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隐乡野 第60章

  心中已经有了一个不可置信的猜想,萧宇珩看了看那两人的脸,越发觉得可能性大,他垂眸沉思,若当真如此的话,那她的姐姐岂不是已经……可不管如何,现在把凌哥儿救下来才是关紧。

  看他低着头不说话,杜华裳心中不耐,她咬牙擒住何凌的咽喉,不去看对方有些痛苦的脸,“怎么?你是不相信我会下手吗?”

  若是对方自己发现了一切,那么就不算他们楼中失了信誉吧?萧宇珩紧张的看着被制住的人,沉声道:“杜坊主若敢伤了他,就永远别想知道你姐姐的下落!”

  他这般说,便是想要妥协了,杜华裳估且松了手,“放心,我意不在杀人,只要你肯帮忙,我自然不会将人如何。”

  “凌哥儿,你娘亲叫什么?”萧宇珩并未接她的话,而是莫名其妙的对另一人开了口。

  何凌捂住被掐得有些疼的脖子,不明所以地抬头看他,见那人坚持的望着自己,便缓声道:“杜锦心,我娘叫杜锦心。”

  萧宇珩长舒了口气,一切都如他的意料,心情也是有些复杂,真是如同注定般的巧合,他看向已经呆若木鸡的人,开口道:“杜坊主,现在你还要动他吗?”

  杜华裳愣愣的转回头,看着还不明情况的何凌,握住他的双肩,沙哑了声音,“你再说一次,你娘叫什么?”

  她握着自己肩膀的手力道很大,似乎要嵌进肉里去,疼的何凌拧紧了眉,“她叫杜锦心。”

  杜华裳猛的浑身一震,踉跄着后退了几步,找了这么多年的姐姐,她的孩子如今就站在自己跟前,是如此的不真实。

  趁着她精神大乱,萧宇珩急忙掠到何凌身边,揽住人的肩膀扶住他,因为生病他的身体十分虚弱,被扯着耗了这么久,定然疲累了。

  何凌也松了口气,发晕的脑袋让他摇晃了下,还好身体被人撑住,不然怕是要跌到地上去了。

  被两人动作唤回了神的杜华裳,抬头看到他越发潮红的脸,心中一跳,上前去握住他的手,关切地问道,“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杜坊主,他这些时日一直在发热,还被你这番扯来拽去的折腾,你觉得能舒服吗?”已经确定没了危险,萧宇珩也能借机挖苦她一番了,算是去去心中的恼火。

  “我不知道……”杜华裳心中愧疚,若是早知如此说什么也不会对他下手,姐姐要是在,定然要心疼了,想到这儿,她又问道:“你娘亲呢?她现在可好?”

  “你是我娘亲的朋友吗?”得知娘亲姓名后,便对自己变了态度,何凌有了此番猜想,而后他黯了神色,“因为早产,生下我之后便过世了。”

  像是突然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杜华裳脚下一软,便跌坐在地上,艳红的衣衫铺在白雪上,如同鲜血般刺目,她喃喃道:“怎么会……怎么会……”

  方才还骄傲的不可一世的女人,现在这般失魂落魄的模样,如同失去了最珍贵的东西,何凌也跟着有些心酸,她跟自己的娘亲关系定然很好吧,才会这般伤心难过。

  他扶着腰蹲下身,拉起她陷入冰雪的手,道:“你别难过了,娘亲虽然不在,但她一定在天上看着我们,爹爹会陪着她,她不孤单。”

  杜华裳抬起头,看着他柔和的面容,仿佛见到了曾无数次安慰自己的姐姐,每每自己思念爹娘的时候,她就会说这番话。

  她眼中的泪水滚落下来,心中的懊悔和悲戚快要将自己淹没,如果不是她,姐姐也不会独自一人远走他乡,连最后一面都没让她见到。

  她们姐妹俩年纪尚小的时候,家里就发了大水,一夕之间所有的一切都化为泡影,只留下她们两人相依为命。

  后来被只收女弟子的玉珑坊收留,才算是结束了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有了一个归宿。她们也因为天资不错,被坊主收为亲传弟子。

  随着年纪的长大,她与姐姐性格的不同就越发的彰显,姐姐生性喜静,相比习练武艺,更为喜欢刺绣,有时候能在绣架前做上一整日不动弹,而她恰恰相反,最是坐不住,唯有练武能让她喜爱有加。

  可或许是天资更为出色的缘故,姐姐放在练武上的精力虽少,却丝毫不输于她,并隐隐有超越之像,她心高气傲的自然是不服,每日更加的刻苦。

  姐姐每每见到,都是温柔的笑着说,让她注意休息,莫要满心的扑在上面把自己累坏,她却觉得对方怕自己超过她,才会这般假惺惺。

  事情的开始是在那一日,她偶然间从同门师姐的口中得知,坊主有意将位置传于姐姐,登时便燃起了满心的怒火,倒不是她有多想坐那个位置,只是觉得自己付出了诸多努力却得不到认可,起的小孩子脾气罢了。

  她与姐姐大吵了一架,仗着她多年对自己的包容,口无遮拦,理所应当的指责对方将此事瞒着自己,那等伤人的言语,连她每每回想都觉得无地自容,姐姐该有多伤心?

  可在当时,她依旧如往常一般,笑看着自己,像能容下自己一切胡闹的长辈,在她发泄完所有的情绪后告诉她,不会与她争任何的东西。

  那是她最后一次见到姐姐,第二日坊主亲自召她过去,告诉她姐姐当着她的面自废武功,已经从玉珑坊中离去了。

  她觉得坊主是在骗自己,姐姐怎么会这样一声不吭的便离她而去,她只是如以往一般使了使小脾气,对方就不要她了吗?

  其实姐姐一开始便不喜这江湖纷扰,她想要的便是如她们幼时一般,在一个山明水秀的小村中,平平淡淡渡此一生,如今她已经长大,姐姐心中也没有了牵挂,即便没有此番的事,她也不会在这里留多久了,坊主之位自然不会去接,当时便已拒绝。

  这些都是坊主告诉她的,听完后她的心里五味杂陈,从小到大,与其说是姐姐,对方更像是母亲,无论她多么的任性不懂事,始终都不曾对她发过一次脾气,可是自己却伤害了对方太多次。

  之后又过去了许多年,她如愿的做了玉珑坊的坊主,姐姐却再也没有回来过,她像算好了一切般,将大部分的钱财交予轻风细雨楼,给了一个从来没有过的任务,莫要查探她的行踪。

  至今为止已经近二十年了,她始终得不到对方的踪迹,她不知道对方生活的怎么样,不知道她有没有成亲,不知道她是否会……时常想起自己?

  现在好不容易有了她的消息,却是死讯,这是上天在惩罚她吗?让她自此一生都没有办法再与姐姐说一声对不起。

  “孩子……”杜华裳抬手摸上何凌的脸,动作温柔的唯恐弄痛他,“我叫杜华裳,与你的娘亲是一母同胞的姐妹,你应该唤我一声姨母。”

  姐姐已经走了,那么她留下的这个孩子,自己一定要替她照顾好,方才听他的意思,他爹也去世了,只留他孤零零地一个人。

  何凌一愣,瞪大了眼睛,姨母?他从未听爹爹提过娘亲还有姐妹,是娘亲没跟他说吗?对方一看见自己就唤自己姐姐,是因为自己与娘亲相像?

  杜华裳见他呆呆地看着自己没有反应,明白他是一时弄不清状况,就放柔了声音对他道:“我知道你现在可能还有疑问,我之后再慢慢解释给你听,你还生着病,我们莫要呆在这儿了,寻个暖和的地方聊可好?”

  这荒郊野岭的还下着雪,确实不是个说话的好地方,即便他现在满脑子的不解,也不着急这一时半刻的。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祁越就来了哦~

第91章 重逢

  何凌扶着后腰起身的时候, 突然闷哼了一声,脸色也跟着变了变,让旁边的两个人都紧张的探出手, 扶住他微晃了下的身体。

  “怎么了?”萧宇珩垂头问他, 不会是方才被拉来扯去的动作太大,伤到他肚子里的孩子了吧?

  “没事。”何凌缓了会儿,摇了摇头,伸手在肚子上摸了摸, 自那次胎动以后, 小家伙就时不时翻腾一下,每次都让他毫无准备,“孩子方才动了。”

  “你怀有身孕?”杜华裳讶异的在他腰腹间打量了番,他身上衣服穿得多, 还披着厚实的披风,这么半天她竟然都没看出来。

  何凌对她笑了笑,温柔的抚摸着自己的肚子, 神色间很是幸福, “嗯, 已经五个多月了,近些时日才开始动弹起来。”

  杜华裳颦着眉, 不甚满意的上下看看旁边的萧宇珩, 身份背景倒还说得过去,就是这人过于油滑轻佻,实在不是个良配, 若是能早些遇到她的侄儿就好了,她定然为他寻个更能托付终身的男子,但如今已然这般了,也没办法,“也罢,既然你们二人已经成亲,那萧少楼主一定要好好对待他,若让我知道你日后对不起他,我可不饶你!”

  萧宇珩闻言,知道她是会错意了,也难怪,他们见了面也没说几句就动了手,都没工夫好好解释一番。

  “我没与他成亲!”何凌赶紧摆手否认,这可真是天大的误会,对方只是好心送自己一程而已,怎么就被想成这等关系了!

  听他这么一说,杜华裳立刻便沉下了脸,也是,轻风细雨楼的少楼主要是成了亲,江湖上怎么会一点消息都没有,她翻手便一掌拍向他,嘴里边骂道:“萧宇珩,你这个禽兽!”

  莫明的被她一掌劈来,还好萧宇珩反应快,不然定被打个正着,他急退几步离的她远些,无奈道:“杜坊主,先莫动手,听我解释!”  “有何好解释的?!你没有将他明媒正娶,就敢辱他清白,让他没名没分的给你生孩子,是欺负没人给他撑腰吗?!”杜华裳可谓是火冒三丈,方才还想着要照顾好这孩子,转眼的功夫就发现他已经让人欺负了,她真是恨不得废了这人,这般想着,甩手便从袖中飞出数十根绣花针。

  萧宇珩连忙飞身躲开,心中有苦难言,若当真是自己干的就好了,但是很可惜,这事儿真不是他干的,还得被这般追着打!

  “你们……你们别打了!”何凌抱着肚子,急的直跺脚也插不上手,这话说的好好的,怎么说打就又打起来了,他这个所谓的姨母,好歹听人把话说完呀。

  心里一急,他的脑袋就更晕了,抬手捂住额头,不知是不是手太凉的缘故,好像比先前更热了些,他轻咳两声,感觉都要看不清两人打斗的身影了。

  “阿凌!”

  远远的,似乎传来让他此生都不会遗忘的呼唤,他激动地回转过身,便见到令他安心的那个人,正骑着马在飘雪中奔驰而来,一如既往的夺人目光。

  祁越的眼中,此时此刻仿佛只能容下那站在雪中的一人,他甚至等不及马儿过去,便飞身而起跃至他跟前,一把将其拥进怀里,这种真实的触感,终于让他放下了一直提着的心。

  连日来的担惊受怕和身体上的不适,在见到了最熟悉的人时,化成满腹的委屈,把脸埋在他的胸前哽咽出声。

  正打得不可开交的两人发现这边的情形,各自收了手,萧宇珩看着紧紧拥在一起的人,心中突然好似空了一块儿,他自嘲地低头一笑,对满脸讶异的女子道:“人家相公过来了,我的冤屈能洗清了吧?”

  杜华裳看清了抱着何凌的人,拧着眉转向他,“那是祁越?那个灭杀了一个门派,便消失无踪的医毒圣手?”

  “正是他!”萧宇珩把软剑收回腰间,又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这般声名远播的人成了你的侄婿,是不是很开心啊?”

  杜华裳瞪了他一眼,便转开脸去,看着那边两人心情复杂,若是那人的话,自家侄儿日后受了欺负,她可是斗不过啊。

  待激动的心情平复下来,祁越便立刻感觉到怀中人的不对,他将人推开些,伸手覆上他的额头,神色瞬间就变得不太好,“你在发热?”

  何凌模模糊糊地点点头,觉得对方的手凉凉的,放在脸上很是舒服,“已经好几日了,反反覆覆的一直也好不了。”

  祁越就知道,一旦他不在小夫郎身边,对方定然不会被好好照顾,他弯腰将其打横抱在怀里,亲了亲他的额头,“阿凌受苦了,是为夫没有保护好你。”

  何凌摇摇头,依偎在他怀中,这世上再没有比他更好的相公了,“萧公子这几日一直在照料我,已经好了许多。”

  听到自己的夫郎被别人照顾,祁越也并没有多么开心,他终于舍得把视线从对方身上移开,看向在场的那些人,杜华裳的存在让他有些意外,但他与对方不甚熟悉,就没有多问,只把目光放到萧宇珩身上,质问道:“你是怎么照顾的?”

  “天地良心,我找到他的时候就已经病着了!”萧宇珩摊手耸肩,冤枉得很,“我到的已经很及时了。”

  “相公,萧公子做的已然很好了!”何凌拽拽他的衣服,若不是对方,他怕是就要被那人轻薄了去,他很感激他。

  祁越很想问问他这些天都发生了什么,但他知道现在不是时候,这也不是谈话的地方,阿凌还病着,得先找个地方安置。

  仿佛看出了他心中所想,萧宇珩开口道:“我们现下最好赶到城镇里去,一切到那儿再说,刚好杜坊主和凌哥儿的事儿,也要好好聊聊。”

  她与自己的夫郎能有什么事?祁越又打量她几眼,却发现对方看自己的眼神并不怎么友善,他不觉得自己与她有什么过节,也就转开了视线没有多加理会。

  离开的时候祁越自然是要陪在何凌身边亲自照料的,便把萧宇珩赶去外面骑马了,杜华裳有自己的马车,跟在他们后面。

  何凌一上马车便有些撑不住,被他抱在怀里昏睡了过去,他凝望着对方轻拧的眉头很是心疼,日后他定不会让阿凌再离开他的视线一时一刻。

  马车的速度比骑马要慢上许多,紧赶慢赶的好歹是在天黑前到了祁越先前所待的小城,寻了城里最好的客栈,他先把何凌抱到房间去安置好,才起身去了萧宇珩那里,他怎么会与自己夫郎在一起的事儿,得跟他交代交代了。

  他一撩衣摆,在桌边坐下,道:“那么现在,我们是不是该把事情都说说清楚了?”

  萧宇珩倒了杯茶放到他跟前,看着他不紧不慢地喝了口,才道:“刺杀你们的那些杀手,是出自我的楼中。”

  祁越喝茶的手顿了顿,而后“砰”的一声把杯子放在桌上,“你们楼连我的生意都敢接,想钱想疯了不成!”

  “这事儿我可是完全不知情!”萧宇珩讪讪的挠挠鼻子,这次确实是他理亏,对方才救了他的命,他手下就把人家夫郎抓了。

  “哼,这账我先记着!”莫要以为一句不知道,便能推脱个干净,“所以你才从属下手中寻回了阿凌,把他带了过来?”

  “并非如此,在被抓当晚他就用你给的药逃走了,独自奔逃了好几日……”相处的这些天,对方将事情简单地跟萧宇珩说过,一边觉得自己手下没用的同时,又有些心疼他,“我找到他的时候,他正被一个公子哥纠缠,将他救下后,就带来寻你了!”

  独自一人在那种寒冷的环境中担惊受怕,若是沐琰没有追过去,凭借他自己的双腿,怕是要被冻死在野外了。

  祁越直觉得心中揪痛,他的小夫郎怀着孩子奔逃的时候,心里该有多么的害怕绝望,自己却没能陪在他身边。

  “来雇用杀手的那人很谨慎,并没有暴露自己的身份,不过我的人还是寻到了些蛛丝马迹,或许你看过之后,便明白是谁了!”萧宇珩从袖中掏出一张纸条,放在桌上推至他跟前。

  祁越又喝了口茶,才拿起那纸条展开,看过上面的内容之后,了然的挑了挑眉,显然是已经知道了对方是谁。

  他冷笑一声,将纸条放在烛火上点燃,抛在了地上任其烧成灰烬,“这件事情,我不希望还有更多的人知道。”

  “放心,这点常识我还是有的。”萧宇珩勾唇对他笑了笑,既然要还其人情,那就要还的彻底。

  正事该谈的已经谈过了,另外一件事祁越也是惦记了一路,他道:“那位杜坊主是怎么回事?她为何要跟着我们?”

  “这事儿说来可就复杂了!”萧宇珩觉得先前发生的诸多,巧合的如同话本,“由我来说并不合适,还是等回头让她来告诉你为好。”

  想起他先前说的与自家夫郎有关,祁越才会有此一问的,现在对方既然这般说,他也没有再多追问,反正该他知道的,他自然会知道。

  挂念着还在房间里的何凌,祁越也不打算多坐了,起身便要离去,拉开门的时候,他像是刚想起般,侧头道:“惦记别人的夫郎,可不是君子所为,萧少楼主可要自重啊。”

  他说完便抬步出了房间,余下萧宇珩盯着大敞的房门呆愣了良久,他捂着脸低下头,发出一阵低沉的笑声,那人的眼光可真是一如既往的毒辣,他自认为没在他跟前露出什么马脚,竟还是被看出来了。

  待笑够了,他放下手抬起头,眼底沉淀着让人看不懂的情绪,他站起身将房门关上,“砰”的一声轻响,把外面和里面完全隔绝。不属于他的东西,便是拿来了又有何用,不如从一开始便站在远处,静静的欣赏一番便好,兴许还能在对方的心中留下一个美好的印象。

第92章 说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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