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旨和亲 第102章

  “滚!”炎爆粗口道,掀开帐帘出去忙了,再和乌斯曼磨叽下去,当真今日也去不了古城库勒了。

  辰时三刻,探险队拔营出发,有两个护卫负责搬抬装满羊血和羊肉的人走在前面开道。

  “会有乌鸦来吃吗?”伊利亚好奇地问。

  “当然会。”炎牵着一匹骆驼,他平时能自己做的事情都不劳烦旁人,因为人少事多,每个人都得各司其职。

  乌斯曼的职责就是扮演好鸦灵术士,让大家无所惧怕地穿过这满是尸骸的坟场。

  鸦灵术士原本就是伺候神女,安抚生灵、亡灵的使徒,那些对穿越坟场抱有疑虑,怕惊扰到亡灵、招致诅咒的人,一见有鸦灵术士相随,就跟戴了护身符一样,立刻安心不少。

  尤其是昨日吃坏肚子三个驮夫,今日是腿脚麻利,全然没有病态了。

  所以炎昨日才会对乌斯曼打趣说,捡到他这个“鸦灵术士”回去,就不算白跑一趟。

  才入坟场没多远,戈壁滩上就起了风沙,天空急速变脸,那层层相压的乌云走得极快,他们也就裹着那暗沉沉的飞也似的云影,往前匆匆赶路。

  这不知不觉下已经深入坟场十二、三里了,原先还能看到点灌木、荒草,现在触目所及皆是人骨尸山,这些或斜插或横躺着的骷髅将这片荒山填得满满当当。

  带着旋涡的风沙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摸过尸骸,一阵阵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声音便顺风送入每个人的耳孔里,令人不自觉打寒噤,头皮整个发紧。

  炎面若沉水,不禁想:昨日来时也有风沙,怎么就没听见这寒毛林林的“鬼语”声?对了,炎忽然意识到€€€€红眼乌鸦呢?

  昨日这个时候,乌鸦可都是吵翻了天的。

  这带来的羊肉和羊血早就抛洒完了,可是除去惊动了蛇鼠来吃,未见有乌鸦靠近。

  炎走出队列,站在边道上巡视全队,大家伙都安静得很,排成一行,像梭子一样往前穿行,就连伊利亚都是屏息敛目,没有东张西望,紧紧跟随在乌斯曼的身后,每个人都在留神脚下,别踩着什么“人”了。

  见没有人落下,炎回到队列中,走在乌斯曼的左边。

  在他们跟前,还有向导库尔旦,他自踏入坟场开始,就把头上那顶灰褐色皮帽檐压得更低,还半猫着腰走,像是一路避让着什么似的,那模样十分谦卑。

  只是他那副弯腰驼背的样子,像极了在磨房里蒙着眼打转的骡子,让炎一度担心他到底瞧得见路么?会不会是原地打转?所幸库尔旦还是有真本领的,不仅方向正确,脚下的路也比炎昨日走的要平坦一些。

  正当炎想:“还好……”时,库尔旦蓦然唉声叹气起来,还驻足不前了。

第109章 保护你

  炎都差点撞上去, 乌斯曼拉了他的胳膊一把。

  只见库尔旦一手反复捻着他长长的打着绺的灰胡须, 叹气道:“殿下, 有点不对劲啊。”

  “怎么了?”炎上前问他。

  “您瞧,这里的乌鸦都不见了。”库尔旦指着十来步开外一棵巨大的、烧得内焦外残的古酋树道。

  这棵参天古木他们离得老远时就望见了,它不仅枝桠繁多, 这树干还有四人合抱那么粗。

  可惜的是它被雷击中过,除去枝干还有点囫囵样, 主干早已爆开, 树芯子都烧空了, 从上到下都没有一丝活气。

  不过凭着树大根深,它还能屹立在这, 成为乌鸦的巢穴。

  库尔旦又往前走了几步,粗粝的指头指戳向老枯树道,“到这树便是分界岭了,我们只要越过它, 便算安然度过鸦灵坟场。”

  “太好了。”不等炎开口,伊利亚便兴奋的插话,“可算过去了!”

  “我的话还没说完,伊利亚, 你别打岔。”库尔旦的胡子抖了抖, 态度倨傲,伊利亚哼一声, 把头扭开了。

  “你说吧。”炎看着库尔旦。

  “是,殿下。”库尔旦郑重其事道, “一般来说,上千只灵鸦会在树上审视你,若你从无恶念,一生行善就能安然度过。但若你带着恶念,它们就会替天行道,将你去皮拆骨,生生吃了。”

  炎皱起眉头,乌斯曼静静听着,伊利亚则不以为意地抱起胳膊:“炎,你别听他胡说,这怎么可能啊,不过是几只乌鸦而已,还能生吞了人?”

  “只有几只当然是不用怕的,但这数量一旦上千近万的,这威力就不同了。不肖一刻时,就能把人啄成白骨。”库尔旦不客气地瞪了伊利亚一眼,继续往下道,“殿下,这有邪念的人是不能过鸦灵树的,但生而为人怎可能没有一丝半点的邪念,就连贪杯也是罪念,所以从没有人可以穿过这棵古树。这也是为什么,库勒古城明明就摆在前边,却从没有人去挖盗过。”

  从库尔旦蒙头走都能走对方向,以及知道乌鸦会在这里袭击过客这一点,炎明白了库尔旦曾经来过这里,他想要偷盗库勒古城的古董,但被凶残的乌鸦给啄跑了。

  库尔旦那惊疑的表情也明确表示了这乌鸦群不在,是一件玄奇的事情。

  “我昨日来时是见到许多乌鸦。”炎望了望晦暗如灰烬般的天色,“会不会是起风的关系,它们都躲起来了?”

  “也有这个可能,或者是……有这位鸦灵术士坐镇的关系。”库尔旦又捻了一把他灰白色的络腮

  胡子,朝“赫连乌罗”别有意味的望了一眼。

  乌斯曼不置可否,稳稳端着鸦灵术士的大架子。

  库尔旦露出狡黠一笑,继而道,“不管怎么说,殿下,我们这一趟走得很顺,再往前两里地便是古城遗址了。”

  “嗯。”炎轻轻点头,虽然这一路上畅行无阻,但这感觉比昨日还要糟糕,就像面前垂着一个尖利的钓钩,眼前的“顺当”便是一个可口的钓饵,等着他一口咬上去,便再也脱不开身了。

  可这是上千年的古城,人迹罕至,谁会来这里设陷阱害他?祭司塔的手伸得再长,也管不到千年前的事情吧。

  再退一万步说,哪怕他们能从千年就开始设下圈套,引他们上钩,这斗转星移,沧海桑田的,就能保中间不出岔子?

  因此祭司塔设陷阱的猜测难以成立,只是这当中必然藏着什么玄机。但不管是什么,都只有亲自一探才能知其深浅。

  “继续往前走吧。”炎对库尔旦吩咐道,又抬头对身边的赫连乌罗报以温和一笑。

  库尔旦看在眼里惊在心底,他急忙调转脑袋,装作没瞧见的继续向前走。

  “€€€€我的天啊!炎!你快来过来看看!”伊利亚不知什么时候跑开去的,大约是不想听库尔旦那耸人听闻的废话吧。

  他沿着尸骸造就的陡坡向上爬,竟然来到昨日炎和乌斯曼发现的那一座巨大天然墓坑前。

  他这一嗓子喊得惊天动地,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连骆驼都跟着嘶叫了两声。

  驮夫急忙拉住辔头,这骆驼才没给惊跑了。

  “你们都留在这,我和赫连乌罗过去看看。”炎果断下令,并和乌斯曼一起赶到伊利亚的身边。

  炎原以为伊利亚是看到那么多尸骸所以惊叫的,他上去轻拍伊利亚的肩头,想安抚他两句,没想自己就惊呆在那儿了。

  €€€€是乌鸦!

  成千上万的乌鸦尸体密密麻麻地连成一大片,宛如黑色棺布铺盖在尸骸之上。

  这些乌鸦无一例外都是死状惨烈,就像被巨大的车轮倾轧而过,那玄铁刀似的鸦嘴也好,还是梭形的躯干都呈现出不自然的破碎、折断,那一双双血色眼珠全都暴突而出,而它们的血将底下的尸骨都染红了,像是一场生祭,这场面实在骇人!

  炎的神色比伊利亚还要惊骇欲绝,毕竟他昨日才来过这。

  没法用突然得病去解释这些乌鸦的死亡,毕竟这死相太惨烈。

  在看到着乌鸦尸体的那一瞬,乌斯曼的瞳仁猛然一缩,彻骨寒气从头顶灌漫全身,这泣血乌鸦与他的噩梦重叠在了一起。

  他仿佛听到了乌鸦尖利又刺耳的惨叫声,亦感受到鸦血喷溅在手背上,沿着尾指往下滴落的诡异感觉……

  “乌斯曼,”炎忽然觉得身边的人轻轻一晃,连忙拉住他的手道,“你怎么了?!”

  “嗯?”乌斯曼回神过来,看到炎满目忧心地望着自己。

  “我被吓了一跳。”乌斯曼庆幸自己戴着赫连乌罗的假面皮,它再怎么栩栩如生,也不至于透出他原本的肤色,也就是说,他此刻毫无血色的样子,炎是瞧不见的。

  “炎炎……”乌斯曼忽然低唤道。

  “嗯?”

  “我可能……”乌斯曼回握住炎的手指,眉心微微拧着,“是有了。”

  “有了?”炎担忧而又困惑地上下扫视乌斯曼,问道:“有什么?”

  “噗……”一旁的伊利亚忽然就笑了,但他在努力憋住,双颊都绷直了。

  “伊利亚,你没事吧?”炎差点以为伊利亚吓出毛病了,怎么一会儿叫一会儿笑的。

  伊利亚摇摇头,然后指指乌斯曼的肚子。

  配合着伊利亚那暧昧的小眼神儿,炎骤然明白过来,乌斯曼到底有什么了。

  “混账!这种时候还瞎扯!”炎羞恼地甩开乌斯曼的手,“我扔你下去信不信?!”

  “炎炎,人家都有了,你还对人家这么凶……”乌斯曼却是变本加厉,伸手抱住那平坦如煎锅底的肚子。

  那“娇俏可人”模样真跟有了身孕的新媳妇似的。

  “你有根毛!”这是炎今日第二次对乌斯曼爆粗口了,听到这儿,伊利亚再也忍不住捧腹大笑。

  原本紧张不已的众人见到他们三个人竟然“又笑又闹”地从山坡上走下来,便知道没什么大事,便都放松了一直崩着的心弦。

  队伍继续前行,有条不紊地走过了那棵焦黑如炭的枯树,什么坏事也没发生,炎却轻轻一拉乌斯曼的衣袖道:“乌斯曼。”

  “嗯?”

  “那些乌鸦显然是被杀的,不管是谁,用什么方式杀了那么多乌鸦,都证明有人先我们一步进古城遗址了。我会提高全队的警戒,但你也别到处乱走,要紧跟着我,知道么?”

  “知道了。”乌斯曼顺从极了,“你让我离你远点,我也办不到呀。”

  “少贫嘴。”

  “炎炎,”乌斯曼小声道,“那些人怎么会赶在我们前头的?这一路上来也没遇上什么人啊。”

  “或许这儿还有别的路吧,总之如果有刺客,我会对付。还有……我要是叫你快跑的话,你就使劲跑,别婆婆妈妈的还回头瞧我。”炎斩钉截铁的叮嘱道。

  炎一直在思忖,如果有人当真是从他的眼皮底下偷摸进古城遗址的,那对方不是一般的厉害,所以他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

  那就是自己断后,让乌斯曼脱身。

  “那你呢?”乌斯曼问。

  “你放心,我自有办法脱身,你只要答应我,会保护好你自己就行。”

  “炎炎。”乌斯曼轻轻一捏炎的尾指,“有你在我身边,我感觉很安全。”

  炎的嘴角微微翘起,想说有你在这,我才安心时,前方突然出现一座竖直的土丘,它颜色灰黄,乍看是像是一堵歪斜的山壁,被风沙所雕就,但炎看出来了,那是一座烽火台!

  “到了!殿下!是库勒古城!”库尔旦忍不住回首喊道,那亢奋的神情让那垂到胸前的络腮胡都活了,颤抖着,像是在起舞。

  所有人的人,牵着骆驼、牵着马小步跑起来,兴奋不已地往前边冲。

  只有炎眼观八方,先把这里打量一遍。

  这是一片相较于坟场,地势稍矮的盆地,放眼望去都荒芜人烟,风沙刮着地过,只有荒草。

  地上并没有行人踏足过的痕迹,当然也有可能是有人刻意隐瞒足迹。

  “早知道带雪鹰出来。”乌斯曼说,“还有霜牙,它们可以巡查这里。”

  “它们一来,就等于西凉王也在这。”这雪鹰和霜牙可是西凉王的贴身护卫,但凡了解一些的人

  都知晓它们对西凉王的忠心,是不会丢下乌斯曼乱跑的。

  炎看着他微微一笑,“你放心,大燕有句话,叫做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有法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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