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麽!十七王爷他……”
柳言希不可置信地看著吴含,若说在宫外谁的消息最为灵通的话,当然要属吴含无疑,恐怕吴含得到十七王爷明世英出事的消息还要比宫里的大多人要早一些,而这种事情如果皇帝没有开口让吴含插手,那麽他纵使明白这事疑点重重也不会在这时不自量力地去皇帝面前主动效力,只是虽然已经有很大的把握明白自己会在此事中成为一个旁观者,但吴含却在考虑再三後仍旧是在天还未亮时敲响了柳府的大门把这件事告知了柳言希,想要让这人无论如何也要有个准备。
“醉酒?这……怎麽可能!”柳言希与明世英相处过一些时日,自然清楚这位十七皇子自幼就在宫中小心翼翼地不肯出半点差错,生性谨慎到近乎无趣老成,自然也断然不可能在宫宴上会酩酊大醉还失足致死,如果一切向最坏的方向想去,那麽,也仅有一种可能……
“那麽皇上在皇宫里……”
“既然已经出了这事,想必皇上周身也有了安排,况且这一次十七王爷的事也算是打草惊蛇了,如果还有点清醒的人是不会在这个时候再动手的,不过因为使臣还没有全部离京,恐怕十七王爷这事儿也只能真的算作‘醉酒失足’了,如果……皇上那里还是足够冷静的话。”吴含将他得到的消息与一部分事实联系起来也就差不多就是现如今的情况了。
柳言希在吴含说完这些後也冷静了下来,即使他在吴含突然前来时已经遣退了周围伺候的人,但是他仍旧不放心地将书房的房门打开确认四周没有人後这才转身向吴含问道:“那你说……现在皇宫里……”
“恐怕十七王爷的事情在使臣全部离去之前还是会密而不宣,想必皇上那里这次也憋屈的很,这次的事情也只能暂且忍下了,”吴含看向柳言希的神色中毫不掩饰他的担忧,“我这次来这里就是怕你突然知道了此事後会冲动之下作出什麽事来,这次十七王爷的事也显出宫里不是那麽太平,千万别把自己陷了进去,万一著了别人的道儿,到时候就连皇上恐怕也搭救不及……”
柳言希一开始听吴含又把自己牵扯到宫里的皇上正要解释他们恐怕已经毫无关系了,可是他猛地反应过来,吴含对他说的这些话除了语重心长之外,里面总还有些不祥的意味在内,他情急之下一把拉住了吴含说道:“你今夜到我这里来除了和我说这些外,是不是、是不是还有别的瞒了我?”
吴含本想隐瞒却在柳言希的目光下将原本想说的话又咽了下去,苦笑了一声後说道:“算了,我不必瞒你,十七王爷的事情等到过了这阵子估计皇上那里也不会对我轻饶了过去……”
“究竟是什麽事又关系到你了?”柳言希不想再听吴含绕圈子直接问道。
吴含这才死了心不再隐瞒缓缓说道:“在这之前我曾找过十七王爷,让他注意一些十六王爷的动向……”
有些话不必深说,吴含相信柳言希也是明白的,而柳言希也果然明白了,他当下不知如何是好,气息也不稳起来,“你、你为什麽要让十七王爷去……,好端端的。”柳言希的话说到一半愣在了那里,他紧接著问道:“这是什麽时候的事?”
吴含一看柳言希的神情就已明了这人猜测出了事实,只是看著他不再言语。
柳言希知道自己猜对了,也慢慢地放开了吴含,只是口中仍在说道:“你怎麽能、怎麽能……,就算是为了我出气,也不能一时冲动把十七王爷牵连进来,即使你并无恶意,但这时候出了事……”
“言希!”吴含看见柳言希为自己如此著急心中既是酸涩又是高兴,但是在看到柳言希的神情越发慌乱後吴含不得不轻喝一声让这人冷静下来,“我去找十七王爷的事情之後皇上已经默许了,而且十七王爷本身也不愿退缩,纵使这次皇上有了迁怒之意,我也不会有性命之忧,你可别做出什麽事来,言希,你若插手说不得我这次就真的无法全身而退了。”
吴含的话语也让柳言希冷静了下来,他自然明白吴含说的都是对的,自己现在若是陷进去只会让事情越来越乱,他只得说道:“那你自己要多加小心才是。”
吴含知道自己在柳府呆得时辰过长也是该离去的时候了,当下仍是不放心地嘱咐了柳言希几句这才离开柳府。
而一切也如吴含所说,十七王爷明世英的事情在使臣全部离京後才为众人所知,并且所用的理由也仅仅是表面上的那一次意外而已,众人还未从那喜庆的气氛中回过神来就要开始准备迎接一场丧礼,即使许多人对於这位年轻的王爷并不了解,但是他们却知道他是当今皇上最喜爱的弟弟,自然不会有人在这个时候没有眼色地给皇上添堵,无论是真是假都为十七王爷明世英表达出几分哀戚来。
因为十七王爷明世英之前并未迎娶王妃,又属枉死,按制并不应该葬入皇陵,甚至连棺木都不应该在宫中停留,但鉴於皇上的强硬态度,便对於葬入皇陵一事妥协,而且连刘太後在内朝中宫廷上下也没有人敢对如今在皇子院一侧偏殿停放的棺木有任何异议,十七王爷这次的事情後有更重要的事情压在了人们的心头,虽然将明世英的棺木停放在偏殿中不合规矩,但是在祖制上也没有不让的规矩,所以这本该是宫中朝堂上争议许久的事情就在这次众人一致的默许中变得毫无声息了。
三日後就是十七王爷明世英下葬的时日,礼部那里甚至连丧礼上的规制时辰已然列的清清楚楚并早已将奏折呈到了明世云的面前,明世云看完这次礼部格外细致与谨慎的奏折,拿起朱笔悬置许久终究还是在奏折上写了一个“准”字,而在阅完这本奏折後明世云已然无心再处理政务了,他沈默地离开了御书房。
跟在他身後的马总管心中已然清楚皇帝将往哪里而去,他知道自从当日得知十七王爷死讯後皇帝去看过那一次之後就再也没有问过有关十七王爷的任何事。
当明世云来到了那座偏殿时将偏殿中的宫人全部赶走,独自一人来到了棺木前,看著那牌位上的名字,沈默了良久後才一字一句地说道:“小十七,一路走好,而谁欠下你的,七哥也一定会将这些为你讨回来的。”
到了发丧那日,满朝文武无论真心还是假意那面上都显露出了几分哀戚,柳言希也在其中,就像吴含自己所料,皇帝果然只是大发雷霆地训斥了他一顿了事,同时也并未让吴含暗中去查明这次的“意外”,无论如何总算是没有太过迁怒,柳言希得知後算是放下了一半的心,而另一半……,他抬眼看向那巍巍的宫城,他的另一半则落在那里,不知那人这些时日又是如何度过的……
裴立是在启程回国的路上才得知了这个消息,他只是幽幽叹息了一声道:“本来只想让那位明昊新帝麻烦缠身而已,如今……虽说也达到了目的,只是,袁栉,”他望向了同一辆马车中的人,“没有想到这次的麻烦竟然是一个王爷的性命。”
袁栉听後却意外地从这位亲王的神情中发现了一丝後悔的情绪,不过下一刻他就知道自己刚刚那肯定是看错了。
“袁栉,把我们所留的痕迹都抹去干净,我不想再应付国内的乱局时还要面对那位明昊皇帝的怒火。”
袁栉轻声应下。
刘太後也开始觉得这宫里变得有些死气沈沈的,不过她也知道十七王爷明世英刚刚过去不久,宫里想必没有人愿意在这个时候去触皇帝的霉头露出些喜气洋洋的气氛来,而许多事也因此停滞下来,刘太後忽然感到周身冷清了许多,她一开始还有些不习惯,但在日子长了以後,刘太後也终於知道了这身边的冷清也源於她的小儿子十六王爷明世和已经有些日子没有进宫来看她了。
刘太後想到这里心中不禁有了几分不以为然,即使当初小儿子与明世英交好是带著目的与利用,但想必也存了几分兄弟之情,在这个时候自然要在皇帝面前表现出来,只是这些日子已经过去了,该让皇帝看到的也都看到了,那麽,他是不是该进宫来见见自己的母後了?难道他还真准备把戏做足了全套不成?
正当刘太後想著是不是要派人出宫看看小儿子时,忽然有宫人通报十六王爷到,这时刘太後的脸上才真正露出笑意来,可是她的这份笑意在看到了进来的小儿子後也不见了,身子也不由坐直了前倾了几分,口中也惊呼道:“这是怎麽了?怎麽好端端的瘦成了这样!身边的那些奴才都瞎了眼不成!你病成了这样也不找御医来看看!”刘太後连忙把请安行礼的明世和拽到了身边,上下打量著同时也一脸的心疼。
无怪乎刘太後如此,明世和的确和以往相比消瘦了不少,不,或许用憔悴才更合适一些,乍一看就像是大病过後的样子,看到刘太後如此,明世和强撑起了笑脸说道:“太後不必太过担忧,这也只是近些时日太过劳累所致,休养一些时日就好了。”
尽管明世和如此说但终归无法让刘太後放心,在明世和的坚持下这才免去了刘太後让御医立刻过来的想法,只是到了最後明世和不得不领一大堆的补品回去,刘太後看见小儿子精神比来时稍好,想到这些时日或许是熬神地累了,同时也就安心了许多,当下也就放他早些回去休息。只是就在明世和刚刚离开不到一会儿,刘太後就忽然听到有宫人慌张来报,说是十六王爷还未出宫便晕倒了,刘太後霎时惊呆在了那里。
“晕倒了?”明世云听说明世和在离开太後那里就晕倒的事情後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後的事情了,他有些奇怪地问道。
“是,不过现下十六王爷在太後那里照看著已经并无大碍了。”马总管轻声回禀道。
“御医怎麽说?”明世云似乎很是漫不经心地问道。
“十六王爷那里只是近日体虚劳累所致,多多休养几日即可无事。”马总管如实回禀道。
“知道了。”明世云听後又拿起了刚刚看到一半的奏折,同时说道:“朕一会儿就去太後那里探望。”
“是,太後那里奴才这就派人去通报。”
“你也先过去看看吧。”明世云突然吩咐道。
马总管心领神会地应了一声後退下。
身边没有了马总管伺候,明世云放下了手中的那份奏折,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而当明世云来到太後那处时不光见到了明世和,同时也在这里看到了皇後,对於皇後出现这里明世云既感到惊讶又同时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对於明世和的病情明世云即使知道已无关大碍,但是仍在太後面前关心地询问了几句,成年男子是不准留宿在後宫之中的,为了安抚担忧之情溢於言表的太後明世云同意让明世和今夜留宿在皇子院暂且安置,可是明世和却出乎意料地坚决要在宫禁前离宫,见他如此坚持,刘太後也只有答应下来,明世云与皇後也就势离去。
第212章
帝後二人从太後那里离开後两人之间谁也不愿出言打破他们的这种沈默,即使身後的宫人已经和他们相隔了有一段距离绝对不会听到他们在说什麽。明世云根本不知道在这一段不近的路程上应该与自己的皇後说些什麽,或许他之前也从不真正在乎会与皇後说些什麽,所以此刻明世云感到这一路的沈默有点难受,而皇後似乎也并没有开口的样子,明世云知道再走一会儿他们就会分开,这让他心里有了片刻的轻松,而也就在此时他却听到皇後低低出声。
“能求皇上一件事吗?”柳言贞突然说道,而她也并不在意明世云是否会答应径直说道:“皇上能给柳家一个孩子吗?”
“什麽?”明世云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一个孩子?柳家?可是……
“相信宫里的事情也瞒不过皇上,身为皇後却连诞下龙子的机会都微乎其微,皇上这里将来肯定会有其他的孩子,而柳家……却不能让直系断了血脉,算是向您在此求一个恩典。”柳言贞在说出这一切後神情漠然。
明世云听完这些慢慢停下了脚步,神情莫测地望向了自己这位向来在後宫朝堂都是交口称赞其贤良淑德的皇後,随後低低地笑了一声说道:“皇後不愧为皇後,就连劝谏的方式都是朕所未想到的,”故意不去看柳言贞那猛然变得苍白的脸色,明世云接著说道:“皇後的身体如何朕早已从御医那里知道了,以皇後现在的身子想要受孕那要有天大的风险,这件事不必再说了,朕也希望有一个嫡子,但是一切都需是皇後养好身子才行,皇後,你说……是不是?”
“皇上说的极是。”柳言贞神色平静地回道:“对了,虽然现在太後好像已然忘了,但是後宫嫔妃太过单薄,也许太後仍会提起,不知皇上是何意思?”
明世云一想起刘太後屡次提出此事,心下也有些烦乱,“太後那里还望皇後周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