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就画了一点,你看我对你多好,给你画一匹马。”炎握着狼毫笔在乌斯曼的手背上画下一匹四蹄腾空、跑得风驰电掣的宝马,就和那玩具木马一样,它的尾巴像飞扬的拂尘,霸气的很。
“哇!”伊利亚在边上惊叹,“炎你真厉害,随便勾勒几笔就能画出这么生动的一匹马。”
“本王的王后真是无所不能。”乌斯曼得寸进尺,嬉皮笑脸道,“既然马都给画了,再来一个亲嘴儿也是可以的……”
炎正要拿笔杆敲打乌斯曼的脑袋,雅尔塔进来禀告说,大燕的特使又来了,这次送的是孩子的首饰。
“……”乌斯曼和炎相视一笑,乌斯曼道:“你还说我送的多,你的皇兄是恨不得把大燕所有关乎孩子的东西都搬来你的寝殿吧。”
“他想看煜儿,但是又不能来,只能不断送礼。”炎微笑着说,“而且不全是他送的,还有父皇、爹爹,皇妹,他们给的礼物也不少。”
“炎炎,我来照看煜儿,你去见特使吧。”乌斯曼知道炎很想亲自去谢过。
“好。”炎点头,“等煜儿长大一点,我想带他去见见皇兄,你不会反对吧?”
“当然不会。”乌斯曼笑着说,“走亲戚可是好事情,尤其抱着煜儿,能收不少红包回来呢。”
“去你的。”炎轻轻一捶乌斯曼的胳膊,然后笑着出去了。
这次皇兄派人送来的是一套金首饰,有刻着长命富贵的小金锁,还有一副孩子佩带的螺纹金镯子。和之前送来的首饰不同的是,
这套金器的做工不像是皇家工匠所制,那金镯子上的螺纹有粗有细,特使正想解释这是怎么回事,炎的眼眶便湿润了。
“皇兄,你竟然亲自给煜儿打了一套首饰吗?”炎细细抚摸着上面刻的每一道纹路,皇兄本就不擅长手工,想必这手指头上受了不少伤吧。
“王后说的不错,正是皇上亲自做的。”特使很高兴地说,“皇上还担心它粗陋了,一直犹豫着要不要送来。”
“怎么会呢,这么精致的纹刻,皇兄一定吃了不少苦。”炎把红木首饰盒盖好,说道,“烦请特使回禀皇上,臣弟太喜欢了,煜儿会好好戴着它的。”
“是!”特使领命退下。
“皇兄……谢谢你。”炎的心头暖暖的,皇兄一边说不赞成他的婚事,一边却把孩子的礼物都给备下了。长兄如父,炎觉得对于爱卿,他这辈子都是亏欠着的。
因为他没能实现当初说的,会一辈子陪在他身边的誓言。如今想来,他那时是何等夸夸其谈,说到底他连爱是什么都不懂,就妄想守着皇兄一辈子。
而如今,他有了乌斯曼才明白,爱一个人是会想要和他朝夕相对,不管是过着粗茶淡饭的日子,还是惊心动魄、危机四伏的日子,只要拥有彼此就不会有任何遗憾。
“皇兄,臣弟这辈子注定是要守在乌斯曼的身边了……”炎轻轻抚摸着精致的首饰盒,“你放心,他对臣弟很好,臣弟也会好好地保重自己。”
炎满是笑意的眼里闪着泪花,他抬手轻拭双眼,双手捧着盒子回寝殿,还没进门,就瞧见伊利亚和霜牙在庭院里玩儿。
“你怎么在这?”炎问道。
“君上说用不着我,我便出来歇歇。”
“你就会躲懒。”炎佯装生气地瞪他一眼。
“我不躲懒,难道还在里面当那不识相的?”伊利亚挤眉弄眼道,“炎,你进去吧,随你们怎么折腾,我保管没人进去打扰。”
炎明白他的意思,抬腿就是一脚。
伊利亚笑着躲开了,霜牙站起来,把伊利亚扑倒在地。
“哈哈。”炎笑着走进殿内,午后的阳光正好,煜儿的摇篮上方系着一串带有铃铛的娃娃,此时那些铃铛正发出悦耳的声响。
“乌斯曼,皇兄他……”炎笑着抬起手里的盒子,想说快来看看皇兄送给煜儿的礼物,可是那笑容瞬时僵在了脸上。
黑色华发笔直地垂在那宽阔的肩头上,那人微微侧着脸,看着瞬时冻结的炎。
第151章 风云骤变
“€€€€丹尔曼?!”砰一声!红木首饰盒从炎的手里坠落在地, 他想要冲过去, 但猛地站住了, 身子微微往前倾着,紧握成拳的手背上青筋毕现。
就这样袭过去,可能会伤着煜儿, 炎很担心丹尔曼会一把抱起摇篮里的孩子以做要挟,所以站在原地不动是最好的。
丹尔曼慢条斯理地转过身来, 相较于满眼憎恶且怒气冲冲的炎, 他眉眼舒展, 丹唇微勾,露出一道“故人重逢”般的微笑来。
“淳于炎。”丹尔曼的声音很柔, 像初春柳条轻拂堤岸,毫无威胁,“煜儿很可爱,长得像你。”
“我算是弄明白了……”炎兀的眯起眼, 从上往下的打量着丹尔曼的那身装束,不就是乌斯曼今日所穿戴的?
“你是伪装成乌斯曼才得以顺利进出宫闱!”炎真想用力一拍自己的脑袋,查了这么久的内鬼都没查到,怎么就没想想丹尔曼和乌斯曼长得如此相似, 他大可以假扮成乌斯曼啊, 这样的话,那些放他进出后宫的宫女、太监, 又怎么会知道自己就是“内奸”。
更甚至连伊利亚、雅尔塔等人都会被蒙骗在内!
“伪装?”丹尔曼低头一扫自己身上的帝君华服,自嘲似的笑了笑, “也对,在你看来,我就是一个伪装成亲弟弟、还唯恐天下不乱的无耻之徒。”
“难道不是吗?”
“炎,我不是那样的人。”丹尔曼往前走了几步,不再挨着婴儿篮,“你应该多相信用眼睛看见的事实,而不是只听乌斯曼说。”
“你的意思是,你千方百计的想要暗杀他、给他下毒的事情都是假的?”炎冷言冷语,不动声色地往右边走了几步,想把丹尔曼再引过来一些。
果然,丹尔曼跟着往前连迈三步,似在自辩:“我那是自保,这里的……”
丹尔曼忽地顿了顿,深深地望了炎一眼,语带苦涩道,“这里的一切,原本就都是我的。”
“才不是你的!”见到丹尔曼终于离开摇篮了,这等奇袭的好机会,炎可不会放过。而之前是因为怀着煜儿行动多有不便,才会输给他的,这一次一定要生擒了他!
炎腾空飞掠,力注拳上,他犀利的眼神亦和拳峰融为一体。
丹尔曼宛若深渊的黑眸微微一敛,身子往后一跳,如柳条抽打在水面荡起阵阵涟漪,却是无声无息。他的轻功出神入化,在炎之上,但炎这次也是铆足全力,这一拳头虽没能直接命中丹尔曼的脸,但他突踹的一脚,结结实实地扫在丹尔曼的下腹。
“哼~。”炎那拳头不过是幌子罢了,对付狡猾的人,自然要用狡猾的法子。
丹尔曼没能躲开,身子略微晃动,炎没放过这个机会,立刻又是一掌劈向丹尔曼的脸面,丹尔曼竖掌一拦,将他灌注全力的掌劈一把拦下。
炎恼火,正要使出下一招时,忽然看到他右手背上有丹砂马,是他画给乌斯曼的。
丹尔曼显然也注意到炎瞧见了,他看了看自己的手背,似乎也是第一次发现那里有一匹马。
炎吃惊极了,反手扣住丹尔曼的右腕,丹尔曼也不挣扎,任凭他拽过去,放在面前瞧个仔细。
“这……怎么会?!”炎抬头怒视丹尔曼,叱问道,“怎么我给乌斯曼画的小马,会在你手背上?你连这东西都临摹了?你到底想干什么?!”
丹尔曼默默地盯着自己的手背,那表情里透着无奈,尔后看着炎道,“我本不想这么快告诉你的。因为你才生产,需要好好休养。”
“少废话!”炎心头浮起不好的预感,可他说不上来是什么,“丹尔曼,你究竟在搞什么鬼?!”
“不是我在搞鬼,是乌斯曼没说实话。”丹尔曼不急不躁地反问,“炎,你觉得我需要临摹小马吗?我只要穿上乌斯曼的装束就好了,不是么?”
“……!”炎被问得愣住,确实如此,不管丹尔曼手背上有没有画这匹马,他只要伪装成乌斯曼,就可以自由的出入宫廷。
还有这马是他才给乌斯曼画上的,丹砂墨质地较厚,不易干,自己还特意把马尾处的丹砂墨涂抹得稀薄一些,方便晾干,而丹尔曼手背上的马是如出一辙。
“乌、乌斯曼人呢?”炎突然问,喉咙发干,“你把他藏哪儿了?快告诉我!”
丹尔曼既然能做到立刻仿造乌斯曼手背上的画,说明乌斯曼就在这里,炎能猜到这一点,可是他想不出丹尔曼是怎么办到的?
就算丹尔曼武功很犀利,但乌斯曼有鸦灵之力,理应不会被他擒住的,还有就是他们只是兄弟,又不是孪生子,为何丹尔曼连手都长得那么像乌斯曼的手。炎上回接触时间短,没在意,眼下紧拽着丹尔曼的手,才发现他们的手指、腕骨都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这种全然一致的感觉让炎感到浑身不适,跟大白天见鬼似的。
“你快说!你对乌斯曼做了什么?!”炎佯装镇定,但眼里惊疑满满,他狠狠瞪视着丹尔曼的脸,似要将他脑袋里秘密刨挖出来,并昭示天下,他是怎么利用一些稀奇古怪的下作伎俩,去冒充乌斯曼的!
“炎,你觉得呢?”
“我觉得你在装神弄鬼!”炎很生气,咬牙切齿道,“还一直在我身边神出鬼没!”
“一直吗?”丹尔曼忽地一笑,那笑颜像极了乌斯曼,让炎更加毛骨悚然,忍不住呵斥道,“不准笑!”
“炎,”丹尔曼还当真敛起笑容,认真道,“你不但聪明,还有着很强的直觉,你一直都有察觉到吧,那种有哪里‘不对劲’的感觉。”
“我没有!”炎矢口否认,哪怕他一直觉得丹尔曼上回说“乌斯曼告诉你的那些事,都不是真的。”充满着疑点。
如果丹尔曼一直被关在地牢里,与世隔绝,那他如何得知乌斯曼对自己说过什么?
尤其有关丹尔曼的事,都只在他们两人独处时才会说起。
若丹尔曼仅凭猜测就能知晓他们私下说的话,那这对兄弟也太“心有灵犀”了吧!
“你还不止一次感知到我的存在,就连乌斯曼都没察觉到。”丹尔曼望着炎,那眼神透着无奈与辛酸,“这世上,除去被乌斯曼杀死的母亲,没人能感知到我。”
“乌斯曼杀了宛妃?你少血口喷人!”炎觉得丹尔曼一定是得上癔症了,且还病的不轻,“宛妃是自尽的,还有什么我感知到你,少胡诌了!”
“我的母亲是不是自尽的,我是最清楚的,因为我就在那里,只是对眼前发生的一切无能为力……乌斯曼杀了我的母亲,他的双手早已沾满鲜血。炎,你知道吗?他从来都不是你所想的那样好,他也不是一个值得你相濡以沫、托付终身之人!”
“丹尔曼,我不知道你躲在哪条密道里,又窥见了什么,但我长着眼睛,是好是坏还是分得清的,哪怕我当真嫁错人,那也是我的事,轮不到你这混账来念叨。”炎火气冲天,不知为何他有点不想和丹尔曼打交道了,只想尽快拿下他,丢给乌斯曼去处理。
“炎,你在怕我?”丹尔曼忽然柔声道,“你的手心在冒冷汗。”
丹尔曼说的话,还有他身上诡异的感觉都让炎很不舒服,这冷汗不自觉地往外冒,炎磨着后槽牙,强打精神道,“少废话,你这次再也别想逃!”
“炎,这话该我说才对,”丹尔曼的黑眸亮极了,“我不会再让你从我身边逃走,你越是回避着答案,就越清楚这里面有问题,不是吗?”
“你!”炎扣紧丹尔曼的手腕,正要质问他到底想干什么,却见丹尔曼闭上了眼睛。
“你这是干什么?”炎感觉自己被耍了,怒瞪着丹尔曼,忽然,炎的瞳孔骤然放大。丹尔曼的头发变了,那倒映在炎眸中的黑发开始闪出朦胧光彩,就像被雾笼罩住的星光,那黑色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银如刀芒的银色华发。
炎像个木头人那样愣在那里,脑袋里一片空白,那抓着丹尔曼右腕的手忽然失去力气,松开了。
丹尔曼依然站在那里,不过已经不是丹尔曼了。
炎震颤的眼眸里明明白白印刻着乌斯曼的面庞,只见他慢慢地睁开眼,那双绿眸如此鲜艳,就像青翠欲滴的翡翠,他看着炎,只是那双眼里还蒙着氤氲,宛若薄云遮着明月。
炎的身体晃了晃,脸上血色全无,浑身上下更如一桶冰水迎头浇下,冰寒彻骨,止不住地瑟瑟冷颤:“乌、乌斯曼……怎么会……”
“炎炎,”乌斯曼回神过来,看着炎那满面骇然的表情,立刻问道,“你怎么满头的汗,可是那大燕皇帝说你什么了?”
炎却如同惊弓之鸟般往后一弹,然后他疯了似的冲向摇篮,将熟睡的煜儿抱起在怀里,煜儿被炎的动作惊醒,嗯哼唧唧地咧开小嘴,开始啼哭。
“炎炎?”乌斯曼很是诧异,炎方才不是出去见大燕特使了吗?这是怎么了?
“乌斯曼,”炎紧抱着哇哇直哭的儿子,声音喑哑,“你……到底是谁?是乌斯曼,还是……丹尔曼?”€€
“什么?”乌斯曼浑身僵硬地站在那儿,绿眸颤动,似乎不敢相信丹尔曼竟然在炎的面前展露了他们二人的秘密……
“你说啊!”炎突然暴怒,“你说过不会再骗我!你说你身上有鸦灵之力,那是祭司塔搞的名堂,与你无关。但原来……原来你一直在骗我,你甚至都不是……!”
炎无法说出“不是人”这三个字,他就像做着一场醒不了的噩梦,乌斯曼竟然就是丹尔曼?既然如此,丹尔曼又如何杀的了乌斯曼?
“大骗子……你说的……都是假的。”炎哆嗦着嘴唇,满心疮痍,“丹尔曼说的对,你一直在骗我。”
“不,炎炎,我……”看着炎如此崩溃,儿子又哭得小脸通红,乌斯曼心如刀绞,想要上前安抚他们,想要从头到尾的解释这一切,但他的靠近却让炎更加神经紧绷。
“不准过来!”炎侧身护着儿子,连给乌斯曼看一眼都不肯。
伊利亚和沈方宇闻声赶来,他们从未见炎这么大声、这么凶的训斥乌斯曼,有些愕然。
以前炎和乌斯曼拌嘴都是床头打架床尾和,纯粹闹着玩的,可今日的气氛显然不对。
“炎,你这是干什么?” 伊利亚被惊到了,战战兢兢地说,“发这么大火,小煜儿都吓哭了。”
“是啊,王后,您有什么话就坐下来慢慢说。”沈方宇也劝道,很不解地看着炎,“殿下这么小,可经不起吓。”
“你们把煜儿抱走,交给景霆瑞照顾。”炎气息依然紊乱,脸色煞白,“没我的准许,谁也不许接近他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