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郎归 第140章

敲门声不合时宜地响起,沈越拧眉,问:“谁?”

“沈爷,是我。”竟然是晏如。

沈越和寻壑对视一眼,寻壑点点头,允许沈越开门,沈越便问:“怎么了?”

“我媳妇儿……引章她今早生了,是个大胖小子。”

“真的吗!”寻壑顾不得眼睛通红,抓着晏如就雀跃道,“我得赶紧回去看看!”

这位主子素来清淡,此刻漫卷诗书喜欲狂的模样着实没少吓着晏如。晏如扶正被晃歪的冠帽,苦笑不得:“还有……还有一件好事呢!”

“什么好事?快说!”

“芃羽姑娘她今天也诊出了喜脉,咱们府上今儿可是双喜临门!”

作者Say:超难产的一章。所幸成品还算满意,久等了各位。

第111章 花影莫孤人间月④

转眼又到岁末,一年尾声。

相较去岁的酷寒,今年可谓暖冬,直至十一月底,雪片才稀稀拉拉落下。大好天气,浙江新开垦的万亩桑田连保暖工作都省了。

然而,于沈越而言,这一年的收尾着实不大好。

事情是这样的。

在建宁县走访时,沈越不幸跌入古井。这已经算不幸的了。但所谓祸不单行,这口干涸已久、村民们以垃圾填充的古井,竟枯木逢春,不知何时蓄满了水,所以,沈越最终是掉在腌臜水里泡着,其中脏臭可知。更倒霉的是,沈越落‘地’的时候,撞到了底下的硬物垃圾,双脚崴伤,发力不得。因而,费了村民老大的功夫,沈越在昏厥之前,终于得到救援。

然而,沈越着地那一刻,意识松懈,眼前一黑就昏死过去了。

寻壑赶到时,见到的就是不省人事的沈越。

前一日下午捞上来的人,直到次日深夜才睁眼。面对全然陌生的环境,沈越起初满是迷惘,然而,当看到身侧打盹的人儿时,沈越扯动干涩的嘴角,艰难却坚持,悄悄笑开。

寻壑撑起眼皮,映入眼帘的就是沈越淡淡的笑意:“爷,你醒了?啊,嘴唇都这么干了,对不起我去拿水……唔!”寻壑还没站起,就被沈越揪下腰身,唇瓣碰到一处。

寻壑的呼吸一如其人,轻且淡,稍稍分开时,沈越只觉得寻壑呼吸拂在脸上,像被羽毛扫过。“现在不干了。”说时,沈越舔舔嘴角。

寻壑记得清楚,草房子后院那些野猫得到投喂,酒足饭饱时,就是这个神情。

“老流氓!有能耐占便宜,看来不用担心你了。”

沈越揪了寻壑衣袖,嗓子嘶哑仍不掩其温柔,只听他说:“本来就没什么事,就是这几天累了点,多睡了会儿。”

寻壑气急:“没事?!你知道自己脚崴得多严重?大夫交代,接下来半个月你都别想下地走路。还有,你摸摸自己额头,看烧成什么样了!”

沈越手背碰了下脸颊:“哎,好像确实烫了点,可鲤儿,我真的没骗你。脚伤的事我昏迷前就知道不妙了,至于发烧,现在也只是微微头疼而已。可能……”

寻壑端来糖水,服侍沈越润口,良久都没听到下文,寻壑遂问:“可能什么?”

“可能因为,我梦到了你……梦里想你,醒来竟然美梦成真,你就在我身边,我哪还顾得上病痛?”这会儿,沈越不复刚醒来时的兴奋,身体抱恙让他的说话时带上几丝无力,可沈越还是尽力挪动身子往床里靠去。

寻壑知道沈越是要自己躺下休息一会儿,可行馆的床榻不比家里,两个大男人并排躺着,只怕会挤着沈越。

沈越心有灵犀,软下嗓音近似渴求,拍拍身侧:“你陪我躺躺嘛,我有故事要和你说。”

寻壑只得依言躺下。

沈越难以翻身,只能环住寻壑手臂,挨紧了寻壑,沈越满足地叹了口气,才道:“我和你说噢,在梦里,我们俩同样像现在这样恩爱,但过程完全不一样。”

“嗯?过程是怎样?”

沈越笑笑:“嘻嘻,说这个之前,我想告诉你个秘密。”

“哦?”

“你一直以为,我初次见你,是在‘蓬门’,对吧?”

寻壑奇怪:“不然呢?”

“其实呀,咱俩的缘分,从你一出生就开始了。你还是襁褓婴孩的时候,我就抱了你。”

寻壑果然惊愕:“啊?”

“你出生没多久,老献王就办了那场差点害自己送命接驾盛宴。那一次,我随父母一道出席了。席间无聊,我和沈超便偷溜到王府后花园,在花树底下见到了你。”

“怎么会?”

沈越改握为扣,和寻壑十指交缠:“呵呵,还真是这么回事。当时你哭得可厉害了,我和沈超见四周没人,就把你抱了起来。鲤儿,这么多年我一直没跟你说,真的,你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婴儿了,言语形容不出的好看。可是呢,后来,你却干了一件大逆不道的大坏事!”

“什么?”寻壑大惑不解,一名婴孩能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你呀,竟在我抱着你的时候尿尿了。”略加斟酌,沈越还是决定跳过自己挑开襁褓窥视、惨遭寻壑喷泉‘报复’的桥段。见寻壑一脸错愕,沈越更觉得好玩:“后来你娘现身,得知情况一个劲儿给我赔罪。可我头一次受此等奇耻大辱,当场扬言要把你带回沈府赎罪。不过,后来我娘来了,所以最后,我只能把你交回你娘手里。”

“天啊,原来还有这么一段……苏州沈府那些年,你为什么没和我说?”

“因为那时我还不知道呀。是去年子翀提起,我才联系到一起的。不过话说回来,今天我想和你说的是刚刚做的梦。你知道吗,在梦里,我把你押回家了。你既然在沈府,自然不会遭受后面颠沛流离的苦,平平安安,在我身边长大。梦里的我,对你也有情愫,可你和现实中一样,卑怯动摇,躲躲闪闪。最终我忍耐不住,冲动下强要了你。不过你放心啦,事后我负起了责,多年来一直未娶,和你偷偷摸摸厮守。梦到后面,我心里那个惆怅啊,我在想,如果现实就是这样该多好,那些苦头都离你远去,在我庇护下,你单纯而开心地活着。”沈越再按捺不住,不顾腿脚疼痛,翻身拥住寻壑。

可寻壑似乎没受触动,仍旧兀自盯着床顶看:“不知道沈爷听过佛祖的一个故事吗,大概讲,一位年轻人向佛祖请教取舍。佛祖未答,只让他下到麦田,从麦田里摘一枝最饱满的麦穗,过程中只许前进不许后退,且摘了不得反悔。这位年轻人下田地没多久就摘了一枝,可往前走,发现前面总有更好的。我还记得这个故事是当年在苏州沈府,沈爷你书房里看到的。文中的年轻人与麦穗,就像沈爷和我,如若没有历尽千帆,沈爷怎知我是最合心意的。我和沈爷,只是在最适合的时候,重逢了彼此、如此而已。”

沈越哑然。

在沈越的呵护引导下,寻壑那闷嘴葫芦的外壳渐次剥落,渐渐愿意向沈越敞开心扉。已虽然经小半年了,可寻壑每说一次心中所想,沈越还是会被感动。

不催促,不逼迫。

静候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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