呀,真还是孩子心性,先是怕那些小妮子抢了你的驸马,便把她们都给遣了,结果自己身边没了贴心人伺候,又想把我的人都给要走?呵,我虽是你的亲娘,却也不可能大方至此,最多让文娟跟着你,碧萝非得留下来陪我不可。”

既然瑞妃连往他身边塞人的理由都给找好了,夏侯宣也就自自然地接下了,再不多言。

瑞妃如了愿,心里因为若妍爬了她大儿子的床而生出的气也就没那么憋了,还促狭地对齐靖安说:“之前是我误会了驸马,原来你是个大度的,倒是我儿颇为善妒,还请驸马多多担待?”

齐靖安正正经经地拱手道:“母妃不必担心,小婿绝不会跟殿下计较的。”

瑞妃很给面子地笑了起来,笑得几近花枝乱颤,终于驱散了他们三人之间略显纠结的气氛,而公主和驸马回门拜父母的过程也就这样“和谐”地告一段落了。

夫夫俩携手走出瑞庆宫,齐靖安长吁了一口气,朝夏侯宣翻了个白眼,然后凑过来耳语道:“你的爹和娘啊,一个麻烦多、一个很难缠……”

夏侯宣捏了捏齐靖安的手心,轻笑道:“你才见他们几次啊,都嫌这嫌那。我可是熬了十余年呢,那又该有多不容易?”

齐靖安目露同情之色,点头道:“确实不容易,也难怪你年纪轻轻就这么沧桑了。”他编排皇帝和瑞妃本来就是在为夏侯宣抱不平,他知道自家心上人的情况特殊,这些年来日子不好过,让他想想都觉得挺心痛。

“呵,是啊,幸而我们马上就可以解脱了……以后但看你的本事了,一定要努力治愈我这颗沧桑的心哟。”夏侯宣笑吟吟地说着,一下子就给当前的语境换了个风格。

齐靖安的表情顿时变得很是古怪,咕哝道:“或许等我什么时候治愈了你,我自己反倒要沧桑得没救了……”他们这才成亲了三天呢,他就已经觉得挺沧桑的了……尤其是某个难以启齿的地方,唉。

夏侯宣听出了齐靖安的弦外之音,乐得不行,心里更是蠢蠢欲动,便打算在回到驸马府之后就继续品尝美味的小苗苗……

不过就在出宫的路上,齐靖安却是被别人给“劫”走了,而且夏侯宣还全然不能阻止——因为来劫人的正是他的兄弟们,从太子大哥到最小的五弟都齐全了,他们难得表现出兄弟齐心的样子,把他们唯一的妹夫或说姐夫给拽走了——夏侯宣这才想起三朝回门还有“闹女婿”的说法,真没想到这些跟他都不算太有情分的兄弟们还有这份心,看来齐靖安还没这么容易过关啊,夏侯宣暗暗在心里给他点了一根蜡烛。

这一天,直至三更时分,齐靖安才蔫不拉几地回到了驸马府,闷头撞进了夏侯宣的怀里,郁郁道:“我们赶紧离开京城吧,我真不想在这儿待了。”心上人的一家子都是些什么人啊……真是太闹心了!

夏侯宣用力抱住他的驸马,豪气满满地笑道:“好,我们明天就走!”

第60章 暴毙

听心上人说明天就离京,齐靖安满意地“嗯”了一声,一双大眼睛眯成了两弯月牙儿,再然后……他就蹭在心上人的怀里陷入了半睡半醒的状态中。

夏侯宣本来还想问问他的兄弟们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但见齐靖安这副困困倦倦的、上下眼皮都黏在了一起的小模样,显然是被他的父母兄弟们接连“蹂躏”得狠了,夏侯宣顿时感觉自己的心都快化了,什么想法也没了,便一把将齐靖安打横抱起,先到浴室里洗白白,而后两人相拥而眠,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次日上午,夫夫俩慢慢吞吞、你侬我侬地从床上爬起来,收拾妥当以后,正要携手去向皇帝辞行,宫里就来人了,刚好与他们在驸马府的前院碰上……

“王总管?”来的正好是夏侯宣的熟人,这个老太监在这些年里收了公主殿下不少好处,也给他偷偷传递过不少有用的消息,总的来说双方合作愉快,便连齐靖安也对这位王总管有着不错的印象,所以他们夫夫俩的态度都很友善,笑问道:“是父皇让你来传我们进宫的么?”

可王总管的脸上却是一丝笑意也没有,整张脸皮都僵僵的,仿佛打了蜡。他点了点头,话音急促地说:“公主殿下、驸马爷,快随咱家进宫吧,陛下等着呢。”说着他拂尘一甩,转身走了两步,复又回首感慨了一声:“出大事了……”

夏侯宣原就觉得有些不对,闻言脚步一顿、心下一凛,反问道:“什么大事?”他脑子转得很快,立时就有了种种不妙的猜测,下意识地捏紧了齐靖安的手。

王总管神色复杂地停顿了片刻,才唉唉叹道:“是四殿下出了事,就在昨儿夜里……四殿下暴毙了!”

“……!”

马车辚辚,载着面色沉沉的公主和驸马往皇宫急赶而去。

“昨天你的五个兄弟把我拽到南苑一聚,最初的时候大家都有点儿放不开,太子大哥便唤了戏子伶人来表演,我们边看戏边聊天,气氛就逐渐热络了起来。之后大家开始吃吃喝喝、谈天说地,吃饱了以后就猜谜、投壶、作诗唱词、互相灌酒,最主要的活动就是拿我开涮,还说了些荤段子……一直闹到二更后,大家才醺醺然地散了,各回各窝。”

齐靖安仔细回想着昨夜的每个细节,努力想要找出些许端倪来,可是却不那么容易——“在我的印象里,四弟并没有显出什么异常来,就是活跃了些、比较爱表现,他当场作了十来首诗,还写了一篇辞藻华丽的随宴赋,在文学造诣上完全胜过了我,借此灌了我好多酒……”

“四弟从小就被徐贵妃养出了张扬、自傲、不服输的性子,依你所言,昨天他的表现倒是正常得很。”夏侯宣沉吟道。

齐靖安点了点头,“其他四位殿下的表现也都挺正常的,基本符合你以前给我做的介绍——太子大哥主持大局,既没怎么耍我,还特别照看了五弟,颇有长兄的气度;二哥秉持中庸之道,做什么都不冒尖,但该他的时候也挺积极的,一应活动有输有赢,酒也喝得不少,而且脸上一直带笑,打趣我的时候妙语连连,很会调节气氛;三哥看起来有点儿闷闷的,可他灌我酒的时候真不含糊,恨不得把我灌趴下,说起话来也不怎么客气,让我听着总觉得有些嘲讽的味道;五弟年纪虽小,猜谜却是一把好手,更何况他自己不用喝酒,倒是把我们这些做哥哥的都给狠灌了一通……”

夏侯宣听齐靖安回忆了每个人的表现,一时间还真找不出什么端倪来。

又想到他们夫夫俩原本就要潇洒离京、天高任鸟飞了,结果却忽然出了这事儿,翅膀又给拴住了,饶是以夏侯宣的沉稳性子,心里也不由自主地生出了些许躁意和郁气来。

但见齐靖安的脸上既有忧虑又有遗憾,却也透出了几分难以掩饰的倦意,夏侯宣便强行压下了纷纷扰扰的心绪,放软了语气安抚道:“好了靖安,我们也别想太多了,现在连四弟的死因都还不知道呢,能分析出个什么来?一切都等见了父皇再说吧,到时候再随机应变,总之四弟绝不是我们害的,谁也休想攀扯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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