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点头。
谭月遂吩咐小二:“取掐丝景泰蓝多宝阁来。”转而又对沈越道,“公子如此爽快,想必是送给极有分量的人,民女替公子包上,聊表心意。”
……
驾马返到丘府,已过午时饭点,引章正寻思着亲自下厨表达谢意,才下马,就听得身后匹马长啸,回头,竟见银狮疾驰奔来,带起风声猎猎。
沈越奇怪:“银狮?”
马儿在主人跟前刹住脚,沈越见其口中衔着一拇指粗细的信筒,遂取了打开看。
纸大概是随手撕下的,四边如锯齿般不整,其上寥寥数语,沈越只看一眼,顷刻,眸中惊恐风起云涌。
引章不安问道:“银狮怎么跑回来了?上面写了什么?”
“阿鲤遭人刺杀!”
仿如晴天糟了霹雳,引章来不及反应,就觉身边刮过一阵风,抬眼,沈越已驾着银狮奔出数尺。
第44章 莫使云雨散③
沈越赶到九畹,店铺如常开放,货物齐整无异态,可径直冲进内室,却见程隐站在门边,寻壑则和一女子瘫坐对角角落,寻壑抱头,躯干几近蜷缩。
沈越大惊,冲上前一把揪起他:“伤哪儿了!”
未料寻壑一听见沈越嗓音,即刻一挣,跌坐在地。沈越伸手去拉,寻壑慌乱往后挪退。
“沈越?”寻壑身旁女子半信半疑。
沈越有着过目不忘的本领,上下扫一遍这女人,便认出她来:“邬三小姐?”记得寻壑遣人将她护送去了东瀛,而今怎么回来了?还出现在这里?
沈越欲要牵起寻壑,邬璧却拦在在跟前,并厉声道:“你又想怎样?”
沈越:“??”
程隐已在身后,解释道:“这姑娘突然窜出,在丘公子跟前拔刀……”
“啊!!!”程隐一语未完,寻壑竟失声尖叫,邬璧连忙抱住寻壑安抚,待寻壑稍稍平息,邬璧冷声对程隐道:“我说这人鬼鬼祟祟跟在我丈夫身后作甚,原来是沈爷派来监视的。”
‘丈夫’二字,譬如芒刺,扎进沈越耳里。
对呵,寻壑早已不是昔日的沈鲤。他有事业,有家室。
寻壑念旧,他必定是为给自己留情面,才没有驳了自己上门照顾的请求,以寻壑而今财力势力,何愁请不动顶贴心的人物。
心突然脆生生刺痛。
寻壑仍不住哆嗦。
蹬蹬脚步声由远及近,又有一人跑入,入室惊呼:“公子!”原是引章赶到。
程隐后退一步,对沈越耳语道:“爷,丘公子可能认出我声音了。”
沈越瞬间明白寻壑害怕的原委。
暗无天日的密室,血腥腐臭滞涩不去,灼烫炙烤、剜肉剔骨,世上最惨痛的皮肉酷刑,寻壑几乎都挨了一遍。
这些时日,偶见寻壑瑟缩,未见其惊惶失措,沈越想当然地若无其事,但直至眼下,沈越才明白,自己低估了寻壑……
他怕程隐,更怕幕后主使的自己。
人间炼狱,任谁经历一遭都是终身噩梦啊。
“公子害怕,你们先出去吧。”引章扶着寻壑,对周遭众人道。
邬璧恼怒驳斥:“寻壑怎会怕我,他明明是怕沈越。沈爷别忘了,当初你在众人面前是如何羞辱我丈夫。虽不知你方才惺惺作态为的哪般,但凡替寻壑着想,都请你离远点。”
沈越舍弃身家豁出性命,为的就是来到寻壑身边,除非寻壑亲口拒绝,否则,他怎会因为旁人呵斥就退缩。
引章见沈越没有半分挪动步子的意思,只好放开寻壑,转而起身劝道:“咱们先出去吧。”
和沈越步入后院,引章就跌坐在廊下长椅。程隐守在门边,仍留意着房内动。沈越罕见的步伐虚浮,埋头撑着柱子,他此刻只觉得胸腔一团疑火,他本想把这火硬生生压下,孰料其逆反似的喷薄出来,问引章道:“阿鲤婚后……他过得怎么样?”
沈越此前,从不屑于关心他人私下生活,同时也不屑这类探听隐私的人物。可这一句问出,沈越才觉滞闷已久的胸腔戳开一个透气的道儿。
引章捶着头脑,须臾都不见作答,就在沈越耐性几近耗尽时,引章才哽咽着发语:“沈爷怎么突然关心这个?无论是三小姐,还是沈爷,都是一样的。”
沈越:“?”
引章举袖子抹一把脸,也无所谓此刻眼白赤红,直视沈越道:“公子有用时,你们拿他当宝,可一旦公子没用或者不听话了,你们就弃他如敝履。这些事儿我不便说,省的哪天反目,沈爷又拿来让公子难堪……公子不是神,不是每一次都能挺过去。”
沈越无法反驳,踌躇许久,像个缴械投降的败兵,松口道:“是,过去是我的错,今后再不会了。”
引章一时语塞。毕竟曾服侍过沈越,引章多少知晓沈越脾性,对人坏起来,是处心积虑的坏,可对人好起来,也是掏心掏肺的好。想他这些时日在沈府衣不解带照顾公子,不挑粗细地揽活干,还有眼下突然又坦然的认错……
引章没理由不信沈越。
思前想后,把思绪理顺,引章才道:“当初三小姐下嫁公子,确实有所图。”
“怎么?”
“三小姐早已心有所属,可惜男子出身平凡,老爷无法接受,强要拆散他们。三小姐苦求、大闹、私奔,手段用尽,老爷仍不答应,最后小姐割腕,几乎丧命。老爷才松口应允。可三小姐找上那家公子,他竟已娶妻。姻缘至此本该作罢,但三小姐认定这是老爷背后指使,一气之下随了二爷南下,就……遇上了公子。”
“后来,三小姐下嫁公子,可却是报复心切,一方面不从老爷意愿,另一方面,是为……用三小姐的话来说,是‘挑软柿子捏’。成婚不久,三小姐就找上原先的情郎。那段时间,三小姐常常夜不归宿。可老爷问起,公子还得替三小姐圆谎。”
“公子新婚当夜,就知晓了三小姐的这段过去。沈爷你清楚的,公子心软。所以,无论三小姐如何刁难,公子只体谅她是事出有因,故而处处忍让。可三小姐却得寸进尺,越发觉得公子好欺负,闹到后来,数周数月不归家。有次我偷偷跟出去,竟发现,和小姐幽会的,不是一个男子,是好几名!”
“终于有一天,这事儿让老爷发现了,拿公子质问。恰巧三小姐回来,老爷一通臭骂,抡了棍子说要打死,那一下,公子生生替三小姐挨了。小姐当场气极晕厥,是公子把人抱回房中,还请了大夫诊脉,竟诊出小姐有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