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情一旦深入了,就像是赌博那样,因为投入太多,所以为了挽回损失,就忍不住投入的更多。
听起来荒谬,做起来更可笑,可这世人,哪有不可笑的。
如果看到的这一切是尚时镜的,甚至是南霁雪的,商时景都会毫不犹豫的转头就跑,哪怕他知道自己跑不掉。
商时景很清楚,若他自己心底的丑陋,不堪回首的过往被人看见,他自己都难保会不会想要杀人,更遑论是陵光君了。
“北一泓当初知道詹知息虚假时,那爱意定然也不会瞬间消散吧。”商时景低声道,“欺骗、隐瞒,带来的痛恨与伤害不过是因为北一泓真心的爱过你的五弟,在意才会失望。他爱这个骗子这么多年,纵然是起于兴致相投,终于骗局成空,可难道这么多年来,他只爱这一点,其他都不爱吗?”
“嗯?”
巫琅有些不明所以。
也许人天生就是爱寻求刺激的,商时景将残酒饮入口中,克制住自己打颤的小腿肚。
巫琅的眼神与陵光君重合在一起,他脱去伪善温柔的外皮,变得凌厉而冰冷,却又不似当年那般无情,清澈的双眼里倒映着桃花纷飞的模样。
爱上巫琅,是痴心妄想。
爱上陵光君,是疯子做梦。
可是爱上曾是陵光君的巫琅……
商时景听见了自己的心在疯狂的跳动,他捧起陵光君的脸,像是视死如归般的封住了那片柔软而冰冷的嘴唇,指尖好似都在颤抖。
巫琅的嘴唇有酒的香气,商时景将残酒渡了过去,那点酒液在唇舌交融里消弭了酒意,仿佛只是甘甜的糖水。
“你是什么意思?”巫琅低哑着声音问他,嘴唇紧贴着,脸颊竟看上去有些桃粉之色。
这个男人强大的能一只手就捏死他,危险跟恐惧揪着他的神经耳提面命,疯狂的警告着他,可商时景听见自己的声音从喉咙里发出来,喑哑的回答道:“大概是,我想试试不怕死的滋味。”
糟糕!
作者有话要说:之前就拿詹北两个人的感情来对比过巫商,这里提到其实也讲得比较明显了,希望能GET到。
这章的标题非常特殊,我特意选了最后这句话来作为标题。
写完的时候,当时真的感觉甜景的心情就只有这两个字能形容。
怕死的人想要变得不怕死。
糟糕!
明天请个假,有些事情要忙到晚上。
第一百零二章
在商时景凑上来之前, 巫琅很认真的考虑过一件事。
比如说杀了商时景。
只有孩子才会觉得爱会让人放下一切,事实上根本不会, 这世上的痴男怨女不少,巫琅也见得多了,北一泓在发现五弟的真面目之后还不是毫不犹豫的放弃了他, 投身于烈火, 以死亡来洗清自己的“罪孽”。
他被骗不假,可是五弟对他的感情,那些过往的恩爱缠绵, 难道当真从来只有欺骗二字?
人的感情向来这般轻薄易碎,巫琅相信北一泓曾真真切切的爱过詹知息,爱那个矜持傲慢的小混球,可是同样, 憎恨与厌恶也是来得真真切切。情人之间尚且如此, 更遑论他与商先生两人的关系还远没有那般亲密。
被嫌弃, 被憎恶, 甚至于对方漠不关心, 每一种可能都令巫琅感觉到愤怒。
易剑寒家世清白, 出身高贵,相貌也称得上俊美无俦, 更难能可贵的是,他的过往干干净净,一尘不染,相较于自己, 自然是更为完美的良人。巫琅转头看看自己那些黑暗的过往,都感觉到由衷的恶心与反感,连自己都无法接受的经历,又怎能要求别人接受。
那些虚伪的假面若能欺骗一生,又何尝不是一件好事。
巫琅曾是这么想的。
直到来此幻境之中,直到自己心底深处的东西暴露无疑,直到自己误将商时景拖入往昔梦魇那一刻之前,他都是这么想的。
什么人才会爱上一个疯子。
巫琅曾见过詹知息陷入相思的模样,他一日日的重复北一泓死去那一刻的梦魇,却甘之如饴。
他太久没有见到北一泓了,人家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可是北一泓却连入梦都不肯,自他死后的每一日,詹知息都未能再见他的容颜。因而再痛苦,再绝望也无所谓,即使是噩梦,只要能再见到北一泓一面,对他而言都如蜜糖一般。
起码,噩梦里有北一泓。
巫琅知道自己理应搂住商时景的腰肢,可是他仍然心存怀疑,简直像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好到不切实际的美梦,他看到了那些曾经,经历了那些过往,清楚并深刻的知道陵光君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却毫不犹豫的给予了他从未想过的东西。
桃花仍在飞舞,酒香气在唇齿间徘徊,商时景的大胆举动略微有了收敛,他稍稍退开,眉目之间存疑,仍是巫琅那个熟悉的,冷漠而平静的隐士了。
爱上巫琅是很正常的事,巫琅看向了飘落在青琉璃碎片遗留的残酒上那瓣粉色桃花,他是杜撰出来的人物,生来温柔体贴,值得许多人喜欢,可是陵光君不然。
他忽然觉得困惑。
若巫琅足够匹配商时景,那么陵光君呢?
“所以,你的回答呢?”
商先生好整以暇的站着,就像是那日瑶玉女笃定的模样,巫琅仔仔细细的打量着他,这名隐士全身几乎都是破绽,弱得像是路边的蝼蚁,他像是不请自来的客人,讨人嫌的阅览过自己惨淡的过往,却毫不犹豫的想试试看不怕死的结果。
巫琅几乎有点怀疑这是一种施舍,又或者是另一种迂回的求饶。
他分明说他很怕死。
很应该像是杀瑶玉女时那样杀了他的,巫琅不知道自己在犹豫什么,桃花散了一地,枯荣流转,化为腐朽树木,石台崩碎一地,雨幕连绵接天,电光雷鸣在外头吵嚷的像是雨后的青蛙,闹得毫无清净可言。
雨水打湿了商时景的脸,他的眼睛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涌动着,如同河下的暗流,将人卷入其中,生死不论。
杀他是很容易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