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所以……你们就因为这样,为难灼华一个孩子了”老太君的声音……分明就平静异常,却让大厅里的众人都感觉到氛围不对劲。
谢邈与谢江暗暗互看一眼,不说话,谢书彧与谢文氏也低垂着头,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可是一双眼却滴溜溜的转着,像是在打什么算盘。
老太君眸光跃过众人,最后直接朝谢逊看去:“此事你如何看?”。
这话是何意?
谢逊微微一怔,然而直视着老太君那双深沉却又隐约锐利的眼,谢逊不知为何,心里骤然一突。
老太君看他不语,又问:“四郎圈禁大伯母,无视祖母,又将两位姐姐撵出府去,如此种种,你看应该如何处置?”。
“祖——!”谢江一惊,差点脱口说话,只是他才张口,就被谢蓝氏急忙拉了一把。
谢邈与谢陈氏互看一眼,两人脸色都显得很是阴霾,似有不屈,不过谢邈倒是拧紧了眉,抿死了唇没有说话,谢陈氏也是将衣袖里的五指死死掐成了一团,努力地让自己冷静下来。
老太君这一问,显然是站在谢逊与谢老夫人的立场,谢武氏听了,心里也是微微松了口气,仔细一想,也觉得老太君这样的立场是理所当然的,毕竟谢君南昨日种种是在大逆不道,然而谢逊却被老太君的那一问给问怔住了,他不知为何,竟是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指尖动了动,也只是抬手朝老太君作揖:“此事但凭主母做主”。
“嗯……”老太君悠悠点头,眸光虽然朝谢君南看去,可是她清淡的话音却说:“那此事,便依四郎的处置吧”。
谢武氏听闻这话,原本还有些反应不及,待回过神后,却是猛然一怔,睁大了眼,不可思议地抬头朝老太君看去。
谢逊也是被瞬间定住,面色微讶地朝着老太君看。
“母亲?你这是?”谢老夫人怔愣了片刻,方才回神却仍旧不甘心的追问:“四郎忤逆不孝,欺骗众人您……您不处置他吗?!”。
老太君不急不怒,只是微微眯起了眼,朝谢老夫人看去:“四郎与灼华之事,何来欺骗?”。
“他与灼华假成亲啊!”谢老夫人颇为激动,盯着老太君看:“他与灼华假成亲啊!还拿子嗣一事来蒙骗我们大家啊!难道母亲你都不追究他吗!”。
“假成亲?”老太君反声冷问:“你派人出去打听打听,四郎与灼华的婚事,满京城里谁人不知?更何况,这桩婚事是几位皇子亲自见证,灼华更是棋王与二皇子等人亲自送进府的,这婚事如何作假?”。
由几位皇子亲自见证的婚事,谁敢说不是真的?
谢老夫人一时间语塞,竟是呆住了般,不知如何辩驳。愣了片刻,谢老夫人由不甘心:“那灼华有孕的事呢?他明明才刚小产的身体,怎么可能转头就又没了几个月大的孩子!这难道还不是哄骗吗?他们那子嗣做戏,如此不分轻重,母亲也要维护他们吗?”。
“维护?”老太君当即眯眼:“你的意思,是我偏袒他们吗!?”。
当然偏袒!
这是众人皆知的事,可就是没人敢直白地顶撞出来。
眼见谢老夫人只是双唇嗫嚅,却说不出声来,老太君又转眼朝谢武氏与谢逊等人看去:“你们也觉得我偏袒四郎与灼华了吗?”。
大厅众人,无人敢应。
老太君再次冷笑:“既然你们都如此认为,那我便偏袒到底吧!管家!将武氏押回碧涛院,不得准许不得出来!”。
“祖母!”。
“母亲!”。
谢逊与谢老夫人同时震住。
谢逊则像是被人定住,只睁大眼不可思议地看着老太君。
老太君却不理会他们,只转眼又朝谢老夫人看去:“将老夫人送回秋枫院,何时清醒了,再何时让她出来!至于那两个丫头,就依四郎之言,日后不得再入谢府大门,以免再教坏了府中的其他弟妹!”。
管家应着,刚要唤了人上前,谢逊膝盖一弯,朝着老太君重重跪了下去:“祖母息怒!祖母如何发落孙儿全都认了,但求祖母发落,免了母亲的责罚!”老太君话音笃定,铿锵有力,让谢逊无从辩驳,只能转换角度,服软认罚,以此来减消老太君的怒意,将事态的恶化降到最低。
老太君深深吸一口气看他:“老大,你爹如今已不管事了,你现在便是谢府的当家人了,可你做事怎能如此糊涂!还有你!”老太君直接看向谢老夫人:“你当年也是雷厉风行的一个人,怎么老了,却这么沉不住气?两个丫头一挑拨你,你就随蛇上棍胡搅蛮缠了?且不说灼华与四郎之间究竟是否是假成亲!只凭当日灼华进我谢府大门,是几位皇子亲自陪着送进来的!不管他到底是何身份,是否有错,你们也不应该如此随意为难与他!如今却将灼华逼得逃出府去,你们这是准备告诉外头的百姓几位皇子有眼无珠遇人不淑,错信灼华还是要打几位皇子的脸!不将几位皇子放在眼里!连他们一块送进来的人都能被随意你们随意发落!!!”。
老太君这话……
当真是耸人听闻,瞬间就将谢逊跟谢武氏与谢老夫人当场震慑住了。
只不过的后宅之事,怎么就牵涉到了几位皇子的上头?
但仔细一想,却又不是没有道理。
灼华与谢君南成亲那日,确实是几位皇子一起跟着迎亲的仪仗进来的,这件事,还是不少朝中大臣都看见的……
谢老夫人当即就呆了,再想不到旁得话说了。
老太君不待他们回过神来,又扭头朝谢武氏看去:“至于清月琦风那两个丫头!正因为是我看着长大了,我才更能相信这种事她们未必做不出来!连熏香这样的东西都用上了!可见平日里跟着武氏究竟都学了些什么!还说熏香是赵嬷嬷擅作主张!没有武氏你的准许赵嬷嬷敢去将这下作的东西弄进府里吗?清月琦风有如此手段你这个母亲也难辞其咎!”。
一段话,老太君说的中气十足,气势逼人,一点也不像是将近百岁的老人。
谢武氏被老太君的话说得脸色煞白,仿佛这所有的经过细节老太君都长了天眼般的一清二楚,当下就让谢武氏缠着布带的脸色更是苍白,嗫嚅着唇,瞬间竟然说不出话来了。
满厅氛围如若凝结了冰霜,人人都屏住了呼吸,生怕弄出一点声响,就能引火烧身一般。
深深吸了口气,老太君的眸光再次朝谢逊看去:“老大,你也是我看着长大的,你心里想的什么,不说十全十,七八分我还是能看得出来的,以往你做什么事,都能拿捏好分寸,我也无须为你担忧,可是今次府上的事,你实在让我失望,清月与琦风已经出嫁,若不是两个女婿官职调动要迁入京城,她们也不会回来,可是她们回来才多久,就弄出这样的动静,这背后有没有人唆使她们,难道你看不出来吗?无缘无故,这两个丫头是哪来的底气,敢带着你娘直闯风雅居去?连男女大防都不顾了,可见是打了什么心思,自以为胜券在握,便肆无忌惮连后路都不顾了,这样的心思,这样的心狠,你说,倘若让她们再回来,岂不是得教坏了其他的弟弟妹妹们吗?”。
老太君的话,已经很明显看。
谢清月与谢琦风就是受了教唆,才去挑拨谢老夫人,而这教唆她们两人的,唯一只有谢武氏了,可是……
抿死了唇,谢逊跪在地上低垂着头,衣袖下他五指紧紧握拢,整个手臂都在细微地颤抖。
老太君深深吸一口气,眸光又扫众人:“我知道,因为今日宫中有消息在传,皇上有意在谢府册立国公之位,所以你们有些人,便耐不住性子了,但今日,我便将这话放在这里了,这国公之位,我们谢府不会要的,你们若是有人想要这簪缨世袭的爵位,就拿出你们自己的本事去争取回来,而不是在我这里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一句话,又狠狠地打在了谢逊的脸上。
放眼这整个谢府,唯一有机会被立为国公了,除了谢邈谢齐便是谢君南了,而谢齐是谢逊的儿子,自然是不会与自己父亲争夺什么的,所以这争夺的人,便只有谢逊与谢君南两人了,此时老太君将这话直白地说了出来,便是明着告诉众人,他们大房就是窥视这簪缨世袭的爵位,才会对风雅居的谢君南如此穷追猛打。
跪在地上,谢逊呼吸粗重,胸口起伏的有些厉害,明明什么都没有发生,却只觉得脸颊火辣辣的疼得厉害。
老太君动怒,连谢老夫人也得忌惮,此刻她就像是是软了脚的虾,只坐在椅子上头,说不出话来,那乱糟糟的脑子,始终只有老太君之前对她说的那些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