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愿吾儿愚且鲁 第14章

  黎平想着就觉得气,太医院掌院听着风光无限,但皇帝是这样的脾性,黎平甚至几乎不能给别人看病,甚至几无交接——否则皇帝一忌惮,怕是再染疾时也不敢叫他看了。

  而黎掌院沉着脸,又是生气又是无可奈何,如果有的选,他是不愿意伺候这位主的。

  可他有时候又觉得皇帝实在太可怜,万里江山之主,却孤寒得在病中都不敢被人照顾。

  他再次地长长叹气,只觉得实在作孽得很。倘若皇帝不是他的娘家表弟又是生杀在握的天子,那些眉头心头的怜悯可未必足以支持他在这里伺候这位主伺候了这么些年。

  哦,现在还添了个小的。

  这也是个祖宗啊。

  黎平皱了皱眉头,想起丞相谢别私下同自己隐晦暗示的那些嘀咕,无意识地抿了抿唇。

  若是真的对皇位有什么图谋,那怎么也不会用上装傻这条路的。皇帝又不是没有别的儿子了,嫡庶长幼贤愚,怎么都不会轮到一个痴傻之名在外的皇子的。

  黎平神思有些飘,他也没想过李言居然真的只过了一夜就改了主意,直到走在前头的皇帝停住了脚步。

  李言一眼就看见李澜正在榻上睡着,心里一松,脚步放的极轻,等到看清李澜现在的情状后,又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李澜的面上还带着一丝病中特有的红,李言回头瞪着黎平,黎平想要清一清嗓子,被瞪得没敢,小声说:“烧真的退了,只是烧了一晚上,面上有些红气的自然的,别这样看着我,臣胆小!”

  李言眉梢微挑,看了他一眼,没再说话,又往前走了两步。李澜睡梦中也是不安的样子,小小的眉头皱成一团,两眼红肿着,看得李言心疼的不行,恨不得伸手替他揉平。

  又看见李澜一只手紧紧攥着什么,握拳在心口,指缝间露出一截红绳来。李言伸手过去扯了扯那根红绳,一面问几个内侍:“这是什么?”

  乐意连忙躬身回道:“六殿下不许奴才们碰,烧的昏过去了也不松手,想来是很要紧的物事。”

  李言想了一会儿,细长的指尖勾着李澜的衣领拉开看了眼,果然不见了自己给他戴着的那只玉兔子。

  昨日把李澜赶回重华宫也算是猝不及防的事,李言平日里随手赐给他的东西堆了乾元宫半个偏殿,却是一件都来不及带走的。唯独这只玉兔,是李言生辰的时候从收到的臣下的贺礼里挑出来的,小巧可爱,栩栩如生,他叫人用红绳穿了,亲手挂在了李澜的脖子上。

  李言心里一抽,不用闭眼都能想见李澜一个人蜷在榻上,握着这只玉兔子哭着喊父皇的样子。

  不由心疼得不行。

  他坐在床边,不顾黎平在后头吹胡子瞪眼,把李澜的手握在了手里,温柔的轻声说:“都是父皇不好,父皇在这里了……父皇再也不会不要澜儿了。”

第四十章

  皇帝昨天把傻儿子送回了重华宫的消息并没能瞒住后宫,自然是有人欢喜,却没人忧愁。

  光皇帝后来知道了的,除了陈妃念了两声佛,还有皇后托词四皇子进学有成,亲自去小厨房做了两道点心。

  李言嗤笑了一声,倒没计较,只是伸手在李澜额上探了探。

  李澜伸出胳膊来抱着他的脖子,用仍旧软糯的嗓子向他撒娇:“父皇,澜儿病好了。”

  李言闻着笼上来的那股甜香忍不住笑了一声,心说这个儿子怕不是糖糕成了精,十分好脾气地被他搂得低**去:“这样重的人了,别总往朕的脖子上挂,改日若是闪了朕的腰,你该当何罪啊?”

  李澜皱着眉头松了手,认认真真地向着他父皇腰里一揉:“父皇的腰怎么了?”

  李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腰里最是怕痒的,被李澜揉这一下,整个人都撑不住劲,倒在了李澜身上,忙笑道:“澜儿,澜儿,你快住手,父皇受不住这个。”

  这一声已算得是讨饶了,李言的尾音轻轻扬起,笑语里含些轻颤,倒显得一贯阴沉的皇帝的声音难得显得清软,李澜觉得实在好听,倒也不嫌他父皇压着沉,笑着又揉了两下,甜甜地道:“澜儿不好,澜儿给父皇揉腰。”

  乐然和乐意在后头拦也不是劝也不是,往日六殿下和陛下闹的时候,他们若是拦,都是要被陛下斥责的。

  只是六殿下大病初愈,陛下也是,这样亲昵的滚成一团,万一过了病气可怎么办?

  李言也心知不该和孩子这样胡闹,只是李澜的小手一直揉在他痒处,揉得他浑身发软撑不起身——半是笑闹得脱力,半是真的被揉软了腰。

  李澜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和他爹滚了一圈,压在皇帝身上,自己也被皇帝挠得咯咯直笑,笑闹得正开心,就被人从后头架住两条胳膊拎了起来。

  太医院掌院拎着六皇子,对着侍立一边的大貂珰们没好声气:“整天伺候着这个脑子不灵光的小祖宗,你们也傻了是吗?六哥儿昨日才退的烧,你们是嫌陛下龙体太康健?”

  黎平说话的时候拿眼盯着皇帝面上沁着的不正常的晕红,又气又怕,把手里扭来扭去的小傻子交到乐意和乐然手里,坐在榻边就开始给皇帝把脉。

  李言一番往常地收回了手不肯叫他诊脉,呛咳了两声才摆了摆手道:“朕没事。”

  黎平却已是大惊失色,回头看着被乐意和乐然安抚着的小傻子。

  镇日里醉心医术的黎掌院从来对别的事不放在心上,也不曾听说他出去寻欢作乐,家里只得一个老妻相守,于女色之上更是钝感至极。

  但不上心归不上心,美丑妍媸总是识得的。

  皇帝已经是一等一的好相貌,小傻子更是尽得了父母于相貌之上的长处,虽然才十岁,但样貌之姣好,足于陋室之中叫人眼前一亮。

  李言撑起身来,看着他的目光紧盯着李澜,便很有几分气恼,坐起来猛一拂袖,全拂在黎平的脸上,带了三分厉色:“胡思乱想什么!”

  黎平这才转过脸来,仔细打量着皇帝,稍稍放下心来,语重心长地道:“陛下可是许久不招人服侍的缘故?阴阳交泰也是大事,陛下确实该注意些的。”

  李言恶狠狠地等他一眼,起身就走。

  走了两步却被李澜拉住了衣袖,最宠爱的小儿子眼巴巴的看着他,已经带了三分泫然:“父皇……澜儿想和父皇一起睡……”

  李言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那你就当好好吃药养病,可知道了么?去床上躺着,叫黎平给你诊脉。”

  说着径自出了偏殿,这才轻声吩咐乐意:“夜里招个妥帖的人,到朕宫里头来。”

  乐意顿时恍然,只是这恍然是绝不敢表现出来的,只低下头应了一声是。

第四十一章

  夜里的时候,先是偏殿那处将李澜哄得睡下了,乐意才往另一座偏殿里头领人进来。

  李言虽然身子骨不好,一贯多病,到底是个正常的成年男人,有欲求正是常事。先前一通病,倒是许久不曾纾解,今日日里被李澜一闹,竟是有了些许反应。

  他腰里敏感得紧,不仅仅是怕痒。

  李言抿了抿唇,背着手进入了偏殿。乐意早已领着一个眉目清秀的小内侍等着。

  李言曾在床上被侍妾刺杀,自此后便不入后院,登基后也向来不入后宫,只独自歇在乾元宫中。破例也不过是在李澜的生母重病垂死的时候去过一回重华宫,从未召幸过妃子。

  有需求的时候,也不过如现在这般,叫乐意寻一个清秀的小内侍来。

  刻在骨子里的畏惧和不信任让皇帝无法忍受和人同床共枕——李澜大抵算是唯一的例外了,但这是他的骨肉,自不能相提并论的——自然也不会允许那小内侍同他躺到一处。

  被选中的小内侍早已被乐意教导过,看到皇帝坐在了他面前的榻上,也不说话,只是乖顺地跪下,低眉顺目地膝行了两步,小心翼翼地伸手撩开了皇帝的衣裳下摆。

  被湿热的唇舌包裹住的时候,李言不禁长长地叹了口气。他确实是太久没有纾解过了,本来这个身体也承受不了太过频繁的纵欲,何况李澜粘他得紧,自从五年前接了李澜到乾元宫与他同住之后,就连这样的纾解都少了许多。

  但早些时候黎平那个大惊失色的表情又突兀的出现在脑海中,李言有些气恼地按住了含着他的小内侍的后颈,有些粗鲁地狠狠挺身——

  黎平当时的目光是什么意思真当他不知道么?

  他李言难道是那种会淫亵亲子的禽兽不成?!

  他的澜儿干净得像是还未落在地上的初雪,他绝不能容许任何人将之玷染。

  哪怕是他自己都不行。

  正在尽心尽力地服侍皇帝的小内侍不知道主子到底是怎么了,只是遵循着先前受过的教导,从容地应对,放松了喉部的肌肉,更加深地吞裹着**。

  李言轻轻地呻吟出声。

  欢愉卸去了他的气力和莫名的羞恼,只觉得四肢百骸都充斥着一种饱足的温暖,脑子里的念头也为之一空,只是按着手底那截脖颈,肆意地发泄自己的欲望。

  这一切持续的时间并不算很长,在皇帝鼻音厚重的一声闷哼里结束,小太监遵循着大总管先前的吩咐,一言不发地从皇帝腿间退出来,膝行到了殿门前,方才站起来,无声地打开了殿门就要出去。

  却被门口站着的人吓得退了一步。

  李言尚自沉浸在那种餍足的昏沉里,一时没有察觉到什么异样,乐意看清门口站着的是谁时,却是惊得几乎叫出声来。

  早该歇下了的六殿下李澜只穿了一身寝衣,赤着白玉也似的双足,怔怔地站在殿门外。

  而乐然正哭着一张脸跪在李澜脚边,几乎要哭出来了的模样。

第四十二章

  小内侍一嘴的龙子龙孙还没来得及全咽下去,就看见六殿下站在门口直直地看着他,俊美非凡的小皇子有一双黑白极分明的眼睛,看人的眼神从无半点礼节性的避忌,此时殿内尚还燃着幽幽的烛火,殿外已经是漆黑的了,殿内那两点灯火就映进了李澜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瞳里,竟是叫人心慌。

  小内侍才站起来就吓得腿软,当下又跪了回去,深深地把头埋在地上,一个字都不敢说。

  李澜的目光随着他伏低身子,便也落下去,愣愣地看着小内侍颤抖的脊梁骨。

  李言已经缓了过来,顾不上高潮过后的轻微晕眩,匆匆地整理了衣袍就走到殿门前。

  皇帝看也没看刚才服侍过自己的小内侍,反而一脚把乐然踹了四脚朝天:“怎么服侍的?怎么连鞋也不知道要给澜儿穿,要是着了凉,你这狗奴才就该千刀万剐!”

  乐然一咕噜爬起来,磕头如捣蒜,却是半句不敢给自己辩解:“奴才该死,奴才没照看好殿下,奴才罪该万死!”

  李澜终于收回了落在那单薄的脊梁上的目光,也不说话,径自上前去,伸手环住了他父皇的腰身,把脸埋在了他爹的衣襟里。

  软软糯糯的嗓音里带了一丝委屈,被厚重的绸缎捂着,比撒娇还更缠绵:“澜儿睡不着,要父皇。”

  李言才意识到他的澜儿已经长得很高了,抱着他的时候,脸已经能埋在他胸口,将来想必会是个颀长俊秀的好儿郎,只是不知会便宜了哪家姑娘。

  这样想着,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李澜的后颈,却摸到了一手冰凉。

  李言一惊,俯身想把李澜抱起来,只是李澜五岁的时候他要抱起儿子已经很费劲了,如今当年粉雕玉琢的小团子抽条成了翩翩少年,他抱也抱不动,只得牵着李澜就往榻上走,一面厉声呵斥乐然:“还不快滚去把澜儿的鞋拿来!”

  乐然赶紧连滚带爬地下去了,李澜乖乖地被他的父皇牵着走到榻上坐下,李言抬起他的腿,把一只冰凉的小脚捂在手里:“怎么这样就出来?”

  李澜咬了咬嘴唇,委委屈屈地道:“澜儿想找父皇,父皇不在,澜儿就找过来……乐然不许澜儿进来,父皇罚他。”

  李言又好气又好笑地搓着他冰凉的脚掌:“好,罚他。不过澜儿下次不许这样任性,知不知道?你这样要是病了可怎么办,要好起来,父皇才能陪澜儿睡呢,知不知道?”

  李澜乖乖地嗯了一声,收回了脚就往他父皇怀里蹭:“澜儿已经好了,澜儿想父皇。”

  李言只觉得一颗心里都被这个小儿子甜的发软发胀,好似揉了桂花又在笼上蒸发了的松糕,忍不住把爱子抱得紧了些:“你好不好,你说了可不算,朕说了也不算,黎平说了算。”

  顿了顿又伸手去捏他的鼻子:“要是一直这样夜里赤着脚乱跑,怕是好不了的,只凭这个,今晚也要罚你不能和父皇睡,知道了吗?”

  李澜委屈极了,一个劲儿地往他父皇怀里拱:“父皇是不是不要澜儿了?”

  说着回过身,指着那个哆哆嗦嗦跪在殿门前的小内侍,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父皇是不是因为有了他,就不要澜儿了?”

  李言一愣,连忙安抚:“怎么会呢,父皇怎么会为了这么个东西,就不要我的澜儿呢?”

  说着冲乐意挥了挥手,有些不耐烦地道:“还不快把他拖下去。不要叫他在宫里做事了,打发去龙兴府守皇陵罢。”

  李澜在他怀里满意地蹭了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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