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杀他,总要给我一个理由。”虞忘归摇了摇头道,“我们相交虽不过几日,但我知道你不是性情暴戾好杀之人。”
商时景暗中问候了尚时镜祖宗十八代,又对自己的倒霉有了个新的认知,他实在没有兴趣知道这人到底跟尚时镜是有什么仇什么怨,免得听得自己一肚子气,更要憋闷,更别提这黑锅已经把他砸得有些晕头转向了,他脸色有点难看,冷冷道:“你这点修为,还杀不了我。”
这话犹如火上浇油,青年发出无力而绝望的嘶吼来,还要再冲上来,却被虞忘归架住,动弹不得。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虞忘归的目光落在了商时景身上,期望这位无所不知的天先生能说明缘由。
我怎么知道。
商时景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面上巍然不动,只一甩袖,断然道:“来烟涛城寻我。”他故意装得好似被扰了兴致,虞忘归心中纳闷,可见他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很是摸不着头脑,好似这一切都糊里糊涂的。
说完就溜,真刺激。
青年痛哭出声,无力握着虞忘归的手,几乎要滑落在地,低声唱起歌来,好似是什么方言山歌,虞忘归听不明白,却能听出其中慷慨激昂之意,只是那歌被青年唱得悲壮无比,听着叫人鼻子发酸。
“徐大哥,你到底怎么了?”虞忘归问道,“是先生做了什么吗?”
“先生!”青年虎目含泪,死死盯着虞忘归,忽然伸手抓住了他的衣领,死死勒住,“你叫他先生?他是你什么人!”
虞忘归轻易挣脱了开来,看见了青年眼中深埋的憎恨与无力,愤怒与恐惧刻在他的脸上,他却毫不自知,只是紧紧盯着自己,不由得放轻了些声音,问道:“徐大哥?是跟你以前的那些兄弟有关系吗?”
“不……也算是吧。”青年颓然的松开手,心中好似挣扎了许久,伸手去捡自己掉在地上的剑,用袖子擦了擦上面的灰尘,心如死灰道,“时至今日,我也不瞒你了,归弟,我是生死苦海中人,你……大概已经不知道这个名字了,许多人也许都不再记得了。”
“归弟,你是个好孩子,可我当初接近你,不是因为你一腔孤勇,也不是因为你心地善良,是因为你身上带着……带着圣石,我想知道你是从哪里得到圣石,是不是……是不是圣者还没有死。”
虞忘归一脸茫然:“圣者?”
“对,圣者就是镜湖主人,也是生死苦海的主人,我们不知道他的名字,他与圣石一同降临人世,我当年几乎就快死了,是苦海的兄弟将我救回圣地,教我修炼。那时候争斗频起,圣者心地仁厚,倒是天刑者总为我们出头,只是……只是也许我们走错了路,让圣者失望了。”
徐青楠说话颠三倒四,听得虞忘归一头雾水,只看他神色愁苦的模样,却听不懂与商时景有什么关系,便疑惑道:“圣者对你们失望,然后呢?”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那个男人跟圣者说了什么。”徐青楠热泪滚滚,他显然是悲痛无比,痛哭道,“其实大家并非无可救药,只是被短暂蒙蔽了眼睛,那时天刑者与圣者争执不下,圣者便愤然离去,我们都以为他会回来的,结果最后等来的却是圣者为我们而死的消息。”
虞忘归更不明白了,他问道:“这与天先生有什么关系?”
徐青楠痛哭了许久,总算冷静了下来,缓缓道:“天刑者好战,圣者却是慈悲为怀,我们生死苦海从不滥杀无辜,倘若有弱者受到欺辱,必然为其讨回公道。只是天刑者听信了几个小人的谗言,做错了些事,我们其实与圣者暗中提过,但是那个男人跟圣者不知说了什么,竟叫圣者与天刑者之间发生了争执,再之后圣石被封印,圣者也逝世了。”
“这……怪罪于先生头上,是否有些牵强?”虞忘归犹豫道。
徐青楠摇了摇头道:“不是的,圣者死前曾回到过生死苦海,也与天刑者重归旧好,那日他还问我们,倘若圣石破碎,大家再无灵力,可还愿意继续走下去。我不在意有没有灵力,也不在意够不够强,生死苦海是我的家,即便灵石破碎,大不了自己慢慢修炼,我相信生死苦海始终是会回归正道的。”
虞忘归暗暗想道:徐大哥这样的心思,怕是没几个能有。
“圣者当时很是欣慰。”徐青楠哽咽道,“圣者心地善良慈悲,济世为怀,可也不是冥顽不化之人,必定是那男人挑拨离间,让圣者对天刑者产生嫌隙,以为生死苦海再无任何挽回的余地。圣石太过强大,圣者必然是怕有人拿其作恶,所以才……舍身封印了圣石。”
其实对徐青楠来讲,他未必不知道那人只不过是□□,生死苦海早已病入膏肓,然而如他这般元老,对天刑者与圣者的敬重尊崇早已刻入骨髓,更何况圣者死后,天刑者颓然崩溃,而生死苦海众人虽对外不善,对内却皆是同袍兄弟,他自是不忍责怪,于是就把一切矛头都推到了尚时镜的头上。
虞忘归似懂非懂,想起了天先生与自己的几次见面,沉思了一番,心道:“他虽然神神秘秘,算不得良善好人,但也并非是什么恶人,也许其中有所误解也说不定。”只不过徐青楠如今满怀痛恨,他自然不可能傻到为商时景说话,因此只是说了几句宽慰之语。
徐青楠抹了抹眼泪,神情坚毅起来:“归弟,你我相交一场,也算缘分,今日我既然寻得仇人,也不叫你勉强,我要启程去找天刑者。当初我撞见此人与圣者交谈,圣者叮嘱我不可告诉他人,如今圣者已逝,我又再见此人,必定是圣者冥冥之中指引,我想是了是断,天刑者必然会有所抉择。”
虞忘归想起了当时商时景将此石交给自己,又听他说什么身世有关,暗道:难道生死苦海的圣者与天刑者,跟我的亲人有所联系不成?
如果是天先生算计生死苦海覆灭,难道他就是为了拿到这对圣石。
那么这对圣石,究竟是什么来头。
虞忘归满脑子混乱,想了想,还是没有把阴阳极石是商时景所赠的事说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商:论尚时镜到底有多少仇家
尚:论商时景的世界到底有多小,怎么什么人都能撞上
虞:论……关我什么事?
第七十一章
商时景面上稳如老狗, 心里其实慌得一批。
四海烟涛近在咫尺,他没再多做停留, 离开破庙之后就立刻连夜赶了回去,观察天象的两人都未曾睡着,见着商时景在外徘徊, 立刻打开了结界入口, 老河头古里古怪的打量了会儿商时景,抱怨道:“怎么这么久才回来,还大半夜的, 你是跑去做贼了吗?”
“易城主睡了吗?”商时景问道。
“那我怎么知道,我又没盯着城主睡觉。”老河头翻了个大白眼,手上动作稍稍偏移了些,听得另一人叫唤起来, “死老头!你瞎动什么!”
“走开走开, 别碍着我们。”老河头挤开商时景, 屁颠屁颠的跑到另一头去忙活了。
商时景被撞了个踉跄, 无奈的摇了摇头, 又问道:“先生, 你知不知道城内有谁对机关术很有研究?”
老河头愣了愣,仰头道:“老王八吧, 老王八做什么都有一手,你找他去。”
老王八?
商时景轻轻叹了口气,觉得按照这种沟通的方式跟效率,他还是回城里去把肥鲸硬生生吵醒来得更实在些。这时已经有些晚了, 不过城中仍是十分热闹,武卫守在城主府门口,商时景仔细将他们也打量了一番,众人皆是筑基中期的水平,其实不止他们,包括许许多多烟涛城民,修为也都是练气与筑基。
一城皆是修士,听起来好似十分强大,事实上只是寻常,因为四海烟涛的情况跟早期的生死苦海有些像,生死苦海是借助阴阳极石的力量,短暂让人升上筑基,许多人都是生死关头走过一遭的,悍不畏死,而四海烟涛之中的众人却是安居乐业,与凡人一般活着,更别提他们的数量也少过生死苦海。
比人数不及生死苦海,而比实力……
玄天门门主的修为约莫与吸收了老龟灵力的易剑寒差不多,然而他底下还有各大长老护法,另有客卿与精英弟子更是不必多提;可是烟涛城到了易剑寒以下就没有什么人了。如今倒是有祝诚跟宋舞鹤,不过祝诚是个二五仔,宋舞鹤倒是可以发展一下,至于盈月……
盈月就像是个不懂事的小姑娘,一心一意只有她的主人,如果可以,其实商时景也不想把她牵连进来,不过也可以把她算成是一张底牌。
武卫大多都认得尚时镜的脸,这让商时景又开始烦恼起该怎么在分离之后解决这件事,要知道这种漏洞而不是随便撒个谎就能说的。至于夺舍这件事,那就更不能提了,提了基本上自己的信誉就毁于一旦了。
不过这也是之后的事了。
新身体到底会花落谁家,老实说,还真是个未知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