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无常耸了耸肩膀,没太在意,他伸手拍了拍锦眉,愉快道:“算了,这次多谢你,反正买卖已经成了,其他的也就不必多提了。”
巫琅知他好面子,便也笑着不再多说。
岳无常夫妇往长廊的阴暗处走去,远远听见锦眉迟钝的询问:“哎,对了,无常,你刚刚说的贱内是指我吗?你为什么要骂我贱。”
“傻夫人,贱内贱内,贱是谦辞,不是说你,是说我,内才是说你。”
锦眉的蛇尾打得石头啪啪作响,她的声音轻飘飘的顺着风传来,像是银铃在摇曳响动,她笑道:“你们人真是无聊,无常才不贱,无常是我最心爱的,最珍贵的宝物,小蛇都要排在第二位。”
“谢谢夫人大人。”岳无常无奈道。
夫妻之间的趣话渐渐顺着距离而从轻至无,巫琅莞尔一笑,转过头去,却看见商时景正仰头看着自己。
真奇怪。
巫琅不由得想道:我从未对任何人,有这样的感觉。
不是难受,也不是欢喜。
又也许,有些难受,还有些欢喜。
作者有话要说:虽然没有加更也没有小剧场但是520今天有个好消息。
之前看到有姑娘说太短小了不够看,其实是这个样子的,今天已经20号了。
大家再看11天左右的三千更,进入六月,前五天我会开始万更。
然后后面那几天,我大概会看情况,决定是六千还是九千——是月更。
_(:з」∠)_所以稍微忍耐一下,下个月就有肥肥的章可以吃了。
最后:520快乐,今天的甜饼吃到了吗。
第五十二章
万骨窟虽是人烟罕至, 附近数百里都没有人家,但再远行一些, 便有一座城池,此处地大物博,地势奇佳, 偶有天灾人祸, 总有他乡难民逃亡来此,兼之管理城池的官吏皆有能为,渐渐将死地复生。
只不过靠近万骨窟一带仍是凡人的禁地。
修士纵然有再高的修为, 也难以凭空造物,呼朋唤友,寻欢作乐,自是不能免俗要饮美酒吃好肉, 酒已经有魔焰八刹慷慨相助, 肉这点上却犯了难。众人习性皆有不同, 有人喜欢随意一些, 打来几头妖兽, 草草开膛破肚拔毛烧烤, 勉做充饥;也有些人惯来养尊处优,食不厌精, 脍不厌细,因此那座城池自然就成了采办的地方。
巫琅带着商时景,自然不可能像许多人那样随处找个洞窟休息,因而他的落脚点选择并不多。
修士有修士的大道逍遥, 凡人自然也有凡人的快意恩仇,人要得到什么,必然会付出什么。
许多人本也不是天生就喜欢黑暗与虫蚁,只不过经历得多了,便会发觉,蛇虫鼠蚁乃至毫无光明的黑暗,反倒更令人安心。毕竟人只需去习惯黑暗,而那些牲畜的行动都有迹可循,吃饱便睡,饿了便动,只有生与死,没有人那么多弯弯绕绕的花花肠子。
邪道里头把自己修炼的半人半鬼还美其名曰大道归真的人多不胜数,巫琅自己倒是没事,他大可以暂住岳无常的居所,只是担心商时景修为太低,住在万骨窟附近容易出事。
时候已经不早了,城门自然紧闭,巫琅与商时景都不急着入城,因而御风行至大桥处时停了下来,商时景忽然道:“倘若兄长不急着进城,不如我们在外头走走?”
“难得你有此雅兴,为兄自然奉陪。”
两人相视一笑,却各怀心思。
商时景今夜饮了酒,又与岳无常纠缠了半日,觉得精神不济,却怕自己一觉睡下去后会遗忘什么细节,这才提出下来走走,吹吹风醒醒神,好将今日得到的信息统统整理一遍。
巫琅知道南蛮的事,可是尚时镜知不知道?换句话说,巫琅知不知道尚时镜知道些什么?
他仔细想了想,选择了个较为谨慎的问法:“兄长对南蛮之事,怎么看?”
“南蛮?”巫琅大袖一收,不知从何处转出一把扇子来握在手中,轻轻敲了敲掌心,若有所思道,“无妄之灾,世上之人总惧生死,修士不就是如此?吃不得苦修磨难,却又盼望着天降鸿福,不死之人哪能真正不死,不过是贪心二字。”
商时景忍不住微微一笑道:“兄长不求长生吗?”
这话刚一脱口,商时景便有些后悔,他问得多余了,就好像……就好像自己想要更了解巫琅一些一样,这话倘使尚时镜来问,那是他们兄弟打趣,可不该由他来说。人不是说看得清楚就能清清楚楚的生物,这种无意识的关爱与体贴,会让人慢慢沉沦下去,商时景无数次提醒过自己,然而巫琅的支持与温柔,都让他难以克制。
也许,他不必将自己逼得这么紧,也不必觉得这样的交流有些什么问题。
多了解巫琅一些,日后与他结交,说不准更方便一些。
商时景为自己找到了完美的借口,不由得心中宽松了些许,却又听巫琅出声道:“不,我是个俗人,春花秋月,归去尘寰。”他将扇子一展,顺着微风轻轻摇了摇,说不尽的风流,道不尽的潇洒,只是目光之中似乎隐约有惆怅之色,他轻笑道,“我只不过是觉得,修为高一些,看到的风景自然也多一些,倘若苦修过头,就算寿命漫长,可细细追忆,又有什么快活呢,想起来只有闭关的石壁,石壁,还是石壁。”
他摇头晃脑的模样很是好笑,商时景忍不住笑了出来。
倘若不是心知肚明巫琅原本的身世,商时景倒真要叫这套说辞蒙骗了过去,不过他也知道,巫琅并没有撒谎,对方心中确确实实是这么想的。那些曾经让他为之努力的过往,早已经在仇恨之中消磨殆尽,连带着他往昔的锐气一同消失。
“那三弟呢?”巫琅突然将话题一转,折扇一收,直指商时景,颇有几分指点山河的气势,只是眉眼之中玩笑之意过浓,倒显露出些许少年意气来。他这一指来得快去得也快,很快又将扇子纳进了掌心之中,带着点笑意,温声道,“三弟如今登上这通天之道,又有何高见?”
商时景的神色看起来有些复杂,他沉默了半晌,缓缓道:“天意捉弄。”
尚时镜是以儒入道,从书中窥探天机,然而局限于根骨,大道不得寸进分毫,这是巫琅等人一清二楚的事,说来确实是天意捉弄;商时景无端来到此处,前尘尽数作废,每日战战兢兢,生存在他人躯壳之中,纵然能窥得天机,能步入大道,却挣扎于生死一线,更是天意捉弄。
这应答实在巧妙,巫琅心中暗赞一声,见商时景面露黯然,心头却又有几分计算。
南蛮之事既然牵扯上了玉泽老祖,那么必然没有尚时镜说得那般简单,他那人说话半真半假,许是不愿意让巫琅知道,这一点并无可能,尚时镜对长生极有兴趣,倘使知晓那凶兽就是玉泽,绝不会隐瞒。
玉泽可不是万长空与北一泓可相提并论的对象,普天之下,怕是也只有四海烟涛底下那头老龟,与它还是旧识了。
即便尚时镜的确不明智到这种地步,又或是他信誓旦旦有了这样的打算,那么他不该引起南蛮混战,更不该设计那个人。
那人倘若受火刑而死,凶兽之事只会徒增变故。
还有一种可能,即是尚时镜的确就只知道那么多,因而根本不在乎后果。
不死之地虽已过去十年,但是知晓当年真相的人,不是手握重权,便是早已死去,就连尚时镜得知此事,也是因为他要去南蛮抓金蚕蛊,巫琅顾及他的安全,这才将此秘辛告知。就连巫琅也是因为一些不足与外人道也的缘故得知,南蛮行事向来缜密,绝无可能有其他人知情。
更别提知道凶兽就是玉泽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