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邡道:“我们不是常送菜予你和师嫂吗,都是小秋寒种的,就在阁前,恐怕是我昨日喝多跑去练剑给毁了,等你走了他恐怕还得发作我一阵呢。”
红澜:“…………”
他指了指外头,“是那片?”
云邡点头。
红澜这才明白自己干了什么。
他弄坏了人家的地,还断了自己夫人最好的那一口。
红澜默然一阵,在储物器里翻来翻去,把他给夫人买的各种吃的都分出来一半,整整齐齐摆在桌上,说:“给秋寒。”
云邡不解,他这是做什么?
红澜将事情原原本本都同他说了一遍,他才明白,然后不厚道的哈哈大笑起来。
天可怜见的,亲手种了两年啊,小秋寒是不是躲起来哭去了?
魔尊比这位缺了大德的仙座要有良心的多,想了许多法子要补救,云邡却只顾着哈哈大笑,只说让他不必介怀。
云邡好一通慷他人之慨,才算阻止了红澜各种往外掏稀罕物品,菜地的事算到这儿了。
其实他本就不打算再让谢秋寒弄那片地了,他又不是恶婆婆故意磋磨小媳妇,菜地只是当初为让他修行而出的难题,如今谢秋寒修行有成,实在不必再让他这样辛劳了。
揭过菜地这个插曲,二人正经说起了话,聊着近日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
刚好,红澜来了,云邡便把岭南的事同他说了。
红澜凝眉:“你是说,他拿地下埋骨的位置同你交换?”
“不是位置,是引出的方法,”云邡道,“且他说,岭南如今灵气又衰,穷奇骨恐怕不堪用,还想请我去看看,我倒是纳了闷了,他们岭南又没出什么大能,怎么可能伏羲骨只顶百年就无用了?”
“那这当中必定有什么不寻常的事了,”红澜沉吟一阵,“待我与天珑说一声,陪你去看看。”
“不必不必,”云邡摆手,“他们闹不出什么大动静,你们久别重逢,我可不给你们发光发亮。”
红澜笑笑,“也好,有事你再叫我就成。”
云邡也回了他一个笑。
师兄弟二人便继续把酒叙话,好不欢快。
云邡昨日不快,又喝醉了,满腹牢骚,就想着甩手不干,不管这堆破事,但那毕竟只是一时情绪,昨夜发泄出去,今日便又觉得没什么,他挑的起来。
他只把这些当做谈资与师兄说,顺带听听师兄的意见罢了,并不是向他抱怨和求助的意思。
二人聊了一阵,红澜抿一口茶,看看云邡,忽然说:“你现在稳重不少了,若师父见了,也要夸上几句。”
云邡怔了一下。
半响后,才也笑了一下,道:“我看悬,他恐怕要疑虑我做了亏心事,才肯这样听话。”
往日他们三人一起,空冥红澜总是一个比一个更要君子端方,他们把各种稳重有礼有风度都占尽了,云邡就负责顽劣和捣乱了。
若那时有人说,云邡日后要当仙座,一定要换来一句:仙门完了蛋!
可到底天命有归,他们经历种种,竟走了与一开始南辕北辙的路。
这些事,少年时谁能想到呢。
昔日阁中的笑闹声已经落幕,不朽阁的栋梁渐渐褪了新漆,陈旧下来,四下沉淀着往日的欢畅和悲伤,最终都落定,两个少年从这里走出去,长大成人,肩起了越来越清晰的担当。
大约是因为成王败寇,他们现在坐在两大尊位上,说起往日时虽然留恋,但并不惆怅。
现下日子平稳,身边有人陪伴,也都很好。
师兄弟二人忆往昔时,谢秋寒敲了敲门,走进来,“师兄,我晒了萝卜干,你问问师嫂要吗?”
红澜:“………………”
谢秋寒看他们气氛奇怪,目光在他们间移转了一下,谨慎的退后一步:“我晚些时候再来?”
红澜更是没话说。
云邡大笑,起身把他招进来,“不给他,我们自己留着。”
独此一份,以后没产出了,还是留着自己忆苦思甜吧。
谢秋寒坐下来。
云邡揶揄道:“还给他萝卜干?多日不见,你看师兄多福气,别给了。”
就直说胖了……
红澜无奈,“天珑爱尝鲜,没有办法。”
云邡本来就随口取笑他一下,可一听他这样说,突然来了兴致。
胖魔尊没什么好看的,胖狐狸才稀奇呢!
他忙撺掇道:“师嫂呢?可在家中?快给他传个迅,说说话。”
胖狐狸!
红澜不疑有他,掏出一面圆形法器来。
那法器内里扣着一个半弧形的镜子,外面凭空悬浮着几条小鱼,是现在世家宗门间很流行的一种通讯法器,点通后可唤出影像,看到对方那边的情景。
只是这法器十分消耗灵石,若不是有钱人家,是不敢随意用的。
还是魔尊有权有势,名下有一堆灵石矿,在茅草屋里摆了八十几个法器,全天开启,与他夫人天天见。
现在大荒魔尊沉迷于夫人美色,不理事务,大荒各处谁都不敢闹事打搅他,一个魔门过的比仙门的人都清静无为。
他拿出法器,催动一阵,小鱼旋转起来。
可转了一圈,又一圈。
什么也没有。
红澜的眉头悄然皱了起来。
第69章
法器下边满满当当堆着灵石, 镜子上小鱼也转的欢快, 显然运行没有问题。
那便是另一头出事了。
云邡原本满心期待等着胖狐狸, 这时看红澜神态不对,也跟着心中一紧, “怎么了?”
红澜没说话,咬破手指凭空写了几个字符, 血迹留在空中,形成一个复杂的古甲骨字体, 发着暗暗幽光。
云邡知道这是古书里测卜凶吉的法子,便盯着那字符,瞧着变化。
只见那字符诡异的明灭一阵,最后拆成了两半,崩了。
一滴暗红的血珠子坠落下来, 坠在地板上,灼烧出一个焦黑的窟窿。
每个人心中都咯噔一声:是凶。
同一时间, 正在勤劳的打扫摘星台、仔细擦“江山不朽”牌匾的岫玉惊呼了一声:“仙座, 快来看, 这……这块牌匾发光了!”
几人闪身去看。
只见暗金色光芒慢慢沿着九州脉络游走,整幅隐藏的地图清晰的浮现出来。
沿着光芒的源头往下溯流, 已经没有了脉络,但点缀出了一个岭南。
.
方匆正趴在床上, 由仙童与他上药。
方成镜坐在一旁,一边唠叨,一边唉声叹气, 活像刚死了老娘。
方匆听的不耐烦,捂了耳朵,嚷嚷道:“我都同你说了,娘给我托梦了,你不听,你还打我,那我就去找仙座说,你又打我,你这人讲不讲道理了!”
方成镜念了百遍心经:这是亲的,不能打死……不能打死……最多只能打个半死……
他念得心平气和,说:“阿姐给你托了什么梦,你说,我听。”
方匆道:“娘说你一把年纪还不娶亲应该去给她坟前磕头!”
方成镜撸袖子,“嘶,你找揍是不是?”
方匆捂住脑袋,“还有呢还有呢,你听我说完。”
“快放。”
方匆飞快道:“娘说,无我镜是咱们家传家神器,她死之后,无我镜就无人能用,我不能用,你不能用,这是稀奇事,所以大概你生个孩子能用,所以你要赶紧生孩子,不生孩子你就对不起列祖列宗!”
什么能用不能用、孩子不孩子的,好一通绕口令,把仙童都给绕晕了,心想:小主子这下真要挨打了。
可刚想到这儿,他小心地看一眼方城主的神色,却愣了下。
方城主脸上满是讶色,作势要打孩子的手顿在空中,整个人都像定了身似的。
方匆飞快说完,偷偷从指缝看看他舅舅的神情。
诶?
不打人了?
方成镜放下手,眸中是少见的正经和严肃,“她还说了什么,你认真仔细的说。”
方匆被他也感染的紧张了起来,清了清嗓子,道:“娘说,她死以后,无我镜一直不开启,宗门禁地没有人镇压,里头的东西都作乱了,岭南恐怕要糟糕,她问我如今是不是有兽鬼作怪,我说我来了紫霄山,不太知道家里……”
“有,”方成镜沉声道,“岭南有兽鬼作乱,居民不堪其扰,是最近的事。”
“哦……这样说来,娘说的还真对,”方匆道,“她说若不把禁地封好,神力泄露,会有想不到的大灾祸的,她听我说我在紫霄山,便让我去与仙座说,仙座会答应的。”
方成镜听了他的话,沉默的思索了好一阵。
方匆瞧瞧观察他的神情,心里跟着打起了鼓:这个什么禁地若出了事,真有这么严重吗?
方成镜叹了口气,道:“既然如此,你为何不与仙座明说,反而要同他说什么穷奇骨?”
“我这不是怕他不去嘛……”方匆小声嘀咕,“说我们宗门秘境的事,人家凭什么来管我们,总要有些好处,才能请动仙座的大驾吧……况且,我、我、我想他要是能救救阿娘就好了。”
“你、你……”方成镜想骂他来着,可听他说想他娘,又心中不忍,骂不出来。
他以为拿穷奇骨去骗仙座,同仙座做交换,就能请动他,却不知那压根不是穷奇骨,而是仙座自己抽的伏羲骨。平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方成镜这时有些后悔,不应当这样娇惯方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