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旨和亲 第113章

  “君上。”伊利亚小声说,“我瞧不见王后的囚笼,一定离我们远了些,这……这可怎么办呀,王后有了身孕,怎能遭这个罪?”

  “我知道。”乌斯曼站在囚栏前,看着狱卒时不时地巡查而过,“我会救他出去,只是……”

  “只是?”

  “我不知道他还愿意搭理我么?”

  “这是什么意思?”

  “炎愿意束手就擒,不单单是想把事情理清楚那么简单,他还……不想和我在一起。”

  “这怎么可能!”伊利亚激动道,“君上您是大忙人,可能不知王后在私下时,常和我说起你的事情,他是真心实意地喜欢您的。”

  “我知道他喜欢我,只是……是我大意了。”乌斯曼垂下眼睫,大约是受的打击不小,对着伊利亚也吐露起心声来,“孩子是两个人的事情,我喜欢孩子,不代表炎就得生孩子,他若不想要,我也是乐意的,我只要他能开开心心的过日子就好。可是我事先没说清楚,炎又是没什么自觉的人……可以说稀里糊涂就怀上了,所以他才会有那种反应。”

  “那种反应?”

  “在大夫说是喜脉后,他都没有笑过一下。”乌斯曼道,“他有惊讶,还有些惶恐和不安,唯独没有身为人父的喜悦,想必他是不想要孩子的。”

  “这……”经乌斯曼这么一提醒,伊利亚才发觉到炎确实没笑过,炎的眼睛瞪得溜圆,一副吃惊不小的样子,但那不是惊喜,更像是惊吓。

  “他为避开我,独自静一静,还不惜来囚牢里蹲着,炎炎真傻。”乌斯曼道,“他不必这样,他要什么我都会满足他的。”

  伊利亚一时无言,一直以来他只当君上是冷心肠的主,翻脸比翻书还快,从没有人能揣测他的心意,就算现在君上喜欢上炎,这人变得鲜活起来了,但他还是君王。

  他不可能为炎放弃一切的,可是眼下,伊利亚才意识到君上对炎的感情有多深。

  炎对怀孕一事的不悦,还有想要避开君上的举动,无疑是两把刀子直戳君上的心窝,可是君上明明心里难受得紧,却还是只担心着炎,只想让他开心。君上不是不会心痛,而是太爱炎了,爱到把自己放进尘埃里,变得无足轻重了。

  伊利亚之前还以为自己是喜欢炎的,就和君上一样,现在才知道自己的想法有多么浅薄,他的喜爱和君上的一比,根本是云泥之别。

  “君上,您、您也别太忧心,兴许炎是开心过了头,反倒懵了呢。”伊利亚小声劝慰着,“等王后回神过来,这反应就正常了。”

  乌斯曼却没有回答伊利亚,拧眉站着半晌,便抬手将束缚在腕上的锁链给扯断了。

  伊利亚看得是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这实心的铁链子压得他胳膊肘都抬不起,怎么君上跟扯烂布条似的,直接就“撕”个粉碎。

  而他是知道君上力气大的,因为见过他举着霜牙玩,但眼下这一幕太惊人了。

  乌斯曼把铁链丢在囚牢外头,一队狱卒急急奔过来,举着长枪冲着他道:“大胆!你、你干什么?!”

  这喊声都带颤音,显然是怕了,乌斯曼既然可以扯碎这铁链,自然也可以砸烂囚牢笼子,可他没有逃走,只是站在里头,冷声道:“麻烦你们给官爷带个话。”

第123章 不速之客

  “带、带什么话!一个假冒的鸦灵术士, 还敢给官老爷带话!”

  “你说的没错, 我是假冒的。”乌斯曼微微一笑, 伸手进衣袖里取出一枚金戒指,“把它带去给你们的官爷。”

  “戒指?”一个狱卒伸长脖子看了看,不过是一枚金戒指, 浑圆的一个圈,戒面镶的是菱形底座, 座面上刻着一些复杂的纹路, 像是印章。

  有些商人会把印信烙在戒指上, 那样更便于携带,签约盖章也容易, 只是像这样的印章戒指是从不离身的。

  “搞什么名堂。”狱卒嘴里咕哝着,不想搭理乌斯曼又怕有什么麻烦,想了想还是把枪尖递过去,“你放这吧。”

  乌斯曼把戒指悬于枪尖, 狱卒领了之后,放在手心里仔细瞧了瞧,依旧看不出上头刻的是什么字。

  狱卒瞄了乌斯曼一眼:“官爷去城主家里喝喜酒了,等他回来才能看。”

  “他什么时候回来?”伊利亚性急地问。

  “那怎么知道, 城主大摆宴席, 要好几日呢,我们官爷天天都有酒喝, 这大约也要明早才能见着

  他人吧。”

  “那岂不是我们要在这里过夜?”

  “你们是沙匪同党,不在这牢里过夜, 难不成还在官爷府里过,真是笑话!”狱卒收起戒指,骂骂咧咧地走开了。

  “君上!”伊利亚着急地看着乌斯曼,“这夜里冷……”

  “我们不会在这过夜的。”乌斯曼道,“那狱卒醒目着呢,一个‘囚犯’会带印信相认,必定不会是阿猫阿狗之流,他想卖我一个人情,又担心身后的同僚抢了功去,才作态骂人,眼下他会寻个由头,去城主家送戒指,若我真是什么有头脸的人,他就是立功,我若不是,他顶多是挨一顿骂罢了。”

  “咦?”伊利亚吃惊极了,“还能这样?”

  “你好歹也是在宫里住过一段日子的,怎么就看不透这些伎俩?”乌斯曼忽然看向伊利亚,“把你放在炎身边,是不是错了……”

  “君上,我还小……”伊利亚实在想不到别的借口了,“以后会好好学的。”

  “你还小?”乌斯曼冷哼一声,“不都已经是相爷的人了,等回去就要定亲了吧。”

  “您、您您是怎么知道的?”

  “菲拉斯同我说的。”

  “……”伊利亚暗想,菲拉斯这人嘴巴也太大了,怎么就把不住门呢!

  接着他又想,君上方才的怪力是怎么回事?说起来这印章戒指是让狱卒心动,但真正让他行动起来的,还是君上把铁链扯碎的举动吧,他认为打不过君上,才出手“相助”的。

  伊利亚想要问君上,跟着王后练武,怎么力道也突飞猛进了?可是他不敢开口,总觉这事不能问。要说是为何,伊利亚想来想去,大概只有“直觉”二字吧。

  这事,君上不想他问。

  就在伊利亚静默地立着时,斜对面的牢里关着的库尔旦不停挠痒,他运气不好,和一个长满虱子的犯人一个笼,他浑身痒痒,又盯着赫连乌罗这边,别的话他听不清,但是他明明白白听到赫连乌罗向那狱卒承认,自己是假冒的鸦灵术士!

  “好哇!他果真是王后的奸夫!”库尔旦牢牢抓着粗糙的囚栏,暗想,“我定要在官老爷面前揭穿此事!再也不能放纵他们了!”

  丹炀城,€€琅宫。

  菲拉斯坐在御书房内,他扮演了一天的乌斯曼,眼见夕阳西斜,终于可以透口气了。

  王后曾说过一句话,叫做“在其位谋其职”,菲拉斯现今算是明白了,他就不是当一国之君的料,所以只能当相爷。

  要说那些老臣、部落族长,一个比一个精,这圈套也是打着十八个连环的,王后的大婚都还没举行呢,他们就拐着弯地来问,君上要不要纳妾。

  还不是看着王后微服出访了,君上的枕边没人么。

  可是君上说过不会再纳妾,此生他只娶王后一人,这些家伙都不知道操的哪门子心。

  今天在朝堂上,他就差点中计,给君上添下一门亲事,好在侍立在侧的沈方宇及时打岔,这才险险避过。

  菲拉斯长长叹出一口气,自己比起君上真是差下一大截,这容颜可以伪装,场面可以强撑,但这智谋和魄力均不足,他要不是还有些当国相的经验,这副伪装早就被人拆穿了。

  说起来,菲拉斯突然想起来他以前也曾替君上伪装过一次。那一年,大燕皇帝派永和亲王出征去铲除嘉兰余孽,这永和亲王是头一回挂帅,君上就乔装成西凉商人,跑去前线看热闹。

  但国不可一日无君,于是君上命他躲在御书房里,假装苦心钻研国策,所以休朝停议。

  那一次菲拉斯还好过一些,因为君上自揭身份去见了永和亲王,所以他没有伪装很久。

  当时,他还很好奇怎么君上突然对大燕的战事如此感兴趣,还亲自跑去刺探大燕的军力,后来才知道君上就是去瞧未来王后的。

  真没想到,这门亲事还真的成了,只是……菲拉斯最近这段时间过的都是朝耕暮耘,勤勤恳恳的日子,他不是不怕累,而是不想让自己去忧虑那件事。

  就仿佛只要他不想,这灾祸就不会发生,君上也还是君上,所有的一切都不会有任何的改变。

  “神女先知的心也太狠了,那是她亲儿子啊,怎么也下得去手……”菲拉斯暗沉着脸,越是不愿去想,也越是愁肠百结,忍不住就又想起来,“可是……于国于民,于天下苍生,她又是何等大义……这天命不可违啊。”

  菲拉斯拍着自己的脑门,“唉,我为何要对自己实施摄魂术,就是怕自己于心不忍最后坏了大事。白木法何其精明,知道他摆不平君上了,就让我恢复记忆。唉……想当初,那老滑头也是躲到一边,让神女先知独自承担所有苦果,所以她才会突然自尽……”

  菲拉斯只要想起这些事就没个完,他可以一整夜的想,想很多事情,却没有一丁点解决的办法。

  天命不可违,祭司塔和神女先知都毫无办法,他又能怎么办?

  菲拉斯唉声叹气着,看到霜牙侧卧在窗户旁,一副挺尸的模样,不禁道:“还是做狼好啊,想吃就吃,想睡就睡,做人实在太累啊。”

  霜牙忽地抬起头来,那表情是生无可恋,仿佛看着一个白痴。

  “你瞪着我也没用,是君上不愿意带你去的。”菲拉斯皱着眉头,苦大仇深地道,“你和我只能凑合着过。唉,往后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呢。”

  霜牙亦叹口气,大脑袋又搁地上了。

  就在这时,沈方宇风风火火地来了,还屏退了门前的侍卫。君上在离开前,给了沈方宇一个自由进出的腰牌,只是眼下沈方宇风风火火的模样跟火烧屁股似的,很少见他这样失态。

  菲拉斯眨巴两下眼,对沈方宇道:“什么事让你走得这么急?对了,我还没谢你今天早朝上给我解围……”

  “这事不用谢,君上和王后本就没想过扩充后宫,以及眼下有更大的麻烦。”沈方宇语速匆匆的道。

  “是怎么了?!”菲拉斯心里咯噔一惊,难道君上……

  “摄政王来了,就在外边的走廊上候着。”沈方宇一脸肃然,如临大敌的站姿。

  “西凉哪来的摄政王啊?”菲拉斯呆呆地问,脑袋有些卡壳。

  “是大燕的摄政王。”

  “什、什什么?!”菲拉斯惊得站起,“大燕的……他不是在那什么地方练兵吗?怎么会突然来丹炀的?”

  “摄政王说,他是代表大燕皇帝来送婚书的,此外还有亲王殿下的陪嫁礼单。”沈方宇道,“他是一个人来的,连个侍从都没带。”

  “我知道了!”菲拉斯猛然一击掌,“他就是来刺探虚实的,想要看看我们君上对亲王殿下究竟好不好。以及他们的婚事到底是个什么情形。之前王后不是写信给大燕皇帝,说是想要探查巫雀族的起源,这才嫁给君上的吗?”

  “对。”沈方宇点头,“这件事亲王没有瞒着,近身的人都知道。”

  “大燕皇帝还是不满意这门婚事吧,所以才来了这么一招。”菲拉斯啧啧地道,“这皇帝行啊,是想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啊。如果君上对亲王不好,恐怕这门婚事当场就得黄。”

  “那……”沈方宇道,“你要见他吗?”

  “见啊,为何不见。”菲拉斯整了整身上的衣衫,重新坐下了,“既然王后不在,他也不会久留,瞧不出异样的。”

  “嗯。”沈方宇嘴上应着,表情却是犹豫的。

  “怎么了?”

  “摄政王不好对付,你别露馅了。”

  “怎么会,我上朝这么多天,那些与君上朝夕以对的大臣都没认出真假,他怎么可能分得出来,你去叫他进来吧。”

  “好吧。”沈方宇出去了。不一会儿,他恭恭敬敬的把景霆瑞请了进来。

  霜牙原本死气沉沉的趴着,自从乌斯曼离宫后,它一直是半死不活的样子,连羊腿肉都不爱啃了,菲拉斯也管不了它,便随它去了。

  可没想一身大燕常服的景霆瑞才走进来,霜牙浑身一个抖毛,竟蹭一下从地上跃起,还呲出一口利牙,凶神恶煞地凶着他。

  “这、这……霜牙坐下!”菲拉斯连忙呵斥,“这是大燕来的贵客,不得无礼。”

  “不碍事的。”景霆瑞那双深邃的眼透着明锐的光,平静地扫视过霜牙,直接道,“它只是有些怕我罢了。”

  “啊?”除了君上,菲拉斯还从没见过霜牙怕过谁。

  “西凉王,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吧。”景霆瑞从霜牙的面前大步走过,它竟然尾巴一缩,把身子贴地上了。

  “好、当然好,新婚燕尔的本王能不好么。”菲拉斯微微笑着,心里慌得像失了火,却又不得不摆出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

  眼前的摄政王岂止是沈方宇说的不好对付,根本是密不透风,无从下手,而自己只要露出一丝破绽,就会被他发现自己是个冒牌货,所以这心是彻彻底底地高吊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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