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门神断 第112章

  不过,更换户籍也存在漏洞,有人想顶替另一人,若是操作得当,就能趁着更换户籍的时候顶替,好比曾经的“李良吉”。

  谭婆婆若是顶替,倒没那么麻烦,因为其是年老之人,又是毁容,体型大致对上就行。她这样穷苦老婆子,谁会去冒充呢?正是这种心理,使得她十分安全。

  而今之计,只能从谭婆婆过往言行入手。

  严朗去查谭婆婆过往言行,似乎寻得线索。

  穆清彦则利用本身能力,拿到谭婆婆正经的住址,或许能从回溯的日常中发现什么。

  闻寂雪跟他们的关注点都不同,他琢磨的是另一个方向:“一个孤寡老婆子,两年来再广林也算安稳富足,为何要突然离开?她能去哪儿?她所谓的‘好地方’又是哪里?阿彦,难道你不觉得这才是重点吗?”

  穆清彦知道他说的在理,见他有兴趣,便反问:“你如何看?”

  “你可还记得方婳?”

  “方婳?”穆清彦微愣,很快明白他的意思:“你是说,复仇?”

  “八成可能。她一个不到三十的女子,不仅毁容,还孤身一个,隐姓埋名。她选择冒用她人身份文牒,原因何在?定是她之前的身份用不得,怕被人发现。这等行径,说她身后没点儿事情,谁信?再看她满头华发、浑身烧伤,一个女人遭受那般痛苦,选择隐忍藏匿,多半是仇恨极大。仇恨是一种力量,它就像卡在垂死之人嗓子里的最后一口生气,仇恨不散,人就不死。”

  穆清彦也赞同,只是听他说到末句语气不好,知道他是感同身受,于是捕捉痕迹把话锋转移:“若果真如此,她离开广林,必定是报仇。或许筹谋了两年,她得到了复仇的契机。”

  闻寂雪勾着嘴角,含笑道:“阿彦认为,契机是什么?”

  “推测很多,等严朗那边有了消息,或许就知道了。”尽管如此,穆清彦隐隐觉得,谭婆婆所寻的契机在那些青楼里,毕竟谭婆婆这人给人的印象就是孤僻,又无亲无友,除了在家制香,便是往青楼中行走。

  那么,谭婆婆选择制香,甚至选择在青楼中贩售香粉,是否也是早就计划好的?

  *

  谭婆婆租住的是个独门小院儿,地方虽不大,却清净,大小四间屋子,对于独身一个的谭婆婆来说够住了。一间睡房,一间灶房,其他两间都是制香的地方。

  进来时找过房主,有衙役陪着,房主倒是很配合。

  “谭婆子走得突然,腊月初四那天来找我,说只住到月底,来年不租了,让我另寻房客。她住了两年,房租没短过,我也知道她孤身一个,也没处投奔,突然说要走,我也犯疑啊,就问她了。她只说要去个好地方,别的不肯说。她性子孤寡,不爱跟人说话,我习惯了,就没再问。

  初十那天,我一大清早起来,准备去街上采买些东西,听到隔壁院门响动。是谭婆子家。我就打开院门看了一眼,正好看见谭婆子拎着包袱出来,正锁门。见到我,她就说从今日起不住了,把房子钥匙给了我。

  她走的时候带的东西并不多,如今这屋子大抵还保持着原样。因着一直没寻到合适的租客,屋内东西我就没管,只打扫过。”

  房主说着心虚的眼睛转动。

  屋子的确大抵是原样,只不过谭婆子带走的东西很少,留下的不止是衣裳被褥、锅碗瓢盆,还有制香的一些瓶瓶罐罐。那些都是可用的东西,房主见谭婆子真不要了,就弄回家去了。如今屋子里剩下的都是些粗制家具。

  穆清彦没跟他理论这些。

  他站在屋内,逆时间回溯院中日常,却一直没有收获。

  尽管谭婆子住在这里两年,可院中毫无生气。谭婆子见人时都不爱言语,独处时更是一言不发,整个院子又没别的活物,邻里的声响传来,越发衬得院中孤寂诡异。谭婆子在家也没特别的事做,要么钻在房中制香,要么坐在窗台发呆,她的卧房中是没有镜子的。

  不过……

  持之以恒,到底有所斩获。

  谭婆婆时常做噩梦,每当承受不住从梦中惊醒,都会咬牙切齿的喊出一个名字:罗恒之!那彻骨的恨意,听得人骨头发冷。

  果然如闻寂雪所分析的那样,谭婆婆身负仇恨,仇人应该就是“罗恒之”。不过,结合谭婆子的年纪,又咬牙切齿念着个男人名字,令人不由得往男女情仇上推测。

  严朗那边比较繁琐,穆清彦也不急,正好跟闻寂雪一起过元宵佳节。

  [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暗尘随马去,明月逐人来。

  游伎皆秾李,行歌尽落梅。金吾不禁夜,玉漏莫相催。]

  从古往今来的诗人口中便能看出元宵节的热闹。

  古时虽没有电力,但各色灯火妆点了夜色。古人也喜欢赏灯,元宵节、七夕节、中秋节等等,都有花灯如市,游人如梭,地上灯火与空中明月相映成辉,又在这样绚烂的夜色里,不知成就了多少男女故事。

  穆清彦和闻寂雪或许没有女子的烂漫情怀,但漫步在灯火街市,着实惬意。

  尤其,身边有人相伴。

  闻寂雪堂而皇之的握住他的手,借着夜色和游人的掩护,两人彼此靠近,却不惹人侧目。这是一种隐秘的宣告,心中的愉悦却一点儿不少,或许很傻,但彼此脸上的笑容总是不自觉的溜出来,偶尔被迎来行来的女子瞧见,蛊惑的人神色痴迷。

  当然,蛊惑人的是闻寂雪,那张俊美至极的容貌本就惹人,添上几分笑意,简直温柔缱绻的好似引人堕落的桃花障。

  闻寂雪的眼中哪有别人,他时时关注着身边的穆清彦,交握的手也不老实,指尖不时刮蹭着穆清彦的掌心。

  穆清彦被刮蹭的一阵麻痒,只能拿眼神示意他适可而止。

  闻寂雪凑到他耳边暧昧低语:“阿彦,我们回去。”

  彼此身体一靠近,穆清彦立刻觉察了对方的“异样”,一时想笑,又有几分窘迫尴尬:“你都在想些什么!”

  “想你。”闻寂雪轻笑,声音低哑,震着他的耳膜,又有说不出的魅惑在撩拨。

  穆清彦只觉耳朵发热,尽管觉得闻寂雪有些得寸进尺,却又不想拒绝他。尤其是今日过节,两人特意离开凤临来这里,不就是为一处过节么。既然如此,自然怎么开心怎么来。

第159章 魏小三

  一夜放纵,等穆清彦醒来时日光已大亮。

  他躺着没动,只觉得腰酸,运转异能通身游走数遭,吸收了绿色生机精华滋养肉身,这才觉得舒畅些。再看身边的人,毫不客气的在其胸口戳了一指。

  “还不睁眼!”

  闻寂雪一声低笑,一点儿没有装睡的心虚:“见你睡得熟,不想吵醒你。”

  “时辰不早了。”穆清彦推开他缠在腰上的胳膊,起身穿衣。这是有前车之鉴的,要是再跟他说一会儿,再想起床肯定一个时辰后了。昨夜已经放纵够了,他觉得这种事还是应该节制一点。

  闻寂雪颇为失望,只能跟着起身。

  待两人洗漱完,高春送来迟来的早饭,顺带说严朗来过。

  “严捕头儿半个时辰前的,得知二爷还未起,就说中午时再过来。”

  穆清彦点头:“大概是他那边有了收获。”

  临近中午,严朗果然又来了。

  “穆兄,闻公子。”严朗面上带笑,神色轻松,可见着实有不小的收获。

  穆清彦直接问了:“查到什么?”

  严朗道:“这个谭婆婆着实有意思,她时常出入青楼,似乎刻意交好出色女子。她做的香粉很好,尤其是可以量身定制,最受女子追捧。两年间,她跟一些人交情不错。据我查到的,有翠云院的莲蕊、荷秋,怡香阁的怜香、芙蓉,群芳楼的云意、瑶琴,云香阁的素娘,对了,春风巷的丁香跟她也算熟悉。这几家都是惯用谭婆婆的香,是她出入最多的地方,且个个都是当家花魁。她们性情各异,但跟谭婆婆都能保持私下来往,可见谭婆婆不简单。”

  穆清彦听到一个耳熟的名字:“瑶琴?”

  严朗同是一笑:“正是那位年前被赎取的瑶琴!我仔细查问过,群芳楼老鸨说了,在腊月初二,那位包揽瑶琴的贵客就询问过瑶琴身价,及至初十,银钱送到群芳楼,一顶小轿便将瑶琴接走了。瑶琴走时并未带任何东西,衣裳首饰全是贵客送来的,倒是将服侍在身边的小丫头带走了。”

  穆清彦接了他未完的话:“所以,谭婆婆是跟着瑶琴一起离开了广林?”

  “据说二人是同乡,都是弋阳府天水县人,谭婆婆待瑶琴也格外不同。瑶琴擅琴,这是众所周知,但还有另一点,瑶琴本身姿容清丽,若冰山雪莲,身上也始终萦绕着丝丝缕缕冷冷莲香,初见之人,都会意乱神迷,觉得她乃是神女下凡。”

  同乡定然是假的,谭婆婆身份文牒乃是冒用,谁知她本身是哪里人。

  不过……

  “瑶琴身上的体香,是谭婆婆所为?”

  “瑶琴自然不说,但楼里老鸨是那么认为的。瑶琴七岁就到了群芳楼,因模样不俗,老鸨拿她当摇钱树养,十二岁登台献琴,十五岁接客。老鸨说了,在一开始瑶琴身上并非莲香,谭婆婆来了之后,瑶琴才固定使用莲香。那香味儿很特别,冷冷的,不浓艳,不俗媚,很合瑶琴本身气质,也是她出名的一点。

  她两人来往密切,离开的时间又一致,不可能是巧合。因此我怀疑,谭婆婆是跟着瑶琴去了京城。那位贵客家世不凡,瑶琴再好,到底是青楼出身,肯定不能带回家宅,必然是安置在外。既然是外宅,总也要安排服侍之人,因此瑶琴带个小丫头,再带个老婆子,想来也不会有人质疑。”

  穆清彦点头,又问他:“那位贵客什么身份?”

  严朗笑道:“出身不小,他是寿山候府的嫡长子,田元绍,因已得了皇帝册封,外人也称小侯爷。他在广林并未摆明身份,一开始真不知是他。”

  闻寂雪在一旁听了,哼笑:“寿山候只剩下空架子罢了,没什么实权,不过,侯府嫡长女嫁入了恪郡王府做了郡王妃,侯府自然跟着水涨船高。”

  穆清彦思忖道:“谭婆婆为何要跟瑶琴去京城?她的仇人在京城么?她既然能孤身一个在广林立足,为何不直接去京城?两年的时间,对于心怀大仇恨之人,何等煎熬。”

  严朗跟着分析:“除非跟着瑶琴能帮助她。”

  他们没去猜测仇人是田元绍,否则依着谭婆婆和瑶琴的关系,有很多机会可以弄死田元绍。那个“罗恒之”会是什么人?是否跟侯府有牵扯?

  纵然是种天马行空的猜测,他还是问了严朗:“你可听说过‘罗恒之’这个人?”

  “罗恒之?”严朗仔细回想,摇头:“听来耳生。你问这人做什么?”

  “问问罢了。”穆清彦没解释。

  严朗见他不说,倒也没追问,只是皱眉道:“现在怎么办?人都走了。”

  在广林治下,他可以查,但人都跑到京城去了,他鞭长莫及。再者说,之前张湖和丁香的死,还没有确凿证据跟谭婆婆有关,顶多因着红丸的原因,将其列为可疑对象罢了。

  “我和阿彦会去京城,你不必管了。”闻寂雪蓦地说。

  穆清彦看他一眼,没反驳。

  严朗总觉得提及京城,闻寂雪的口气不大对,打量二人片刻,笑道:“也罢,我是无能为力了,此事就劳烦二位。有用得着的地方,只管开口。”

  用过午饭,严朗告辞离去。

  闻寂雪站在窗边眺望远空,许久才道:“我们去京城如何?”

  “又何不可。”穆清彦自然是随他。

  闻寂雪笑道:“既如此,那就给陈十六传个消息,让他等着我们。他在京城长大,各家都熟,能帮不少忙。”

  穆清彦自无异议,当即写了一封信,命高春送去驿站,花重金委托快速送至京中。

  *

  过完了正月十五,陈十六忍耐不住,吩咐人收拾行李,准备车马,要离京。

  尽管回家前就做过准备,但今天这家吃酒,明天那家吃酒,饭桌上觥筹交错,看似言语含笑,实则虚伪客套、刀光剑影,尤其是陈十六,他这个在外人眼中一事无成的纨绔子弟,不知被讥讽过多少回。

  当然,那些人也没得着好,他一一反击回去。

  只不过,这种日子过久了就乏味。一开始他还想着多陪陪老祖母和母亲,省得两人念叨,谁知家里竟要给他提亲,吓得他一个时辰都不想多待。成婚什么的,总感觉是很遥远的事情,他还没玩够呢。

  可惜,消息走漏,他被拦在家里,没走成。

  老祖母和母亲那边可以歪缠,但他爹一板脸,他就缩了。

  正月十七,他又准备开溜,结果收到一封信。

  得知穆清彦要来京城,他高兴了,当即也不吵着离京,开始为接待之事忙碌。

  两日后,陈十六一大早就去了酒楼,自己点了茶水坐着,打发何川去城门处等候。按时间推算,人是今天到,知无法确定具体时辰。陈十六觉得穆清彦不会无缘无故来京城,毕竟眼下还没到天地化冻之时,便是赏春也太早了。

  辰时半,陈十六俯看大街,看到了何川。

  在何川身旁是辆马车,虽未看到车内之人,但赶车的是高天,跟在马车后面的是高春高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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