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隐乡野 第14章

  何凌想说哪有地里不生虫子的,但他想着祁越以前也没种过地,可能不太懂,也就没开口,大不了以后自己多去瞧瞧。

  “你先洗衣服,屋子等我回来一块收拾,别自己去弄!”祁越想着他要收拾家里,万一要挪动什么笨重的,累着了也不好,就又交代了两句。

  “晓得了!”看他这么不放心,何凌觉得好笑的同时,心里也暖暖的。

  最后祁越还是帮他从井里打了好几桶水上来让他洗衣服用,才出了家门,到隔壁喊林生一道去地里。

  何凌把昨天两人换下的脏衣服都收拾出来,其中还有祁越的那件喜服,看着这件衣服,他的心情有些复杂。这是一件衣服,却是他们两个人的喜服。而他的那一件,现在还在何珍手里,他怕也是不会再要回来了,那件衣裳已经没了意义。

  想了想,觉得成亲时两人同穿一件喜服,也挺特别的,何凌摸摸手里柔软的布料,似乎能感受到祁越怀抱他的温度,笑了笑,他把衣服放进木盆里,端着到了井边。

  衣服洗到一半,就隐隐约约听见前院传来敲门的声音,他停了手里的动作,仔细听了一会儿,这次敲门声清晰了很多,他拽过另一个盆里还没洗的衣服擦了擦手,就站起身出了后院。

第23章 上门

  何凌取下门栓,把大门拉开,看到门口站着的人时,他的手僵了僵。

  “凌哥儿,咋是你开的门?祁小子呢?”钱氏往他身后张望了两眼,没见着人就开口询问。

  何凌紧了紧抓着门的手,见对方看到他没一点心虚的样子,心中更冷,“相公去地里了,不在家!”

  “呵,可真是享福,地都不用去了!”

  听见有些沙哑但熟悉的声音,何凌才发现,站在钱氏身边用布巾包住头脸,只露出一双眼睛的人,竟然是何珍?!

  何珍这个人最是爱俏,平日里出门总要把自己打扮得十分精致,穿着颜色鲜艳的衣服,何时这样蒙着块灰扑扑的布巾出过门。

  见何凌用那种带着疑惑的眼神看他,何珍恨的要咬碎一口的牙!没人知道他昨晚是怎么熬过来的,身上的疼痛和麻痒无时无刻不折磨着他,就连身上的衣服碰到创口都让他十分痛苦,他还要裹着这块丑陋的破布来遮盖他此刻更加丑陋的脸!

  而他最讨厌的何凌呢?依旧顶着他那张艳丽的脸,住在青砖大瓦的房子里,喊他喜欢的汉子相公!

  被何珍用堪称恶毒的眼神瞪着,何凌有些发怵,他把身子往门后缩了缩,不再去看对方的眼睛。

  “那我们就进去坐坐,等他回来!”钱氏说着,抬腿就要进门。

  何凌却没有让开,他咬了咬嘴唇,道:“你们若有事,就说吧,我会转告相公的。”

  钱氏看他竟然不让他们进去,心里就有些不开心,但想着他们得找祁越帮忙,就压下了心里的火,笑着道:“这不是转告的事儿,珍哥儿他得了病,想找祁小子给他看看!”

  “那……李郎中呢?”经过昨晚的事儿,他对他们是有些抵触的,现在就他一个人在家,可不敢放他们进来。

  “这不是找过了治不了吗,就寻思让祁小子给看看,他见多识广的,或许能瞧出门道呢!”钱氏心里暗骂何凌有人撑腰就不把她放在眼里了,真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何凌这下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他一向就不善应付何家人。

  “堂哥!我知道你还在气我,可我昨天也是被鬼迷了心窍,我求求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本来没说话的何珍突然上前拽住他的手,声音也颤抖着带了哭腔,听起来分外可怜。

  何凌突然被他拉住愣了一瞬,不明白他为何说出这种话,眼神在看到他抓着自己的手时,被上面布满的创口吓了一跳,下意识就把手收了回去。

  何珍脚下一软,就坐倒在地上,他抖着肩膀啜泣了两声,道:“堂哥,你还是不肯原谅我吗?我已经知道错了!”

  “我的珍儿啊,都是我们的错,凌哥儿恨我们也是应该的!”钱氏也大叫一声哭着坐在他身边搂住他的肩膀。

  “哎哎哎,和气生财和气生财,别动手啊!”路过的几个妇人都停住脚步开口规劝。

  看到她们,何凌总算明白了两人此番作态究竟为何了,原来是给别人看的。

  何珍还坐在地上哭的伤心,“我知道我从前不该对堂哥夫心存爱慕,但是我保证,我真的不会再和你争了,对不起,对不起!”

  昨儿他们办的事儿确实不厚道,但见人现在哭成这样来赔不是,几个妇人也觉得挺可怜的,这女人和哥儿喜欢上一个汉子的时候,也确实会做出些不理智的事儿!

  何凌看着地上的人一声不吭,何珍不但要代替他嫁给祁越,还要毁了他的清白,将他推入火坑,这岂是三言两语便能抹去的?更何况,他们不过是做戏,并非真心忏悔。

  那些妇人见何凌没一点要管他们的意思,心中不免觉得他心硬,人嘛,总是更为同情弱小的那一方,从前何凌被欺负,他们会觉得可怜,现下两人哭的惨,也就更同情他们一些。

  他们的表情都被何珍看在眼里,他咬了咬牙,打算再加把劲儿,直接伸手把头上的布巾给拽掉了—

  那几个妇人乍一看到,惊叫着往后退了几步,何凌也吓了一跳,他没想到对方的脸也变成了这副模样!

  “堂哥,我现在这副样子,又怎么挣得过你?你长得那么好看,堂哥夫以后一定只会爱你一个人了!”何珍说着,艰难地从地上站起来,还从袖中摸出一条丝帕,讨好的递到他面前,“堂哥夫给的这条丝帕,我也给你好不好?只求你能原谅我的过错!”

  这条帕子是他上次生病时祁越留下的,被何珍抢了去,现在却以这种方式出现,他把帕子接过来,紧紧地捏在手里,对何珍的这副作态,突然觉得恶心,“你们走!”

  妇人们看到那丝帕,心里就开始有想法了,送这么私人的东西,这祁越先前怕是对这何珍有点儿意思吧?只是何凌长得更漂亮,被迷了眼?那之前村里流传的祁越收了何珍荷包的事是不是也是真的?祁越突然要娶何凌,是不是他勾引的?之前不是还有人说他跟那林生有一腿,而且他那脸,确实看着不正经,大家不都说他是狐媚子托生吗!

  见着那帕子,这何凌的脸色都变了,这是吃醋呢吧,可真是有些小心眼儿,人家都病成那样了,还诚心来给他赔不是,他就冷着脸让人家走,也太爱计较了!

  “我说凌哥儿啊,人家珍哥儿既然都道歉了,也没必要再拿着错处不放了,得饶人处且饶人嘛!”其中有个妇人没忍住开了口。

  “这话在理,左右你现在跟祁越都成亲了,再多的纠葛也过去了!”

  “是啊,看看珍哥儿这脸,也是真可怜!哎,祁越不是会医术吗,你让他给瞧瞧呗!”

  “再怎么说跟你也是血脉亲人,让祁越给治治,都是一家人!”

  “哥儿这脸面最重要,这可是要影响嫁人的,凌哥儿你有了个好人家,可莫忘了你这堂弟,祁越既然会医,就帮着看看,医好了也算是件大好事!”

  妇人们七嘴八舌地说起话来,何凌完全插不上嘴,他看着她们一副他不该这么小气,要大度点的表情,死死的攥着手里的丝帕!

  钱氏心里可是乐开了花了,他生的哥儿就是有本事,三言两语就抹黑了何凌这个白眼狼!

  何珍低着头看似在擦眼泪,脸上却是挂着冷笑,他是绝对不会让何凌那么如意的,他要把他现在拥有的一切都夺走!

  “行了,我说你们也别在这儿站着了,凌哥儿你赶紧把人带回去好好聊聊,把事儿都说开就好了,回头让祁越给珍哥儿把病治好,不适合了的一家人吗!”最先开口的那妇人一副主导大局的语气,摆摆手就让他们有事回家谈。

  “哟,你当这是您家呢,随随便便什么人都往里面安置!”带着些嘲讽的声音响起,几人都看过去,正见到提着个小篮子的吴玉兰站在那儿。

  吴玉兰做完了手头的事儿,看着离晌午还早,想到何凌一个人在家孤单,便带着没做完的衣裳来寻他唠唠,顺便也能跟他学学绣花。谁成想刚到他家门口就看见站着些人,其中还有钱氏跟好想染了怪病的何珍,正巧又听见那妇人的话,一下就恼了!

  “林生家的,你怎么说话呢?我这不是劝人呢嘛!”那妇人被她呛了一句,也有点不开心。

  “劝人?我看你都给做主了吧!”具体发生了啥吴玉兰是不清楚的,但看何凌那脸色,就知道没啥好事儿,这俩人可真是有脸,以前欺负人还不够,现在还追上门来欺负!

  “嘿,这祁越会医,那给人治治咋了?人家都上赶着赔不是了,那么点儿小事也该放下了,不是没怎么着嘛,到底也是血脉亲人!”那妇人的火气也上来了,叉着腰就顶了回去。

  另外几个妇人也跟着附和了几句,今儿这事儿吧,他们是真觉得何凌没必要,一家人哪有隔夜仇!而且汉子喜欢几个姑娘哥儿不是很正常吗,最后娶的还是他啊,再拈酸吃醋的可就矫情了!

  “那可真是对不住了,这祁兄弟医人确实医的好,可这畜生嘛,那就不擅长了,凌哥儿的爹娘也死得早,没什么血脉亲人!”吴玉兰心里窝火,嘴上就很是不饶人。

  “你……”听她骂自己,何珍就要发作,到底是忍住了,只摆出一副可怜兮兮,骂不还口的样子。

  吴玉兰看见他那表情,也是被恶心到了,瞅瞅他那惨不忍睹的脸,倒是有些快意,这都是报应!

  那妇人可能真的被气到了,口上也没了遮拦,“都说你们家林生跟这何凌有猫腻,你这还帮着说话,可真是大度!”

  “我跟林大哥是清白的,你们莫要胡说!”他们怎么说自己都无所谓,但何凌不想连累了别人。

  “有没有事儿我明白就好,凌哥儿你不用跟不相干的人解释!至于有些打着小算盘的人,怕也是不会如愿!”吴玉兰倒是很冷静地走到何凌身边拍拍他,又看了眼钱氏跟何珍,拽着人便进了门,“砰”的一声把大门关了。

  何珍恨的牙痒痒,眼看就成了,竟被这多管闲事的吴玉兰给破坏了,而且祁越竟然不在,苦肉计也没在他面前用上。

  不过今天也不是毫无收获,起码让何凌损了名声,给他添了堵,想到这儿,他又带着哭腔对那几个妇人道:“多谢几位嫂嫂替我说话,也是我做错了事惹堂哥生气,现在变成这样都是报应!”

  几人都让他不要太放在心上,那何凌也是有些小肚鸡肠,再怎么说何家也养他这么大,不该这般记仇!

  何珍又谢过她们一次,让她们赶紧回去,已经耽误了这许久!他让钱氏也走了,自己却没有要走的意思,他要在这儿等祁越回来,即便在他这儿治不好,也要让他心有怜惜。

  医者仁心,自己这凄惨模样,定会让他心软,一旦心软,日后的接触就容易了,他也会如今日这般,让他对何凌一点点厌烦!

第24章 纠缠

  吴玉兰拉着何凌进了堂屋,“砰”的一声就将手里的篮子放在桌子上,明显还有些余怒未消,“方才咋回事儿?那几个咋都帮着何珍说话?”

  何凌看他还在恼,就拿过桌上的壶,倒了杯水给她,看着她喝下去,才把发生的事儿都跟她说了。

  “我呸!啥叫祁兄弟送的帕子?!一个未嫁的哥儿,这种谎话也说得出口!还指着祁兄弟给他治病?!想得倒美!”吴玉兰气的都想把手里的杯子砸到那何珍的脸上去,真是再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了!

  “前晚他们把我送到罗癞子家时,我就已经对他们心冷了!”只是他总以为,在内心的深处,或许他们会有那么一点点愧疚和不安,但今天,他们给了他答案。

  “啥?!”吴玉兰的手一个不稳,杯子便落在桌子上,“咕噜噜”的滚了几圈,祁越不知道罗癞子是什么人,她却是清楚的,那就是个无赖!流氓!把何凌送到他家去,她用脚趾头都能想到打得是什么主意,“那你……”

  “我没事,相公怕何家人欺负我,给了我瓶迷药!”那晚的事儿何凌不想再回忆,也就没再多说。

  听到他没被怎么样,吴玉兰提着的心也就放下了,虽然他没多说,但联想他昨儿被带回来的模样,也大概猜得到,“日后他们要是再找上门来,祁越不在,你就上我们家去,看他们还怎么欺负人!”

  “下回我自个儿在家,就不给他们开门了!”吴玉兰的话让何凌的心情明朗了些,不管怎么说,还有关心自己的人在,他也没必要总是为了不在意他的人伤心。

  “这就对了,像这种人,就该让他们吃闭门羹!不说他们了,我今儿可是来让你教我绣花儿的。”吴玉兰从一边儿的篮子里拿出做了一半的衣裳和针线,“过些日子啊,小虎就要去学堂了,我想给他做件新衣裳,你帮我瞅瞅!”

  何凌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他接过吴玉兰递过来的衣裳看了看,料子用的是先前祁越送的绸布,手感很柔滑。样式挺好的,就想着能在领口或袖口绣些小花样,又简单又好看,他把这主意一说,就得到吴玉兰的赞同,俩人凑在一起谈论,把不爽快的事儿忘了个干净!

  “祁越你可真行,这地里的苗子长得比我们这些老庄稼把式都种的好!”林生忍不住又赞叹了一遍,那绿油油的一片比别人家的都高出一截,“亏我先前还觉得你头回种地,今年怕是要有亏损!”

  “地虽未种过,我却善侍弄药草,想来也是同理!”调配一种滋养土地促进草木生长的药物,对他来说并非难事。

  林生拍拍他的肩,道:“你这人可是奇了,啥事儿到你这儿,都难为不了你!”

  祁越笑而未语,于他而言难事自然是有的,只不过到了如今,那些事都已算不得事了!

  “哎,你家门口是不是有个人啊?”林生指了指他家大门的位置。

  祁越看过去,正是有个人抱膝而坐,靠在他家门前,离得有些远,看不太真切是谁。

  林生有些疑惑,“谁啊?你不是说凌哥儿在家吗,他咋坐在门口?”

  祁越也不大清楚,只跟着林生加快了脚步,待走的近了,才注意到那人用布巾蒙着头脸,看着甚为古怪,他一挑眉梢,心下有了猜测。

  林生心里挺好奇的,就没往自个儿家走,先来了他家门前。

  “祁大哥,你回来了!”两人一走近,就被那人看到,他撑着墙从地上站起来,唤了一声。

  他一开口,两人就听出来是谁了,林生的脸色顿时就不好看了,“怎么?还没死心吗?”

  “不是的不是的!”何珍惶恐地摆手,声音带着些哽咽,“我只是想求祁大哥给我看病的!”

  “看病?我看你这活蹦乱跳的不是挺好的吗,再说了,这村儿里又不是只有一个大夫!”昨儿办了那种事儿,今儿还敢出现,林生可真是佩服他的脸皮。

  “请李郎中看过了,不行才……”何珍话没说完就哭起来,啜泣了几声,将围着的布巾取了下来,“祁大哥,你就救救我吧,我这样,真是生不如死!”

  林生一愣,苛责的话有些说不出口了,在咋说他也是个汉子,面对一个毁了容貌的哥儿,他也实在是没有办法再去讽刺他,已经够惨了。

  “祁大哥,我知道你可能还在怪我,可我只是太……心悦你,才做出这种事,我已经知道错了!”何珍的泪珠子一颗颗的往下落,配着他那脸真是又凄惨又可怜,“堂哥也讨厌我,无论我怎么求他,他都不肯原谅我,现在连见都不愿意见我,这些都是我活该!”

  林生眨眨眼,总觉得他这话有些不对劲儿,可又说不上来哪儿不对!

  祁越唇边带着笑意,眼神却是早已没了温度,拐着弯儿的对他表心意,还暗指他的阿凌太过小心眼儿,真是自作聪明!

  何凌忍着疼让眼泪流得满脸都是,好让自己看着更可怜些,“我这次来,真的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请祁大哥帮我看看!”

  对方要是来找事儿的,林生一定给帮着打发了,可人是来求医的,还诚心道了歉,他就不知道该怎么着了,只好看向祁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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