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王和政敌清清白白 第24章

荣王想了想,叹了口气。

他送李胜出门,随口闲问,“国舅大人去港城不过几日,倭寇这就平复了?”

李胜一笑,“国舅一来,士气大涨,有如神助,咱们节节胜利,不过国舅回来的这样早,想来还是另有原因吧。”

荣王几乎顺口便要相问是何原因。但他看见李胜一脸似笑非笑,欲言又止的模样,想起自己的身份,觉得多有不便,便不肯再言。

第22章 第 22 章

荣王刚送完宾,拿起杯子欲喝茶,鹿童来到门口,靠在门框上望着他,目光中带着戏谑。

鹿童笑道:“顾国舅这信使到似特来瞧你一般。”

反正屋内没外人,荣王将茶水饮尽,瞥了鹿童一眼,“是,我当年救他,他对我因恩生情,改了口味,不爱女子了!”

鹿童噗的一声笑出来,还道:“怎么不能?”

荣王认真的看着某处,“一路上的人,怎能轻易便跨到另一条道上?”

鹿童笑道:“你当年要死要活缠着杨公子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

荣王道:“唉,勿提当年。”

鹿童笑道:“那当年人还见不见?”

荣王抬起头看他,不解。

鹿童笑道:“杨公子来看您。”

荣王一愣,“在何处?”

鹿童侧过身,“花厅等您呢。”

荣王赶快往外走,一边走一边指着嬉笑的鹿童:“越来越坏了。”

花厅里,一个素白的身影背对大门。

荣王甫一进门,便望见这个身影,他顿下脚步,轻咳一声:“杨公子。”

那人回身,挂着一丝淡笑:“我近来无事,听说你在宫里勇猛的很,来听听你的闲嗑。”

两人坐下,杨公子似是无意的问他,“听说你伤了手?”

荣王立刻握住拳,“无碍,一点小事。”

杨公子闪开目光,两人闲聊一会儿,杨公子道:“我听人说,一直有人告你人命官司。”

荣王道:“是当年钟小公子之事。”

钟小公子是当年被穆严帝当殿鞭打的钟老大人幼子,荣王将他弄进府里,本欲护他性命,谁知那小公子性子十分倔强,当时荣王碍于穆严帝众多耳目,也不敢多加解释,谁知那小公子一刀没刺死荣王,后竟在护院的看护下自尽了。

荣王想来也只有叹息。

杨旷亭想起钟家人在京兆尹府外种种闹事,心内有些隐隐不安,他劝道:“我不解内情,只是白劝你一句,他那下人甚难缠,又是行伍出身,有一身好的骑射功夫,你院里的护卫多当……”

多当心些。说到这一句,杨旷亭恍然一顿,对上荣王的一双眼。

他紧紧闭上嘴,忽然转过头,道:“你知道便好,时候不早,我回去了。”

他站起身,想起一件事,命人拿来一方小盒子,道:“我看你回京以来,总有小病小痛,这个给你。有用没用,是个宽慰。”

荣王刚一接住,杨公子急匆匆地走了。

他看着杨公子的身影走远,揭开盒子。哑然失笑,竟是一块玉观音,晶莹剔透,水头也好。

他拿着观音,见了鹿童笑道:“做工倒是精致。”

鹿童左看右看,失笑道:“杨公子往日可不信这些。”他眨眨眼,“这是关心则乱?”

荣王白了他一眼,转身向疏影院行去,鹿童跟在身后,还要取笑他,“或随意挑了件东西,只是想借机来瞧瞧你?”

荣王被他打趣的欢,无可奈何地回头,一摆手,“好了好了。”

鹿童惊叫一声,荣王正巧挥手打在鹿童手里的观音坠上,坠子被打飞在地,瞬间裂成两块。

鹿童与荣王皆是一愣,赶紧抢着捡起来。

荣王念及年轻时,他想亲近杨旷亭,趁着杨旷亭病时还可赖着他,等他一好,自己连门也进不去,想送他东西也只能隔着院墙向里扔。今日这观音坠子竟是多年来收到杨旷亭的第一件礼物。

他叹了口气。

而鹿童擦着坠子上的尘土,摸着观音无喜无悲却碎裂的脸庞,心中有些异样。

鹿童道:“我去修一修。”

荣王接过来,道:“我去吧。”

后日,黄昏,玉器斜街。

若荣王看看黄历,必能看见一行字,本日忌出行。

荣王顶着漫天妖冶红霞下车,他微微一笑,温水一般。这是他第二日来玉器街,之前寻了两家店,他比了比,不甚满意,观音坠子水头好,要找个好师傅才能放心交去修理。

荣王进了一家玉器行,与老板交谈几句,看了东西,他觉得放心,将坠子交于老板,自己沿着盛放玉器的八宝架边走边看。

店门外传来儿童呼朋唤友声:“街上过大马喽!”接着,几个妇女闲汉向大街上聚集,嘴里碎声道:“国舅大人今日回京,快去瞧瞧。”

荣王正弯腰,手指摸着一颗玉白菜,闻言手指一顿。

他起身,缓步走到店门口,顺着斜街向外瞧,大街上有许多百姓围观,一对对高头大马并肩行过,他望着远方,不自觉露出微笑。

漫天彩霞,银甲将士,好不威风。

只是彩霞的红色中透露着黑灰,许是今夜有雨。

荣王收回目光,随意在店里转转,他随身带了不到十人,皆在外候命,只有管家余叔陪在身旁。

店里也偶有其他买主,荣王并未在意,铺子甚大,有数个八宝架,荣王在其中穿梭,有时俯下身欣赏玉器。

八宝架旁一个身影一晃而过,荣王还未来得及反应,忽听耳旁刀风已至,他向后一躲,一把刀子斜插进他胸口。

荣王张开嘴,只有轻轻一声“呵”。

远处传来余叔的声音,“王爷?”

荣王重重倒在地上。

余叔的声音骤然拔高:“王……”

噗噗两声刀响打断了人声。

荣王是被凉醒的,一丝丝雨水打在他的脸上,打在他干枯发白的嘴唇上,紧接着剧痛像海浪一样包裹住他,他痛的立刻欲蜷起双腿,但双腿纹丝未动,大腿上的肌肉却颤动起来。

荣王的嘴唇抖动,他调动全身力气,才转开脸,目光所及,一颗破碎的观音玉坠落在泥泞中,玉雕老师傅瞪大双目,满口鲜血,僵坐在他身旁。

细雨,尸体,破裂的观音。

荣王许是痛懵了,涣散的目光毫不惊动。他的头转向另一边,余叔横倒在他身旁,再向远处看,门口还横着一具尸体,黑洞洞的大门洞开,那门是店铺后门,隐约可见里面横落着几具尸身,这些都是他的家仆。

有人要杀我,荣王冷冷的想。

身体已经一动不能动,也渐渐冷却,但素来温柔慢性怕痛怕死的他,竟毫不惊慌。

他缓了一会儿,动了动手指,温热的血从身体中慢慢流逝,嘴里发干,他张开嘴,接着淅淅沥沥的小雨。

人呢?同时,他想。

杀他的人呢。

夜色浓黑,街巷已无热闹的喧哗声,四周的居民密集,此时甚至连饭香也没了,该是夜已深沉。

店铺门外传来车轮辘辘声,一路人问道:“伙计,快宵禁了,且下着雨,你还要搬粮么?”

顿了一会,另一个男子才讷讷的应声,“嗯。”

荣王喝着雨水,本来冷静到匪夷所思的心忽然发毛。

是他。

荣王的心几乎抽搐起来,他动了动手腕,竟然能抬起来。

路人溜达着远去,店铺大门传来铁链滑动的声音。

那个人不知为何暂时离去,将大门锁上,这是大门开锁的声音!

荣王吸了一口气,猛的呼出,他一咬牙,手肘撑地竟然爬了起来,只是像蠕虫一样慢,在地上脱出一条血道子。

铁索划动了许久,那人似是手脚笨拙,解不开链子。

荣王屏着一口气,摸索着爬向后门,后院有一间小木门,应是连着后巷。荣王攀着木门站起,颤颤巍巍打开门栓,弓着腰身踉踉跄跄的走出,他抬起头,举目四望,一时不知哪里是头哪里是尾。黑压压的长长的巷子,伴着凉雨,没有尽头。

他只能东倒西歪的扶着墙朝一个方向走去。

他这边转过弯不久,便听到身后木门再次吱呀响起。

荣王后背起了一片鸡皮疙瘩,他提起全身所有的力气,努力倒换着两条腿,前方恍惚有一扇门,荣王一头趴在上面,敲了两声。

开门,让我进去躲一躲。

开门,后面有人杀我。

他喊不出来,微弱的敲门声埋没在夜雨声中。

没有人出来应门,即便有人开门,又能做什么?巷子里都是寻常百姓,身后的人却是连杀十人的杀手。

荣王的心中瞬间无情的弥漫起比绝望更绝望的绝望。

他弃门而去,奔了几步,又拐一个弯,却发觉竟然到了死巷。

前面的矮墙有一人多高,墙根堆着乱石杂树。

夜雨掩盖了脚步声,他不知身后人追踪到了那里,但他身后不远处便是拐角,那人若是追来,他们便会迎面相遇。

荣王仅仅是想了一下,便冷静的发起抖,他咽了口口水,手脚像是自己有了主意,有了生命,攀着乱石,拽住杂草,使劲倾身向墙上攀岩。

他爬在墙上,头脑发晕,瞥见远处的巷口寒光一闪。

他一声不响,咬牙跳下墙头,靠在地上半晌才爬起。这是一处人家的小院,窗户黑着,没有灯,十分破落。他嘴里全是血,呼喊了两声,声音太小,屋门也敲不开。不知是否有人居住。他只得打开了院门,奔进另一条巷子里。

京城的巷子像是迷宫,永远不知出口在何处,荣王不知出路的奔波,身后奇异的没有任何追踪声。

他跑到自觉死了之后亡魂也要在巷子里奔跑不休的幻境里,抱住一棵大树,喘息片刻,忽而听得而后传来破风声,“咻”的一声,一支箭羽插进他脸侧的墙壁里。

荣王喘出去的气未曾收回,提脚奔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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