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是在这里被自己下令处死的吧。
“朕今日容许你们发泄自己的欲/望,你们可以随意玩弄他,至死方休!”
还记得他当时满脸的惊恐与不信,宛如一只折翼的天使。就是因为他这副纯洁无措的样子,所以你对他格外怜惜吗?
而我却满脸笑意地对他说:“朕要让你明白朕的东西绝对不容许任何人染指!”
那个时候应该就是去年的今天吧?
即墨辰似乎想到什么,突然朝大殿外奔去。晴雯只来得及看到他的背影从身边一掠而过。
即墨辰策马离开宸宫,直奔京都之外……
在宸国京都之外有一处四面环山的小峡谷,那里四季如春,繁花似锦。在那里只有一条狭窄的甬道可容人进入,即墨辰翻身下马,闪身进入那里。
峡谷里空无一人,只有潺潺的水流声。
即墨辰走近那方矮小的坟茔,心跳不自觉地加速。直觉告诉他那个人曾出现在这里。
眼光突然落到那块大理石碑上的墓志铭,目光陡然变得阴鹜。
“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予独爱?独爱么?
我早知在你的心里我不及他的十分之一,所以即使你离的再远也不会忘掉他的忌日……
凤栖
晟睿六年秋,。
我独自一人漫步在凤栖古老斑驳的街道上,这里十年如一日地没有发生任何改变,一如七年前我离开时的模样。
街口的李婶还在那个摊位卖着自己绣的手帕绢子之类的东西;路过书院的时候还能听到先生尖着嗓子在教导学生“十年寒窗苦读,一朝金榜题名”;甚至连当年雨泽坐过的那个街角也未曾发生过任何改变,依旧是一方屋檐和几块石阶。
如果真要说有什么改变的话,那就是甄氏一族的势力变得越来越大了。位于城东的甄家祖宅,不断翻新扩建,差不多整条街都快盖上甄氏的印章了。朝中不断有封赏下来,只要是和甄家扯上一点关系的总能捞到不少好处。于是凤栖城的人总是寻根问祖地希望自己能拉扯出一点关系来。
甄洁儿的荣宠远比昔日更盛,听说即墨辰现在专宠她一人,听说一年前她已诞下宸国的第一位皇子,听说她即将被册封为帝后,听说……
我发现自己还在“听说”有关那个男人的事,心里就一阵苦笑。两年前,我从天狼国逃回宸国,本是要打算去邶城寻找多年未见的爹娘。可是当我到邶城的时候却远远看到站在城楼上的於陵曜。
邶城是位于宸国东北角的一个临海小城,因为并不与其它国家相邻,所以并不是军事重地,可是於陵曜却在此地驻守。
即墨辰刚一回到宸国就下令寻找我,他这样明目张胆地寻找确实让我大吃了一惊。即使在渔阳,我也能发现即墨辰的暗卫,回到宸国,我更是很难藏身。於陵曜驻守在邶城,我知道一定是即墨辰料到我会去那里。
可是於陵曜却明目张胆地立于城楼之上,我想他其实并不是真心希望能找到我回去的吧。毕竟他是那样地憎恨我所做之事,在他的眼里绝容不得损害那个男人的事。
当我发现不能去邶城以后,凤栖自是去不得的了。所以我去了京都,我对自己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或许在心里我是想离那个人近一点?想知道关于他的消息?连我自己也看不清自己的心了。
后来我发现他不再找我了,心里生出一股莫名的落寞来。可是我还习惯性地去茶馆听说书,习惯性地记下关于他的“听说”。
听说那次他受了很重的伤,以至于第二年秋天旧伤复发的时候他有两个多月没有上朝;听说他的喜怒无常比之从前更加变本加厉,宸宫静谧停滞宛如死水;听说他亲笔撰写吊唁书,向陵兰之战中死去的将士致哀……
我突然觉得自己再这样下去铁定要疯掉,那种颠覆自己一直以来的信念的绝望让我觉得快要窒息而死。
所以我决定回去凤栖,现在只有在那里我还能找到一点归宿感。
“公子。”
我回头看到站在街角对我浅笑盈盈的青岚。
“岚儿一猜公子便在这里,那只懒猫又来了,正到处寻着公子呢。”
青岚调笑着说。
“嗯,我知道了。”
我看了一眼那个角落,然后转身朝青岚走去。我觉得自己很奇怪,总是在想起那个人的时候会不自觉地来到这个街角,而这里明明是关于雨泽的记忆。
离开渔阳不久,我就发现我的喉咙不治而愈了。我知道我的声带只是轻微的炎症,这在现代算不上什么大病。而我不能说话的真正原因只是我无法忘记那夜在牢狱中所受的屈辱罢了。
能够开口说话给我的逃亡带来了极大的好处,每当遇到检查的时候,我总是大着嗓门说话,这样就不会引起太多的怀疑,因为即墨辰要找的是一个不会说话的哑巴。
我是在回到凤栖以后才遇到尹浩歌和青岚的。尹浩歌不姓尹而姓尹文,他是天狼国的皇储。因为尹文是天狼国的国姓,所以当初他才会对我们隐瞒。
这是我们在遇到以后他对我说的,他说渔阳一别以后他一直在找我,却遍寻不到。后来他是打算带青岚回家乡看看,没想到竟与我不期而遇。
他向我坦诚了一切,却并没有追问我的身份,也没有追问我和即墨辰的关系是否如传闻中的那样。而我也不想多说什么,这似乎成了我们之间隐讳的秘密。
从那以后青岚就一直跟在我身边,说是要报答我为她赎身之恩。我想无论哪里的宫廷都必不会单纯,她这样跟着尹文浩歌免不了要牵涉进去,也就没有拒绝。
“修,回来了?”
尹文浩歌像只波斯猫一样懒散地卧在我家院子里的躺椅上晒着太阳。他一手支着头,一手拿着个苹果在啃,全然不顾他那翩翩佳公子的形象。
我白了他一眼,这小子还真把这里当自己家了?
“前些日子你不是说最近会很忙,没有时间过来的吗?” 我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接过青岚递来的茶。
“我想修了,来看看都不行么?” 尹文浩歌睁着那双无邪的大眼睛无比委屈地看着我。
我又忍不住要翻白眼了,这家伙总喜欢装出一副一脸无辜的样子。
“怎么你的叔父肯放你出来到处游荡了?”
尹文澹绝对是他的软肋,他忌惮他叔父胜过他软弱的父皇。而他能以庶子的身份成为皇储也是因为他叔父的一手扶持。可是我知道权利并不是浩歌想要的,这在丽春院的时候我就知道了。但他的这位叔叔却一味想要把他推上权利的顶端。
有时候,我真的怀疑尹文澹与浩歌的关系真的仅止于叔侄?只是我从来没有把心中的疑问说出来,每个人都要自己不为人知的秘密,譬如我不能向浩歌坦言的。
浩歌的脸变得严肃起来,不复刚才的调笑和慵懒。
“陵兰之战,虽然是以宸国溃败告终,” 他先看了一下我的脸色才继续说道,“但天狼也受到了重创,叔父不想此时与宸国再起干戈,近日正在商议与宸国议和之事。他希望我在政治上有所建树,所以这些日子一直看我很紧。这次我过来就是想与修道别,因为真的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能见你了。”
他的眼神真诚而炽热,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竟在那张脸上看到了当年子言脸上有过的痴迷。我有些不自在地别开眼。
“你小子至于这样么?又不是见不着面了,搞得跟生离死别一样!”
为了缓一缓气氛,我故意装出嘲笑他的样子。
“每一次和修分开于我而言就是生离死别。”
咳咳……
我被刚送进嘴里的茶水呛到。
“我去做饭吧,既然要分开了,你一定有很长时间吃不到我做的东西了。这次你要呆多久?我好计划计划这些天给你做什么好吃的。”
然后我看到某人哀怨的表情和不停抽搐的嘴角。
其实,我做的饭也不是太难吃,较之从前的那碗“鸡屎蘑菇汤”这两年我的厨艺已经有很大的进步了。
突然想起那个人喝汤时的淡定与决绝,我忍不住轻扯起嘴角,然后又忍不住在心里骂自己真是犯贱!我想这两年我对于做菜的执念都是来自于此吧。
凤栖的冬天总是比别的地方来得要早,京都现在还只穿薄薄的夹袄褥子吧,可这里早已经寒风刺骨了。
院子里有棵老槐树
当年在郢城的时候,因为积蓄大都拿去给青岚赎身了,为了给逃亡作准备,我充分利用了自己“荣宠正盛“的优势。那段时间我表现得很像个敛财奴,为此还引来即墨辰不少猜忌的眼神。不过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倒也积攒了不少钱财。那些银票虽然在逃亡过程中没有帮上忙,但回到宸国就不能同日而语了。
回到凤栖以后,我在城西买了一座四合院,房子虽不大,却很别致。正对院门这边是堂屋,挨着堂屋左边是我的卧室和书房,右边的屋子是青岚的房间。院门的左手边的几间屋子是厨房和浴室,院门右手边有一口老井,井口上爬满了青苔和蕨类植物。
院子的中间有一棵老槐树,夏天的时候绿色的叶子中间夹杂着大片大片的白色花束,微风吹来,总能闻到一股沁人心脾的芬芳。我记得在现代的时候曾读过一篇文章,里面说槐树的开花时的景象简直就是一个奇迹。我承认我对槐树是有一种特殊的情怀的。
我想起京都外也有一片槐树林,我想等到槐树开花时节去,那景象一定很迷人。只是我从不曾在夏天去过那里。
槐树下面有一个用树藤编织成的躺椅,那是我特意找人按照现代藤椅的式样做的。这也是浩歌最喜欢呆的地方。
青岚帮着我把做好的菜端上桌,一盘呛炒豆芽,一碟青椒炒蛋,一碗黄瓜皮蛋汤。我打算去院子里叫醒那只正晒着太阳的懒猫。
浩歌盯着桌子上很是“不堪入目”的菜,眉头都快蹙成一座小山了。
“诶,修,你确定这东西是人吃的?”
为什么我觉得这句话如此熟悉? 我狠狠地白了他一眼,哪里不能吃了。
我看了看自己辛苦了一中午的成果。嗯,虽然呛炒豆芽里面花椒放的有点多;青椒炒蛋,青椒是青椒,蛋是蛋;还有汤的味道稍微咸了点,但总体来说还是很不错的。
“难道我难得来一次,你就要用这些‘青菜萝卜’来招待我?” 他一边说一边用筷子在盘子里戳来戳去,“我要吃肉。”
某人满眼哀怨地看着我。为什么我觉得这句也很熟。
我拿筷子指了指那盘青椒炒蛋里的鸡蛋。 “这不就是吗?那,给你。这是天下最嫩的肉了。”
我夹了一块没有炒糊的鸡蛋放到他碗里,然后我看到某人满头的黑线和哀怨的眼神。
浩歌嫌弃地看着碗里的那块鸡蛋。
“如果相对于公子做的肉,青岚倒宁愿吃这些素菜了。”
青岚在一旁调笑着说。我知道她说的是上次我做的烤牛排,其实我也没有故意要做成血肉模糊的样子,我只是很想让青岚享受一下“现代文明”的成果。
“是吗?”
浩歌一边说一边小心地把炒豆芽里的花椒挑出来,然后盯着看了好久才放进嘴里。
因为只有两间卧房,所以浩歌理所当然地和我睡在一起。我的卧房并不大,里面有一扇窗子朝着院子的方向开着。躺在床上我便能看到院子里的那颗老槐树,夏天的时候总有凉风吹进来,很是惬意。
浩歌侧身躺在榻上用一种十分怨念的眼神看着我。我睡在对面的床上朝他安抚性地一笑。
“你这样盯着我,我会作噩梦的。”
“为什么我不能睡床?你这张榻比睡地板还让人难受。” 某人委屈地说。
浩歌现在睡的那张榻,是我夏天午睡时用的,确实比较硬。
子言的那件事以后,我对于和别人同睡一张床就很是忌讳。而看着浩歌的那张脸,我总有一种昨日重现的错觉。那个人自然不可能出现在这里,而我……
我突然自嘲地笑了笑。而我,这样子真的很像是在为他守活寡。有时候我在想,我难道是被压惯了导致了性取向的改变才会这样去想另一个男人。
其实,我已经不那么恨他了。
砰的一声,有个东西砸在了我的头上。
“喂,在想什么,这样入迷?”
看清了砸中我头部的物件时,我立刻满头黑线。
“靠,有钱也不是你这样糟蹋的吧!”
我拣起那块玉佩收进怀里,光凭手感就知道不是便宜货。难怪这两年我一直都游手好闲的,原来是因为天上总是掉“馅饼”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