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让我丢下你,自己逃命?”
“不是丢下我,是为了我,保护好自己。”
“你这话说的比唱的还好听,但意思不都是一样?还是让我丢下你,不管你的死活。”炎拧着眉头,满脸不悦,“乌斯曼,你以为我为何回来?”
“为了……揍我?”乌斯曼小心翼翼地道。
“你信不信我卸掉你另一条胳膊?”
“我说笑的。”乌斯曼立刻正色道。
“乌斯曼,”炎凝视着乌斯曼的绿眸,认真地说,“在来这里的路上,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我们既不能同生,但若能共死,我淳于炎此生便也无憾了。”
乌斯曼愣愣地看着态度决绝的炎,眼泪瞬时就落了下来。
“炎炎……”乌斯曼嘴唇哆嗦着,“可是……我舍不得啊。”
“我自己的命,轮不到你舍得还是不舍得。乌斯曼,要么我们一起进丹炀城,要么我们一起守在这,就让我看看你的鸦灵之力有多厉害吧。”
“炎炎……”乌斯曼看着炎炯炯发亮,宛若灿星的明眸,“当初,我故意‘偶遇’你,在看到你的第一眼时,你狠狠瞪了我,那目光让我再也不能淡定。我想要你一直看着我,忍不住去设计你,想要获得你全部的注意,我从没有这样费尽心机去占住一个人,直到后来才知道,那就是爱上了。能爱上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福。”
“乌斯曼,那就把幸福一直延续下去,我们一起去对抗……”
“君上!王后!?”是菲拉斯,他策马赶来,身后还有济纳雅莉、哈里戈、雅尔塔等人。
“你们怎么来了?”乌斯曼扶着炎起身,问道。
“哪有让国君只身奔赴战场的道理。”菲拉斯灿然一笑,尔后看着炎,“王后不也来了?”
“君上,王后。”众人行礼,风沙太大了,他们都像是河岸边的芦苇,被吹得身子摆荡,连行礼都行不好了,但还是坚持去做。
因为这很可能是他们最后一次向君上行礼了。
“看顾好王后。”乌斯曼叮嘱道,炎立刻不爽了,“说好的一起去……嗯?!”
炎发现四肢竟然动弹不得!
乌斯曼又用鸦灵之力将他“捆缚”在原地。
“你!混账!我果真该卸掉你另一条胳膊!”炎气恼得不行,脸都涨红了,“你们快拦下他!”
“王后,请您息怒。”菲拉斯柔声劝着,“这事就交给君上去做吧。”
“你怎么能这么冷静!”炎吼道,“伊利亚还知道去找我帮忙!”
“伊利亚果真去找您了……他一直很惦记您。”菲拉斯苦笑了一下,尔后道,“王后,不是我冷静,是没有别的法子了。根据古书记载,还有我的研究所得,这赤焰之火生于赤谷之地,它毁天灭地的力量在空中凝聚,尔后突袭向大地的某处,就像……像雷电。今日,这赤焰之火落在丹炀城外,将吞噬以丹炀为起点的大片西凉大地。这丹炀城、祭司塔建在这里,城墙和城门口还如此奇特,是始皇帝一早就计划好的。”
“你是说,这场战斗从千年前就筹备下了,就等敌人来袭?”
“对,所以这是君上的使命,我们在这里陪着他就好。”菲拉斯说着,望向前方。
炎也看着乌斯曼的身影,他又跨上马,朝那片巨大的红色巨幕奔驰而去,周遭的景致昏天暗地,风沙吹得所有的东西都发出撕裂般的悲鸣。
炎感到呼吸困难,他眯着眼,远远地看着乌斯曼迈下马,一步步地走向迎面而来的“赤焰之火”,不知为何,他没有回头。
“乌斯曼……”炎的心在滴血,他紧攥着双拳,多么想和乌斯曼一同面对灾难。乌斯曼若有事,他岂能苟活?
料峭的风把乌斯曼的银发吹得上翘,就像一缕缕银色的光,很快,漫天的红色沙尘就吞没了乌斯曼的身影,它速度极快地往炎的方向推移,炎试试身上,鸦灵之力的束缚不在了。
“王后,小心!”济纳雅莉把身上的披风遮挡在炎身前,无数碎石如同暗器四处乱飞,哪怕功夫再好,也免不了中招。
没几下功夫,济纳雅莉厚重的披风便满是疮痍。
“我们去那边躲着。”菲拉斯拉着炎,躲到岩石后边,才瞬息的功夫,赤焰之火便袭来。
炎就似被人提起双脚,往水里狠狠一掼!瞬时耳鼻口都被堵满了沙尘,呼吸不过来,亦听不清声音,更无法睁开眼睛。
他所能感觉到的是无尽的恐怖和车轮碾压过全身的疼痛,炎紧紧抿着嘴,憋着气,耳朵里尖啸不止,他感觉到身边的济纳雅莉被抛开去了,他想要抓的,却只是摸到一把披风角。
手牢牢攥着这破碎的披风,隐约听到菲拉斯他们的惨叫,那声音毛骨悚然,就像地府发出来的。
炎浑身寒透,怕得不行,因为如此可怖的沙暴,乌斯曼……!
炎尽可能蜷缩起身子,躲在岩石下的角落里,不然他身上的皮肉会被风刃活剥了去,他无法喘息,手指深深抠在岩石缝里,满手的血,快要憋不住气了。
身上的沙尘越来越重,炎恐惧自己将被活埋,却毫无办法。
炎觉得自己有昏迷过一阵,再次因为剧痛而醒过来时,那一直把他压在地上,任意踩踏的狂风忽地消失了。
他身上骤然一松。
炎愣了愣,才松开紧咬着的唇瓣,就吃到一口沙土。
炎呸地吐掉,舌尖全是血腥味,他艰难地展开僵硬的身子,从厚厚一层红沙里直起腰,睁着一双干涩的眼,跪在那儿,望着四周。
到处都是一片红色,就像流着血的海洋,没有破碎的马车,岩石,也没有任何的人,周围安静极了,没有风声,没有鸟声,头顶是烈日,天空亮极了,把这片赤地照得像在燃烧。
炎不得不眯起眼,阳光太刺目了,眼睛疼得很,他扒拉开埋住双腿的红沙,跌跌撞撞地从地上起身:“乌斯曼……”
炎的声音嘶哑至极,才开口嗓子里就像藏着砂砾,磨得生疼。
“咳咳!”炎咳出一口血,这喉咙里才有了些许声音。
“乌、乌斯曼!”炎沙哑地喊道,往前走了两步,到处是“火海”,什么声音都没有。
“乌斯曼……你在哪……”炎分不清方向,忽地,他看到前方一抹强光下站着一个摇摇欲坠的身影。
炎借着那高大挺拔的轮廓,认出来那是乌斯曼!
他飞快地冲乌斯曼奔跑而去,在乌斯曼即将摔倒的瞬间,将他接个满怀。
“乌斯曼!”炎脸上的笑容都尚且在,但他的目光瞬时惊呆。
“炎……”乌黑的长发,半睁着的乌黑眼眸,竟是丹尔曼。
丹尔曼勉强抬眼看了一下炎,然后手便滑落在地。
“丹尔曼?”炎一弹他的鼻息,弱不可触,立刻背起他,往丹炀城的方向狂奔。
这时,从丹炀城的方向来了很多侍卫,他们喊着:“快!快救人!”
济纳雅莉等人都被他们从红沙里刨挖出来,而炎就背着丹尔曼,急喘着出现在他们面前。
众人惊呆,因为相比昏迷不醒的丹尔曼,炎看起来就是一个血人,他的眼睛肿了,衣服褴褛,双脚都是血,他还在往前跑,想要把丹尔曼送进王宫,找御医……
待炎跑过众人面前,那血腥味依然不散,不知是谁先回神过来,喊了一句:“快呀,快去帮王后!”
其余人这才反应过来,纷纷跑过去帮助王后,从他的背上接下丹尔曼,抬着他继续往城门奔。
炎在后面紧紧跟着,然而,他忽然就倒下了。身上的血把红沙地染更艳了,那巫雀族胎纹宛若彼岸花开,无声又无息……
第157章 真的不在了?
炎的背后有一道从左肩斜拉到右腰的割伤, 可能是被木板条之类的硬物划破, 所以血流不止, 数位御医联手缝合一百余针才勉强地止住血。
炎一直发着高烧,嘴唇上的皮都起壳了,他迷迷糊糊地喊着:“乌斯曼……煜儿……”
让侍奉在侧的人无不伤感落泪, 菲拉斯和济纳雅莉也受了伤,但没有炎那么严重, 菲拉斯拄着拐杖, 右大腿骨折, 济纳雅莉的肋骨断了三根,右臂骨折, 左脚背骨裂,两人身上大大小小的擦伤,压伤数不胜数,在床上躺了十天, 才能下地。
他们守在炎的病榻前,看着他面无人色的样子,很是忧心。
好在北斗大夫来了,还有沈方宇, 他们在炎启程后没多久就跟着来了, 只是半道上遭遇巨大沙尘暴,没能追上炎的步伐。
如今看到命悬一线的炎和昏迷不醒、气若游丝的丹尔曼, 沈方宇彻底慌了神,竟然跑去宫外跪着, 想要以诚意感动上苍,保佑炎可以度过危难。
周围正在清理红沙的百姓得知他是为王后乞求上天庇佑,便跟着他跪下了。这一天一夜的功夫,丹炀城里到处都是跪倒请求上天赐福的百姓。
北斗知道自己不快点医好炎的话,那么需要他去救治的人会更多,且都是跪伤膝盖、腿脚的。
他可是拿出毕生所学,用尽了御药房最好的药材,再结合自己炼制的丹药,三管齐下救治炎。
四日后,炎的高烧终于退下,整个人都清醒起来,认出了北斗。
城内的百姓得知此消息,高兴得互相拉着手,振臂高呼:“王后万岁!西凉万岁!”
但他们还不知道君上是什么情况,自从大难过去后,君上就再没露过脸,一切事宜都是菲拉斯在主持,所以大伙猜测君上是忙着照顾王后,才没出来的。
沈方宇在硬邦邦的石板地上连跪数日,膝盖肿成两个大,脚都跪得失去知觉,要人搀扶着,才能勉强站起来,可他脸上的笑容灿烂无比。
济纳雅莉瞧着他,不知该做何表情,最后只有对他一笑了。
北斗给炎施针,从脸面到小腿肚,几乎把他扎成了一个刺猬,沈方宇见到这样的炎,很是心疼,连声责问北斗:“这样能成么?好好的人都给您扎坏了。”
北斗听完,微微一笑,双指轻撩,这一针就戳在沈方宇红肿的膝盖上,疼得他哇哇惨叫。
炎抬起一丝眼皮缝儿,看着沈方宇,但很快沈方宇就不喊疼了。
“好神奇啊!”沈方宇吃惊地说。
“我学医的时候,你都不知在哪儿呢。”北斗对自己的医术很是自傲,下巴微扬,“去那边坐着,医一个也是医,医一双也是医,本神医就顺带把你也治了吧。”
沈方宇极不好意思地作揖:“有劳神医了。”
“可你这臭嘴和笨脑子我可医不好。”北斗冷言道。
“呵……”是炎,他发出轻笑声,但很快因为背后疼痛而直抽冷气。
“还有你,淳于炎,你那犟脾气我也医不好。”北斗回头瞅着炎,不客气道, “你非要我把你速速医好,你想要站起来,想要去看丹尔曼的伤势如何,想把乌斯曼叫出来,这些我都懂,但你身上的伤可不是画出来的,我随便一抹就没了,你给我老实地躺着,没十天半月的,休想下床。”
“……”炎红肿的眼皮上,还有嘴角上的银针都在颤抖。
“什么,你还敢说没事,没事我费那么多针把你扎成刺猬!”
“神医,您竟然能看出殿下在说什么吗?”沈方宇太佩服北斗了,在他看来,炎浑身都是银晃晃的针,就只在关键部位盖着布。
“我看着他出生、长大,这屁股墩子一抬我就知道他要干啥。无非就是他没事,没有看上去伤得那么重,和他爹的脾气当真是一模一样的。”北斗气恼道,“迟早把自己折腾死。”
炎努力摇头,无奈脖子后面也是银针,他的动作幅度很小,看起来十分诡异。
“殿下,您就好好歇着吧,我陪着您。”沈方宇笑道,“而且,您放心吧,有北斗神医在这,没有他医不好的人,丹尔曼也会没事的。”
炎从眼皮缝隙里看着沈方宇重伤的膝盖,终于不再勉强着想要“速好”,乖乖听从北斗的话了。
转眼便是二十日,炎身上的银针只剩下一半,他可以拄着拐杖下床行走。
北斗很满意自己的医术,不过也承认炎求好的意志很强,所以再难受的治疗他都能忍受下来,这病人这么配合,自然好得也快些。
只是想要完全痊愈没有一年半载的怕是不成。任凭炎的底子再好,那也是血肉之躯,哪像有鸦灵之力护体的丹尔曼,衣衫烂成破布条,都没有缺胳膊断腿的,只是一点皮外淤伤罢了。
那点伤北斗完全都不够看,三两下功夫就解决了,问题在于丹尔曼的深度昏迷,当真是各种针扎上去,各种汤药强灌下去都毫无反应。
炎得知丹尔曼体征正常,已无性命之忧,可就是不醒来,很是心焦,这二十日的期限一过,便命沈方宇拿来拐杖,要去看丹尔曼了。
祭司长哈里戈说丹尔曼能活下来是“神迹”。根据古书记载承袭鸦灵之力者就是活人祭品,由他去献祭“赤焰之火”,在灾难消失时,鸦灵之力也会耗尽。没有人可以承受得住力量反噬,始皇帝当时也是因为此事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