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被弄醒,睁着睡意迷蒙的眼睛,惊讶的问:“大王,你怎么了?”一边伸手用指尖拂上他的脸庞。
原来他已不知何时泪流满面。
大王用手擦了自己满脸的液体,对他温柔的的笑笑:“没事。”
长生一副疑惑的样子,大王伸手给他披上一件外袍,裹住长生因刚睡醒的而泛着冷的身体。大手揉着他的头发。“陪我去一个地方坐坐,喝喝酒,好吗。”
长生点点头,大王微笑着起身,两个人裹着大披风,穿过夜深露重的十二月天气,提着两坛酒,走了无数庭院,来到一个紧闭着的大门前。
大门是陈旧的红色,铁环已生了锈,他们进去院内,在一座高大的屋门前站住。
屋门和大门一样是古旧的颜色,大王抬头看着这丈高的门,伸手轻轻推开。
室内十分空阔,最尽头摆着一排牌位。下面几个黄色的蒲团。大王走进去,添了几只蜡烛,室内稍稍明亮了一些。
长生立在那一排牌位前,一一看过,最朴实的黑色牌位,上面供奉着几个声名赫赫的人物。
姨母原驻马国椒太夫人之牌位。
舅舅原驻马国国舅之牌位。
还有几个长生不认识的人,看来像是原驻马国的皇室成员,最后一个牌位什么也没写,黑色的木头上空空一片。但没有撤下,仍然在案坛上供奉着。安静的尾随在一众人等之后。
大王招呼长生坐下,两个人就随意的坐在蒲团上,各执酒壶喝了一大口。
这酒颇烈,在这不生炉火的隆冬之夜,很是解寒,大王和长生相视一笑,都没有说话,一起看着门外的月亮。
这屋子甚高,门也甚开阔,冬夜无风,但光是外面的寒气涌进来就让人受不了了。
但是两个人都不说关门。
“你知道吗。”目光凝望着月亮的大王轻声说。“这样和你一起安安稳稳的喝酒看月亮,是多难得的事情……”
他面对着月亮,只留给长生一个线条流畅的侧脸,皮肤在月色下泛着象牙色的光泽,目光里有水光流动。
“快十年了,我和你杀伐来杀伐去,竟然没有时间好好看一眼对方……”
声音飘忽而轻薄,仿佛浮在空中的白雾,不用心听,就要飘散。
转过脸来,看着长生说。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比起跟你作对,我更喜欢跟你喝酒看月亮……”
他的眼睛里终于落下一滴眼泪。
“不是,应该说,我最喜欢和你喝酒看月亮……”
……
“从很小的时候……就想了……”
长生看着他惊慌起来,“大王你怎么了。”他说的话他完全听不懂。
大王甩掉一不小心留下的泪水,温柔的说:“吓到你了么,没什么,只是觉得很难得,……没想到我们竟然可以有这样一个晚上,安安静静的坐着……”
月光照到他的脸上,他看着长生,十分认真的说:“不管怎么样……我希望你都能记得,有一个人……他最喜欢你了……从很小就喜欢……你不要忘了……”
长生不明所以,还是点点头。
大王摸着他的头发,脸上变成那种宽溺的兄长一样的表情。
不论你以后变成什么样子,与谁成家立业,在世上哪个角落,离我是否天涯一般远。
我都希望,你能记得,你的这幅身体能记得,曾有个深深对你不起的的人,这样说过,满怀悔恨的,这样说过。
“长生,我知道你喜欢的那个女子就是宁清昼……”
长生十分惊讶,说“咦?你怎么知道是她……”反应过来,自己这样等于变相承认,脸上起了两团红晕,声音也低下去。
大王看他这样子,眼里闪过一丝刺痛,但瞬间收敛。
“我会成全你的……”
长生惊喜的抬起头,大王看着他,温情地说“你所要的,我都给你,你喜欢的,我都拿来放到你眼前,我的目标只有一个,只要你幸福……”
“放心……我不会再……伤害你……”
长生被他一句成全高兴的冲昏头,也不顾他后面说什么,拉起他的手,喜得无可无不可。
大王低头看着自己被他拉着的手,眼里的水光更加璀璨,把长生一时间看得失神,好似天上的月色全被一只手抓起放到这个人的眼里。
大王月色盈盈的眼睛微眯起来。
终于狠狠心,将他的手轻微拂开。
手掌脱离了手掌,给两方自由。
他抓起身边的酒坛灌了一口,烈酒入喉,心脏和肺部都火辣辣的。像一道烈火烧过。
这样微凉的天,这样伤人的酒。
夜色如黑幕,圆月如明镜,似有似无的云朵如冷气般萦绕着天空。
两个人就这样平心静气的看着月色,一个太过喜悦,一个一声不吭。
他已经下定了决心,要给长生最想要的。他不能成全他的前生,就成全他的今世吧。
至于他自己……已经无所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