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时景冷酷无情的想道,面上却笑意温和,对着锦眉微微点了点头。
第五十一章
交易总要让双方都愉快才好。
岳无常倒是一下子真的有些伤脑筋了, 倘使换做是别人踢回来这个皮球,他自然是会狮子大开口, 毕竟他可没义务给商时景面子。可是刚刚他已经见过商时景的本事,也知道这个男人知晓一些寻常人并不清楚的东西,那么对方所说有足够的筹码, 很可能并非信口开河。
这种情况下提少了自己肉疼, 提多了又怕对方甩脸走人,不由得抬头看了看巫琅,试图让对方给自己一点暗示。
其实祝诚这事, 他也的确烦恼许久,把人找出来杀掉太浪费人力,不找出杀掉又容易被道上的人碎嘴,商时景提出这样的要求, 倒是正好解决了他的麻烦。
巫琅自然也接到老友的求助了, 他轻轻咳嗽了两声, 微笑道:“无常, 也许机缘已到。”
岳无常不由得恍然大悟, 商时景听得似懂非懂, 可也约莫明白巫琅跟岳无常大概之前说过些什么,如今正在暗示他, 不由得警惕万分。
还不待丈夫开口,锦眉倒先说了话,她懒散的趴在岳无常头顶上,歪了歪头看着商时景, 皱眉道:“就他这么点修为,能找得着玉泽老祖吗?”
爱妻向来不通人情世故,岳无常听她将此话说出口,其实心中也有些许半信半疑,本想出声喝止,然而心念一转,却又缄口不言了。
商时景知道接下去应是谈判,寻常世界里也许会有重名的可能存在,然而小说自会尽力避免,尤其是这种戏份越重的角色,无疑等于与天道牵引的关联越大,极少可能会出现同名不同人的情况,所以商时景虽然有些惊讶眼前二人要找玉泽,言语之中还那般恭敬,但是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说能力不济?开口便先示弱。
以退为进并不是什么时候都好用。
若是出声讽刺,只怕两人会恼羞成怒,交易告吹对岳无常未必有任何损害,可是对他却是麻烦重重。
商时景势弱,一时有些无助,却忽然觉得后背贴上了一只手来,转头望去,却见巫琅笑道:“无常,锦眉夫人不懂事便也罢了,连你也不明白?”
岳无常看着那书生半晌没说话,又听巫琅解围,一时心中纳闷,不由得尴尬笑道:“哎,贱内只是说笑,倘使尚道友知道些许消息,告知于我老岳,便与你做成这桩交易,如何?倘使不成,那咱们可以再议。”
“不必再议。”商时景心中微微一定,松了口气道,“我确实知道玉泽的行踪。”
岳无常听得前半句还当这人恼羞成怒,听得后半句便是目瞪口呆了,半晌才发出声道:“怎……怎么?道友当真有老祖的消息?”
虽说岳无常结巴了两声,可神色倒还算正常,不似锦眉飞冲过来,美人头连着蛇身几乎要缠在商时景身上,吓得他想要退后一步。巫琅的手顺着他的背脊一落,硬生生撑住了商时景的退势,锦眉也瞧出他避让之色,冷哼一声,又扭回了丈夫身上,冷冷道:“你真有老祖的消息?”
“南蛮,不死之地的深渊处。”商时景缓缓道,“我只知这么多的消息。”
这消息还是最后一章,虞忘归要前往南蛮才爆出来的。
商时景有点想念当初悠闲追更的时候了。
南蛮有一处不死之地,有一日来了一头凶兽,生得恐怖丑恶,宛如长虫,自天空坠入深渊,污血溅落在水源之中,当地人饮了水,变得不老不死,可南蛮却将这些人囚禁或是说放逐在一处,甚至为了不让消息外传发起了一场屠杀。
不过天底下的秘密都是一样的,总有一日会人尽皆知,毕竟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商时景不太清楚具体的情况,只知道这凶兽大有来头,闲谈时肥鲸将这凶兽唤作玉泽。
听锦眉跟岳无常的称呼,好似是在找祖宗,不过这也都跟商时景无关,只不过他话音刚落,却见巫琅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收,本是多情如春花的面庞忽然冷淡了下来,不由得心里一动。岳无常与锦眉倒是没注意到,两人听了消息,似是还有些不可置信,岳无常不由得皱眉道:“南蛮那处我也去过,不曾听闻有什么不死之地?”
早该习惯的,这很正常,地狱模式的要求就是在你做完交易后,还要继续跟一个消息落后的邪道头头解释你没有撒谎。
商时景看着身旁的柱子,想着该怎么撞上去死得会比较好看点。
“确实有。”出乎意料的是,巫琅忽然开了口,“无怪乎你不知道,此事实乃绝密,我若换个地名,你应当就很清楚了,不死之地就在白岩口,那里以‘葛罗’为首的十个部落,除不死人之外皆被屠戮,未留一个活口。”
岳无常沉默半晌道:“这事情发生已有多久?”
“十年了。”
商时景不知道巫琅为何要出口帮忙,然而看对方说得头头是道,比自己更清楚许多,为何他自己不卖岳无常跟锦眉这个人情?倘若这些时日来,商时景还会以为巫琅的沉默是关心谦让自己,那他简直是天字第一号大傻瓜。
所以有个猜测便合情合理了起来。
巫琅并不知道凶兽就是玉泽,然而由于某种目的或是利益关系,他深入了解过南蛮,因此知道常人不知道的东西,而在自己说出这个地方之前,他并没有把玉泽跟那头凶兽联系在一起。
也许是他没有见到凶兽,又也许……
算了,这些都不重要。
商时景并未动摇,看向了岳无常,缓缓道:“我已付出我的诚意。”
“不错。”从巫琅口中得到确认的岳无常爽快道,“我自然也不会叫尚道友失望。”
商时景点了点头,他发觉自己还是太过理所当然,倘使今日没有巫琅为自己解围,怕是很难下台,然而今日他已经足够疲惫了,便不想再多计较已经蒙混过关的往事。往事的意思就是已经过去,已经过去的东西就可以放下,他的智商只到这里,比起提升智力,他更希望詹知息快点找来双生果,自己可以摆脱这种烦人的命运。
他忽然觉得宅在家里跟枯燥的上班时间都变得那么美妙且轻松,一点儿都不煎熬,也不觉得无聊。
“三弟,你到下面等我,我还有些话想与岳道友说。”巫琅的手松了开来,轻轻拍了拍商时景的肩膀,他眉目含笑,方才如霜雪般的神色好似从未出现过,温柔道,“今日你也累了。”
商时景奇异的觉得有些失落,巫琅的手很有力也很坚定,支撑着自己的时候,自心底生出温暖跟底气来,然而他也清楚,这只不过是自己的幻觉,是在这样的处境上萌生的吊桥反应,其实巫琅并没有那么温暖,也并不像是自己所想的那么竭尽所能的支持着自己。
然而他实在无心多计较这些,只是点了点头,往台阶下行去。
这儿其实是座如同神庙般的建筑物,四处都以石头建造,有些许部分已是废墟,方才众人谈话,便是站在行道上,有一条长长的台阶,巫琅与商时景自然不会居住于此,因而要走下台阶往门口行去,所以巫琅才要商时景在底下等着自己。
商时景离开之后,岳无常才问道:“方才你出声,是为他解围吗?”
“非也,我是在为你解围。”巫琅微微侧过头,篝火还未燃尽,烧得劈啪作响,他从袅袅的烟雾之中望过眼去,商时景站在那儿,漆黑的长发垂落着,神情近乎是有些寂寥的。那不是时镜的脸上会出现的表情,他向来明确自己的目的,了解自己的需求,不像是这个魂魄,藏着极重的心事。
眉宇间仿佛有化不开的忧郁。
可他却丝毫不因此而显得软弱。
岳无常下意识不以为意的哼笑了一声,然而刚刚二人才交锋过,他其实心中也是有些相信的,半晌又道:“你三弟到底是什么来头,怎么道上从未听过他的名号?”
“你虽未听过他的名号,却怎知没有跟他交锋过?”巫琅戏谑一笑,摇了摇头道,“你永远都不会知道什么时候自己遇见了他,又是什么时候倒了大霉,你躲在黑月沼实在太久了,我倘使刚刚不为你解释,只怕你要被他讽刺地大开杀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