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郎归 第10章

沈超接了盘子,又听皇帝交代道:“太上皇搬入锦翔阁时,几乎没带随身物件。开春了,天气回暖,你替朕把这几件换洗衣物送过去。”

“皇恩浩荡!臣必将皇上一片仁心传达到位。”沈超话音刚落,就听得门外太监唱道:“子翀丞相传到。”

沈超未及回头,就听来人请安道:“参见陛下。”沈超便侧身作揖:“见过子丞相。”

“子卿来了正好,倒叫我想起一事儿。沈超,你兄长近况如何?”

未料皇上突发此问,沈超些许愕然:“多谢皇上挂念,兄长一切如常。”

皇上子翀似乎对沈超的答案不甚满意,双双俱是眉头一皱,可旋即子翀解围道:“料圣上是想着沈越恩怨已了,该自在一些了。”

沈超略作迟疑,才答道:“回皇上、丞相,兄长这几年一直都是这般神态,积习深重,也许还需要些时日,方能更变。”

“也对。好,你下去替朕把东西送过去吧。另外,劝劝你兄长,凡事看开些。”

“好好的富贵日子倒叫他过得苦大仇深,啧啧啧……”子翀说着撇嘴摇头,一脸嫌弃的模样倒叫皇帝看乐了,本欲再次叩头谢过的沈超心下一松,只端端作了一揖便告退了。

待人走远,皇上放下狼毫,子翀煞是默契,上前到桌旁,躬身对皇帝耳语道:“那边还是一样的说辞。”话毕,子翀罕见地拧眉作愁苦状。

皇帝闻言也是一声喟叹:“看沈越那神情,也没有报仇雪恨后的爽快。看来寻壑是真的殒命大洋了,想他这些年……哎,可惜了。人是捞不回来了,你择个日子给他立座衣冠冢吧,好歹留个纪念。”

“……”

难得一见子翀踌躇,成帝疑惑:“怎么,你有其他想法?”

“圣上,该派的人都派出去了,唯独没有跟沈越对证过……我想试试看。”

皇帝犹疑片刻,点头道:“好,若他真有隐瞒……”皇帝一副欲言又止。

“陛下宽心,寻壑虽是我侄儿,但臣必以大局为重。”说罢,子翀告退,踏出殿门。

沈超回到原地,远远就见兄长腰背挺立,负手望天,不待上前也能想见他此刻眉头紧锁、思虑深重的神情。

“哥!”见兄长回头,沈超抱歉道,“皇上派了差事,你要不先回去吧。”

“什么事儿?”大太阳底下晒着,沈越一放嗓,还是叫人觉得冷冽,可沈超也明白,沈越是个极有主见的人,他决定的事儿,旁人就是好心给建议,他也多半不理会——今天兄长是铁了心不单独回去了。

沈超无奈笑笑,答道:“给太上皇送些衣物。”

“那不远,一道儿去吧。”

沈超略加思忖,应道:“好。”

锦翔阁名不副实,既无锦秀之美,更不见祥瑞之兆,不过一座而进的偏僻院落。饶是沈越这些年沉稳,踏进院子时,还是被这冷清景象唬得略顿脚步。

沈超更是退回门口,确认匾额无差没有进错房门,才复入内。

“太上皇?”沈超喊了一声,无人应,二人在前院迟疑片刻,不闻回应,只听得模糊几下‘叮当’声。

沈越再不犹疑,大步踏入内院。沈超旋即跟上,就要随兄长一道步入月拱门,不料沈越一步急刹,叫后头的沈超直直撞上。

“皇……太上皇?”

沈超一吓,活久见兄长口吃震惊之态,忙侧出头来一视究竟,待看清眼前,沈超更纳闷——

此刻,一男子正大岔着双腿,蹲在园圃,一手扳铁,一手捏土,周遭黄泥翻遍,此男子污首垢面,无甚亮眼。旁侧,檐下石阶,一小太监正畅游睡乡,哈喇子直淌。

沈超瞧瞧兄长,见他还是一副欲言又止活吞苍蝇的糟心样儿,沈超复又看回院子,这一看,终于,连沈超都瞪大了眼:

只见那湿泥满沾,已然不辨原色的长衫之上,隐约可见几颗龙头……

龙头??!!……

???

第13章 拣尽寒枝不肯栖②

眼见随手捞起的一撮土,都已全然粉碎,先皇欣慰之余,举袂抹汗,偏了头,赫然发现月洞门口杵着俩伟岸男人。

沈越沈超思虑千回,一声‘太上皇’终是在心口难开,生怕狼狈之态为人目睹,招致先皇恼怒。不料对方倒是坦然,直挺挺发问:

“二位是?”

兄弟二人对视一眼,单膝跪下,朗声道

“都指挥使沈越”

“礼部侍郎沈超”

——“参见太上皇!”

“大人快请起,而今我不过一介布衣,礼数都免了。二位光临寒舍是……”

沈超前跨一步,高举白玉盘:“皇上念初春天气,特差微臣送来春服,以供太上皇换季更衣。”

先皇顿时肃容,从泥地跨出,叩首拜谢,又道:“眼下我衣冠不整,恐有辱圣意,尚善,替我收下……” 先皇突然想起什么,猛然回头,果见那蓝衣太监仍歪在柱底发梦,却不见先皇有所惊愕,只随手拣了块方才剔出的碎石,朝太监一掷。

太监吓得立马坐起,大喊:“皇公做好饭啦?”

沈越:“……”

沈超:“……”

“家奴有失管教,让二位见笑了。”虽是解释,可太上皇语气里一副‘看你们惊讶我勉为其难解释一下’的意味。未待二沈应答,先皇又对那叮嘱一遍:“还不快替我收下!”

“啊?是……是!”

那蓝衣太监清醒了倒是利索,赶忙上前跪下接住。沈越沈超送完东西,就要作别,不想身后一女声疑惑道:

上一章 返回目录 回到顶部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