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的上古异兽墓地,其实是个上古的战场,异兽们之所以会死成一堆,就是因为两帝神在此地开战,用了他们做先锋,因为异兽尸首庞大,无法搬运,也无法毁灭,所以就地划出一个秘境,将他们掩埋起来。
蚩尤神墓脱离青丘,竟然来到了这里。
是谁把蚩尤神墓引过来的?
蚩尤都死的那么干净了,还能作怪不成?
云邡喃喃自语道:“竟然这样刚刚好,你刚走,师嫂就不见,江山不朽阁的牌匾还会主动示警……区区一块牌匾。”
红澜略眯一下眼,听他这样说,眸中精光一现,也想到了同一个地方去。
云邡起身,给二人倒了茶水,以话家常的语气娓娓道来:“说起来,谁给方明芝出的杀穷奇这个馊主意?谁告诉他们,我有伏羲骨,能镇这片土地?”
“你是说?”
云邡:“若未剔除一半神骨,紫霄山所有人合力绞杀我,我也不怕,就算背后有再多阴谋诡计,我也绝不至于遭人屠戮。后来九死一生,回到紫霄山,却又生种种事端,桩桩件件指向我性命,我可不信什么天命注定要我死,我只觉得有人拿我当做眼中钉,欲除我而后快,可他又受着什么制约,没法亲自出手,所以设计种种,要引我上钩。”
茶水满了,是刚沸腾的水,冒着热气,茶梗上下沉浮着。
他端起茶,轻轻一摇晃,“就好像这杯茶,你看他是上下浮沉,其实都是因为我在外边端着他,使了外力。”
红澜凝起眉,“你猜到了,但你不能说他的名字?”
云邡:“没白卖关子,师兄知我。”
红澜想了一阵,伸手点一点茶水,在桌面一笔一划的写。
一次只写一笔,干涸后才写下一笔。
但云邡看着,目光加深,最后点了一下头。
谢秋寒站在窗边,看了他们这儿一眼,收回了目光,什么也没有说。
暮色四合。
这里能望见海,遥遥的,红日从海平面上降下,天空和海面一片通红。
四下云海也都染红了,乍一看,四处都是红彤彤的,好像一个烧红的铁笼子似的。
岫玉抱着一堆东西,摇摇晃晃的踩着台阶上来,一眼就见着正并肩远望的师兄和仙座。
他高兴迎上去,“仙座,师兄,你看们,我买了好多好多东西。”
谢秋寒对他笑一下,替他接过来,“买什么了?”
“买了好多吃的,还买了小人书,回去分给鹿鹿他们,还有糖炒板栗,喏,给你们。”
他分不开手,用手指勾着一纸袋子喷香的板栗,努努嘴,示意接过去。
这回仙座接的很干脆,把板栗捧在手里,不用人招呼他就开始吃。
谢秋寒看他一眼,唇角勾起来,仙座吃板栗要糖炒的,他就不用,就着人家吃东西的景色,吃空气就饱了。
岫玉把他买的东西往地上一摊,就地摸着台阶坐下来,捧着脸,也看起了暮色。
岫玉与宫中童子们原都是岭南出生的,被云邡捡回去,之后便没再回来过。
来的时候,一个不慎,把岫玉也稀里糊涂捎了过来。大人们讨论大人的事,他就高高兴兴的去逛街买吃的,预备带回去给其他童子们分,一点儿烦恼都不见。
云邡瞧了他一阵,被感染的也没心没肺起来,突然觉得走到桥头自然直,天大的烦恼也总能找到解决方法。
在身边摆一个不知忧愁的小孩,就这点好处。
云邡也坐下来,雪白的袍子撂在万人踩过的台阶上,一点儿不介意,捧着糖炒栗子吃的开怀,别有一番恣意。
死过,活过,生离试过,死别尝过,都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能耽误吃点好的。
坐了一阵,日头隐了,四下渐渐生出寒意,夜色悄然降临。
谢秋寒和云邡并肩回到屋里去。
在陌生的地方也不耽误仙座找着一个舒服的姿势、舒服的塌子,软绵绵的躺下来,歇上一口气。
谢秋寒一直沉默着,替他脱了鞋,坐在他身边。
云邡眼睛也不睁,问:“你想说什么?”
谢秋寒没说话,用目光在他脸上描摹一阵。
云邡伸手拍拍他,恰好握住他的手。
是谁要害你?异兽墓里是什么?师嫂现在怎么样?
云邡以为谢秋寒要问这些,心里也准备好了一套答案。
可谢秋寒却低声问:“你来岭南时,有人陪你吗?”
云邡一怔。
什么?
他睁开眼睛。
谢秋寒半跪下来,与他视线平齐,用一双点漆眸看着他,专注的好像什么都不存在,只有一个人。
饶是云邡,也被一震——他好像一直都是这样看着自己的,只是自己从来没有给过回应,甚至没有发现。
他破天荒的有点手足无措,心里五味杂陈的掠过一遍,最后心情复杂的伸手,在他脑袋上拍一下,轻声问:“怎么了?”
谢秋寒看着他,“我……我知道你来过岭南,救了他们,你那时候是一个人来的吗?”
云邡弄不清他想说什么。
“你走的时候,也是一个人走的吗?你受了那么重的伤,有没有人给你治。”
“记不清了,”云邡不大愿意提,只是说,“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他刚要说点别的敷衍过去的时候,忽然听见谢秋寒沉默一阵,咬牙切齿道:“我真想杀了他们。”
话语中杀意凛然。
云邡心口一跳,扭头去看他。
只见谢秋寒眼睛里渐渐蔓开血红的底色,神情恍惚起来,分明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云邡吃了一惊,腾地一下坐起来。
他这分明是用了什么干扰神智的咒法被反噬了!
谢秋寒仰起脸,目光一错不错的盯着他,伸手去握住他的手,十指紧扣,贴在自己侧脸上,连云邡都甩不开。
他喃喃道:“你也是这样救我的吗?那你不如杀了我好了。”
云邡眉头紧皱。
不能让他再往下想。
他暗自发力,传出一道真气,借着紧紧相贴的手输了过去。
他猜到这是怎么了。
今日在大江上,趁着姓方的两个情绪大起大落、心神松动之时,他一定悄悄用了摄魂术,读了他们的记忆。
这是一门很偏门的术法,伤人一千自损八百,仙门都将之打为邪术,从不给弟子展示,只是云邡对他放心,从不吝啬教导,听他好奇便指点过,没想到他真上心,今日还拿来用!
真是对他管教太松了!
云邡给他输着真气,看效果几近于无,心里又骂了两声,强行抽出手,把他腰带抽了,双手覆上他丹田,直接将神识灌了进去,大开大合撞进识海中,没有一点防备、也没有受到一点防备。
直接以神识洗礼,才收到效果。
不稳的神魂慢慢聚拢,牢固起来。
谢秋寒眸光闪烁几下,终于慢慢回神。
然后他发现,自己靠在谁身上、谁的手又正放在他丹田上,肌肤相亲。
“!!!”
他像受了惊吓似的猛地跳起来,倒退几步,活像刚被人惊动的小鹿。
云邡:“…………”
刚才到底是谁非礼的谁?
哦,现在这辈弟子里,是流行先装可怜就能先发制人的甩锅吗?
第71章
好好的输个真气, 以前也不是没输过, 被谢秋寒这么一弄, 活像谁趁他不备把他怎么着了似的。
云邡冷静的估计了一下,按理来说, 谢秋寒过去在心里把自己怎么着的可能性以及次数应当是更多一些。
对了。
他会吗?
不会还是个雏……等等,可不就是个雏吗?
谢秋寒一直长在他眼皮底下, 怎么样他最清楚,除了这回他心底这点儿小九九以外, 基本没他不知道的事,据他所知,谢秋寒是连小人书都没看过两本,指不定岫玉都比他渊博。
真是开了眼界了,哪家的年轻弟子, 摄魂术他学的精通,这种事却从不见他探究, 可别是个修天竺禅的。
难不成还特意留着等谁教他不成…………察觉到自己在往比较深的深渊滑去, 云邡赶紧把思绪收回来, 轻咳一下,开口道:“我是替你稳固元神。”
谢秋寒故作镇定, 埋着脑袋系腰带,“……嗯。”
他知道。
就是吓着了。
云邡就看着他低着头系腰带……系着系着, 系成了个死结。
忍不住,他笑起来,伸出手, “我来。”
谢秋寒一边红脸,一边乖乖让他系腰带,云邡闷着乐。
不怪他缺德,他真觉得这样小秋寒似乎更好玩。
谢秋寒思绪摇晃一阵,找回神智了。
他知道自己刚才表现太突兀,有些后悔,于是开始拼命给自己找补:“我白日用过摄魂术,一着不慎,神魂有些松动,你不要见怪。”
云邡就着仅剩的一点良心配合他,点头道:“自然。你可探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