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已经是齐染第二次问林悦这个问题了,林悦微微一笑道“是个挺有趣的人。”林悦是真的觉得这个南诏质子很有趣,他无论在南诏受不受宠,在大齐的京城身边怎么可能一个服侍的人都没有,除非他不想要人跟着。
林悦甚至敢肯定如果不是自己出现,那个质子应该会和那群想打劫的人起一番冲突,然后丢掉半条命也说不准。
质子受重伤是隐瞒不住的,总能引起皇帝的注意。用命换取皇帝的注意,也许是这个南诏质子在走投无路时想到的办法了。
齐染对林悦的话表示同意,他道“你说的对,他的确有趣。”上辈子落山行宫刺客的名头扣在了南诏头上,越秀也是求见皇帝无路。越秀是个非常隐忍且心思玲珑的人,他故意财帛外露,引起了那些想教训他一顿人的贪婪之意。在反抗之中,越秀被那些人刺中了心口,若非他的心偏右些许,那一刀怕是能要了他的命。
后来大理寺审讯,那些人说他们也没想拿刀子的,都是越秀不断的挑衅他们,他们一个恼火才弄成这样。齐染现在想想,越秀受伤定然是自己故意的,就如同他上次林子里受伤一样。
越秀虽是质子,还是个不受南诏国主宠爱的质子,但在大齐出了这样的事,皇上还是慰问了下,后又召见了他。越秀趁机向皇帝陈述了南诏绝无敢刺杀大齐皇子的心,越秀在京城宗室权贵的地位远不如他那个决绝的姐姐清歌。
清歌虽然想要刺杀大齐的皇帝,但是她够决然,死的够艳烈,就连皇帝在她死后也说了一句性子刚烈。而越秀在很多人眼中不过是个贪生怕死,懦弱到了可以随意侮辱之辈。
这样懦弱到了极点的越秀,在对着大齐皇帝时,仍旧是害怕胆小的,不过他还是忍着心口的伤,痛哭流涕的朝皇帝表述着南诏绝对不会做出刺杀之事,希望大齐皇帝细查。
南诏是个比较特殊的地方,它受天然瘴气的保护,这次大齐能胜,也是用人命换来的。但就如同弄每个国家一样,它的内部也不安详,也有各种争夺。
大齐能攻下南诏的城池,却攻不破南诏地处险要的都城,只能接受它的投降。这个时候扶持一个南诏的王子和其他王子进行争夺是最方便的一件事了。
大齐自然是选择了在南诏无依无靠的越秀。
落山行宫刺杀事件本来就没有确凿的证据指证南诏,再者穷寇莫追的道理谁都懂,薅羊毛也不能一直薅一直羊。皇帝书信南诏也只是呵斥一番。不过这次事件传到南诏后,却是越秀这个被质押在大齐的王子平息了大齐皇帝的愤怒。
越秀远在大齐,但在南诏却有了名声。
上辈子齐染入牢之前,越秀在大齐的支持下回南诏顺利的继承了君位。为了表示自己的诚心,也为了南诏休养生息,越秀在成为国主后便派遣使者前来大齐,奉上了他亲笔所书的称臣信,愿把南诏当做大齐的附属国,还求大齐皇帝赐婚。
不过婚事皇帝最终没有赐下,越秀通过大齐的扶持,很快就稳住了南诏内部的局势。然后南诏便沉静下来,静静的恢复南诏以往的繁华。
齐染死的时候,倒是没有听说南诏有任何异动,只是那时大齐内部动荡,四面临敌,斐清为此战死沙场。
想到这里,齐染眼下染了一层冰,他捡能说的对林悦说了,并说了大齐目前对南诏的态度。林悦听罢道“扶持越秀争夺南诏国主之位?这算不算是养虎为患?你们就不怕你养的这头老虎哪天吃饱了反咬大齐一口?”
齐染道“自然算是的。只是朝中文武百官大部分都不愿意继续打仗,再者大齐也需要休养。这是大齐的形势,无法改变,所以扶持一个国主在父皇看来算是一个稳妥的方法。何况越秀在南诏本身就不受宠,他想要得到南诏的认同,也需要大齐的支持。”
林悦道“自古战火最无情,无论是对胜利的一方来说还是溃败的一方,都是如此。不过我觉得你既然这么了解越秀,肯定有拿捏住他的办法。”
齐染道“你这真是高看我了,这个我还真没办法,谁也控制不住人心不是?”
林悦点头“这话也没错,自古人心异变,不过那个质子是个聪明人,我觉得在他没有万全的准备,没有一击必中的把握时,定然不会轻易出手的。从某种程度上来讲,他和太子殿下倒是挺像的。”
齐染因这话微微一愣,他看着林悦道“这话何意?林大人觉得,孤和南诏质子越秀哪个地方相像?”林悦没想到自己把心里话顺口说出来了,生平第一次,对着齐染认真求问的眼睛,他感到些许不自在,他道“不是哪个地方相像,而是做事的风格。就是觉得你们对自己挺狠的,也都能下得了手。”
齐染听了这话慢慢的哦了声,他知道林悦因为体质缘故肯定见过很多肮脏的事,对于他能看出越秀心底的想法,齐染并不觉得惊讶。
他只是没想到在林悦心底,自己和越秀是同一类人。所以林悦才会上前阻止那些人也阻止了越秀自杀式的行为,林悦是不是觉得越秀有些可怜?那林悦选择和自己合作,除了自己能看到他,那是不是也觉得自己有点可怜。
想到这里,齐染心底蓦然闷闷的,非常的不舒服。
林悦没想到自己这话引得齐染思维发散到了这种地步,他认为齐染和越秀像,是因为两人想活着的眼神很像。越秀想活着,齐染也是。
齐染的心思太重太沉,还背负了许多别人不知道的事。
很多事齐染做了,林悦知道,但他并没有过问原因。两人不熟不便询问是一,二来林悦总觉得齐染做这些时周身泛着难受。
林悦就是一个冷酷的旁观者见证者,他看着齐染做一切决定,而从不出声阻止,也不过问对错。
气氛有些冷凝,林悦并没有想那么多,他道“对了,我给太子殿下从宫外带了件礼物,不值什么钱。”
说罢这话,林悦从袖口里掏出一把染扇,扇子做的非常精致,上面画的是灼灼桃花。看到扇子时,林悦也不知怎么想的,就觉得这东西和齐染很配,就买了回来。
齐染看到扇子时神色有些微妙,昨天跟踪越秀的人后来因为林悦的出现,也跟踪了他,齐染自然知道林悦买了什么。
只是他没想到这桃花染扇是送给自己的。
林悦看齐染一直盯着那扇子瞧,他眨了下眼道“不喜欢的话我再换别的给太子殿下。”虽然这么说,他心里还是有点郁闷的,齐染应该是很喜欢折扇的,他东宫的偏殿有个专门摆放折扇的地方,难道是自己误会了?
齐染接过林悦要放回怀里的扇子,他嘴角噙了一抹笑意道“喜欢是喜欢,我只是没想到你会送我桃花染扇。”
林悦看齐染这笑有些古怪,便道“这桃花染扇还有什么说法吗?”
“没什么特别的说法。”齐染把扇子缓缓打开,片片艳红的桃花在他手上宛若新开,衬的他如玉的容颜多了一丝艳色,“一般这种扇子是送给心上人的。”
林悦“……这样,我只是觉得扇面挺好看的,没想到还有这个说法。那我拿回去吧。”
齐染合上扇子握在手中道“无碍,这都是前朝风俗了,到了现在已经被人忘了,这桃花染扇的盛况早已消失,能得上一把也是缘分。我就留下了。”
林悦第一次送礼物送的不上不下,他道“太子殿下喜欢就好。”说完发现这话有歧义,齐染刚才已说着扇子是送给心上人的,他又说人家喜欢就好,搁在现在等于在无意识撩人了。好在这古人没那么开放,于是林悦淡然的转移话题道“说来我还不知道自己以后要做什么。”
齐染顺着他的话题道“其实一开始我想把你安在刑部,毕竟以你的……能力,定能有一番作为,让你入詹士府,是父皇的意思。”
第39章
林悦本是转移问题的随口一问,没想到齐染回答的却是非常认真。他玩笑般的说道“皇上竟然这么看重我,他就不怕我把太子殿下给带坏了?”
齐染淡然道“林大人怎么把孤带坏?”能被别人带坏带偏的,都是心志不坚之辈。他这辈子别的东西许是没有,但心志耐性却是极足的。
齐染这话说的平淡,但听起来却颇为傲气,林悦从心底来说还是相当欣赏齐染这份态度的。他懒懒低声道“太子殿下能不能被带坏是我的本事,愿不愿意被带坏就是太子殿下的本事了。”
林悦的声音是极为悦耳的,尤其是这般刻意低声说话时,沉沉的又带着些许磁性,不轻不重的砸在人耳边,酥酥麻麻的感觉顺势而起,心尖如同羽尾轻划而过。
齐染第一次从林悦嘴里听到这般毫无道理可言的话,他不由的接了句“那孤就拭目以待了。”不过齐染说完这话,心里便有些许的懊恼。他在林悦面前,似乎有点太幼稚了。
齐染心底万般想法,面上却是不显,他微微干咳一声道“一会儿,孤带你到詹士府认认人去,日后你们就是辅佐孤的同僚了。”
齐染说的真心实意,林悦却是没有这个想法,詹士府里的人应该都是齐染的亲信,他们应该都已经习惯了彼此的存在。他这么猛然插过去,总有些受排挤的,他可没那个热恋贴别人冷屁股的习惯。再说,他和齐染之间虽然是合作关系,但彼此还没有到交心交肺的地步。
他又是皇帝下旨空降到詹士府的,就算齐染信任他,詹士府的人也不信任。他若是整天呆在那里,里面人说话怕都要掖掖藏藏的,实在是没趣的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