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齐染、刑部侍郎、大理寺卿和斐清带着人赶到南街时,南街正一片混乱。皇城南街四周多是小商小贩,买卖的东西比较杂乱不说,时常鱼目混珠。京城的达官贵人很少在这里购买东西,这里来往的普通民众居多,偶尔有不识大齐京城境况的来使看到这南街热闹,会在这里购买东西,当然那些来使手里不缺银子,很多都会因不识货而被坑一次。
现在,这陆家送葬品的家丁就是被这些普通民众给围住了。车辕里和陪葬品里跑出银子这种古怪的事,放在哪个时代都是稀奇的紧,而且总有那些贪占便宜之一偷偷捡起几锭银子放在自己口袋里。他们想占这点便宜,又怕事后被人找上门,所以事情越闹越大,他们才会越安全。
还有就是很多普通老百姓大多认识马车旁陆府的标志,在银子刚掉落在地上时,被林悦用言语伺机一煽动,那些陆家的人可不就被人团团围住了?
这些人不怕陆家的人,但确怕官府的人,看到齐染带了刑部和大理寺的人到了,他们第一想法就是逃跑。大理寺卿是皇帝的心腹,名周文,不到三十岁的年轻,做事果断老辣,十分得皇帝信任,而刑部侍郎是个中年人,名刑案,当时皇帝也是瞧他名字有趣,在提拔他时,给了个刑部侍郎的官职。
很多人都说刑案的名字取得好,人运气也好。的确,有时运气好,也是一种天赋。
好在刑案虽想要建功立业,但办案中规中矩,不算是脏了良心心黑如锅底灰的人。齐染等人翻身下马后,刑案一看这情形,立刻神色威严道“把他们都抓住,一个都不许跑。”今日刑部尚书魏仁进宫面见皇帝,斐清拿着太子令牌时刑案正好在,此时太子在身边,他自然是要好好表现的。
好在整个南街都被他们带来的衙役给围住了,那些想要逃跑的人也没地方逃,最终都被刑部和大理寺的衙役给压着跪在了地上。
四周人都跪下了,唯一突出的便是那个站着的了,那人自然是林悦,身无官职,见到太子和官员又不下跪,实在是无状的紧。在刑部衙役想摁着林悦跪下时,他朝齐染懒散的看了一眼。眉眼间,颇为傲气。
齐染自然也注意到了林悦,他刚到的时候就在瞅林悦在什么地方,他和林悦的魂……或者说他和那团黑漆漆的影子聊了几次,但林悦真人他还真没见过。此时入目满是人,但齐染一眼就看到了正挡在陆家送陪葬品马车前,面相最好看的那人。
这人身量有些瘦弱,看着有些病态,但眉目间英气俊美,脸上神色淡然,双眸平静无波澜。
齐染和林悦对视了一眼,斐清这时走到齐染面前道“太子殿下,那站着的人是林尚书的嫡长孙,名为林悦。也是他今日和这马车相撞,撞出了这件稀奇的事。”
斐清虽然极力想表现稳重,但他素日吊儿郎当习惯了,话多说了两句便流露出了本性,惹得刑案和周文都忍不住朝他看去,刑案年龄虽然比周文大,但却没有周文稳重,听闻这话,他忙道“斐小侯爷说的林尚书,可是吏部尚书林大人?”
斐清点了点头,心底有些嗤笑这些明知故问的官员,这姓林的尚书在京城能有几个?不过斐清现在心里想的最多的是齐染和这个林悦到底是怎么认识的。前些日子他这个太子表弟突然把他召进宫,让他务必找理由见到林家嫡长孙林悦,让这个林悦有光明正大的借口任意出林府。
他也问过齐染是怎么回事,齐染身在深宫,林悦处在林府,他们什么时候有交集了?但齐染并没有告诉他,只说让他去做,且不能让林老太爷那头千年的狐狸有所疑心。斐清心头虽仍旧好奇,但最终还是按捺下来了,最终靠着自己的聪慧灵敏搞定了林老太爷,解救了林悦。
当时齐染不欲人知他和林悦认识,现在自然也是,所以斐清刚才才开口说了一句这样的话。
齐染正大光明的看了眼林悦,然后道“既然如此,不得无礼。”刑部衙役听了齐染的话,便把林悦给放开了。
刑案和周文对林悦是有所打量的,林老太爷官位敏感,他们自然知道林家众人,也打过照面,但林老太爷这个嫡长孙,加上最近隐隐流传出的林府阴私,他们对林悦是只闻其名,未见其人。
不过今日一见,果然如同传闻所言是个病秧子身体。
周文很快收回视线,他朝齐染行了个礼一板一眼道“太子殿下,此事有些蹊跷,这些人都是证人,当立刻禀明皇上,尽快查证的好。”
“太子殿下,周大人所言极是。”刑案和周文自然是看出了这是陆家的人才这么开口的,联想到近期刚爆出的江南科举舞弊贪污案,还未破案时,在皇上那里,谁沾上这事就是倒霉。现在陆家这些可疑的银子一出,自然是要好好细查的。
“孤已奏明父皇此事了,至于这些人全部先关押到刑部,尽快问出他们的口供。”说道这里齐染停顿了下,他抬眼看向没什么表情的林悦淡声道“此事既然是林公子最先发现的,一会儿林公子就随孤一起入宫面见父皇吧。”
面对齐染这番说词,林悦面无表情的哦了声。刑案看着毫无礼数的林悦,忍不住狠狠皱起了眉头,林尚书在官场上狡猾的跟个老狐狸似的,林忠林侍郎沉稳异常,怎么到了林悦这里,林家家风就变了?太子面前都敢这般无状,实在是让人看不上眼。
不过刑案心中有万般想法,也不会说出来的。一旁的斐清看着他们不屑的撇了撇嘴,他倒是觉得林悦这性子挺好的,他也想这么潇洒。只是他身份受限,就算再怎么混吝,还是得考虑斐家,考虑太子的颜面,梅妃的脸。
在刑部把地上跪着的哭天喊地说冤枉的老百姓和陆府毫不知情的下人都带走后,齐染身边的贴身内监吉祥匆匆赶来了。
吉祥行礼后快速说道“太子殿下,这里的事皇上已经知晓,皇上刚已下旨让御林军把陆府给围了。皇上说,让你务必查证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齐染听了这话,眸子微温两分,他道“父皇既然下了旨,那我们就去陆家瞧瞧吧。”他话说的轻描淡写,但周文和刑案心中却是一凛。
他们这些朝臣都知皇帝宠信太子,可是真经历时才明白,皇帝对太子有多么信任。在没有任何证据之下,太子不过让人回宫带了一句话,皇帝就让御林军出动围了陆家。万一这是一场误会,那皇帝脸面往哪里搁,但皇上还是容忍了太子的任性。
齐染对这些朝臣的想法根本不在意,他说完那话后就翻身上马了,临走时他抓着缰绳对斐清低声吩咐道“你陪林公子一起。”一是为了林悦的安全,二来他知林悦不常出府,自然要做个他不认识路的情形,三他早早的看到了一旁停着的马车,那马车想必是林悦的,总不好他们都骑马,林悦坐马车在后面慢悠悠的跟着。
齐染带人到被御林军围困的陆家时,陆家满门跪在大门口哭,惹得行人忍不住注目。
其中陆行舟哭的是最凄凉的,一方面是怕事情败露,另一方面是故意的。看到齐染等人前来,陆行舟一边痛哭流涕,一边重重磕头道“几位大人,祖母刚刚过世,我们陆家不知所犯何事,竟不能让祖母入土为安。”
陆青雨只默默垂泪,朝皇宫的方向叩拜三次后抬起泪流满面的脸痛惜道“太子殿下,家母在世时因身体不便未曾有安乐之时,这些天本是家母安葬之日,不知家中所犯何事,竟惹得陆家被围困,使家母不得安息,使家父听闻吐血昏迷。还请太子殿下容情。”
刑案和周文相互看了眼,陆青雨这话里一句不提皇帝下旨,只问齐染为何,明摆着是想让人误会,只是他们此时并未有证据,自然是不会轻言。
齐染面色不变,他张口语气甚至宽慰几分“陆大人,此乃是父皇的旨意,孤等人也只是奉命而已。”
陆青雨直着身体执拗道“不知下官所犯何事?”竟是非要齐染给个准话。
林悦一旁冷眼旁观这些古人说话的艺术,若是平日他自然是不参合这些乱七八糟的事的。但是这是他和齐染的交易,既然是他的事,他都需要把服务甚至后续工作做到最好。
于是在齐染还没有开口时,他凉凉道“陆大人犯了什么罪,心里就没点数?难道还要太子一点一滴的告诉你?陆大人家里的银子都装到陪葬品和车辕里了,这是家里多的放不下了吧。”
“你是什么人,竟然在这里胡言乱语。”陆青雨一听这话立刻找到了攻击点,他冷冷道“你一非官身,二未有圣旨,竟然敢在这里放肆,还望太子殿下为下官做主。”
林悦对那种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人相当看的起,一般都会让他们输的心服口服,他呵呵了两声张嘴便道“太子殿下为你做不做主是以后的事,你这带着满屋子人跪在这大门口,是挡着我们不让进还是心理有鬼?你这就是抗旨,何必呢?再说了,我是不是胡言乱语,这不得进去找证据吗?这可是皇上的旨意,您老要是不高兴不乐意,那就去找皇上说理儿去,您挡着太子也没用,他又不能抗旨,这府我们还得搜。没搜到就让皇上还你清白,搜到了,你就自认倒霉。亏良心的事,少做,要不然日后老祖宗不保佑,怕是要睡不安宁了。”
陆青雨本来想说什么,但听到林悦说道老祖宗不保佑这句话,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突然白了一分,也错过了最好的反驳机会。
齐染趁机带人进入了陆府,而围在陆家门口的人听到林悦的话,都满脸惊诧,忍不住讨论起来了。
齐染在进入陆府时朝林悦看了眼,发现林悦对陆老夫人的灵柩十分好奇。齐染不动声色的垂下眼,他想事情和他所想差不了多少,这人心果然是最险恶最狠毒的东西。
利益权势面前,什么都可以抛弃,什么都可以扔掉。
齐染带来的人自然在陆府上没有搜出个什么,最终齐染的目光停在了灵柩上。周文和刑案顺着太子的目光看向灵柩,神色都难掩震惊。
齐染道“打扰了,来人,把灵柩打开。”
“太子殿下未免欺人太甚。”这时陆青雨冲到陆老夫人的灵柩钱,而后连同他还有陆家各房的子嗣媳妇都护在灵柩前。他们和齐染对视着,满目仇恨。
陆青雨咬牙切齿道“家母已入棺,太子殿下竟然要开棺扰亡者灵,难不成太子殿下以为这里面的人不是家母?”
“陆大人何必激动,孤只是想查证清楚也好还陆大人一家清白。”齐染淡淡道。
“太子殿下如果执意开棺,那就从老夫身上踏过去吧。”正在这时,陆老爷子出现了。他满脸沧桑,由人扶着走来。
陆青雨看到陆老爷子,忍不住喊了一声爹,其他人也哭哭啼啼的喊了陆老爷子几声,各种称呼在灵堂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