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氏恨铁不成钢,一个指头戳到他头上:“你懂个啥?贵有贵的道理,那是你得过一辈子的人!钱的事儿你别操心,再不济还有你爹那三十两银子……”
沈慕就知道他娘会把心思动到那笔银子上,心里老大不乐意了,“那可是爹的命换来的,不能动。”
“为啥不能动?该用也得用!就是你爹在天有灵,也愿意你后半生陪着的是个好人。”刘氏想起自己男人,心里又是一阵难受。“行了,去把这碗筷收拾了,明天一早咱俩一块儿上镇上瞧瞧,这挑人可不能马虎了……”
刘氏在心里盘算着家里的银钱,想着明天去镇上给沈慕买个好夫婿。她可是知道,有些官家犯了事,家中未满十四的小公子也会被卖掉。当年她被卖的时候在人市就遇见过,听说都是知书达理识文断字的,瞧着样貌也都极好。虽然年纪小了点儿,好在沈慕年纪也不大,况且沈慕还有二十七个月的孝要守孝,先把户籍过了,等孝期过了再圆房那不是正好吗?这几年还能和沈慕培养培养感情。
唉,人家都说这姑娘、哥儿到了年纪就该思、春了,连她当年在夫子家,见了沈老大也春、心萌动,怎么沈慕这个孩子都十七了,还跟块儿木头似的呢?
人家都是怕自己家孩子学坏,她是恨自己家孩子不开窍……刘氏头疼。
沈慕也在心里盘算着。“娘,您这几天身子不舒服,明天还是我自己去吧。”他这个人从小就有个毛病,可能是小时候沈老大净身出户分家那段日子过得实在苦,沈慕从小就对银钱非常计较,计较到抠门的地步,能不花钱就不花钱,还特别喜欢攒钱、数钱。
要不是不招个婿回来他家的房子地可能都要被老宅弄走,他才舍不得花钱买个夫婿回来。现在他娘又说要买个贵的,沈慕更是觉得心在滴血。
刘氏瞪他一眼:“你自己去,我等你买个残废的还是买个年纪比我还大的回来啊?到时候咱们家就擎等着被村里人笑话吧。”
沈慕却不以为然,人不能总为着别人的眼光活着,自己的日子却不顾了。那个三两银子的也就是脑子不太灵光,饿得瘦了些,能干活是个汉子不就行了……
可惜刘氏根本不听他的,一个劲儿赶他去洗碗。沈慕是个孝顺孩子,也不想忤逆母亲的意思,那就只能明日多劝解,买个性价比高的,再从别的地方找补找补了。
唉,有点可惜,沈慕还是觉得那个三两的最划算了……
却没想到第二日他们娘俩还未来得及去县城,沈家老宅的人又上门了。来的人是沈老汉,他特意起了个大早过来,就是不想让别人看见他又上沈慕家的门。昨天闹得那出他不是不知道丢脸,虽然坚持认为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可被村里人盯着议论,他老脸也是会发红的。
屋里,刘氏把家里大额的钱贴身藏好,又收拾了个小篮子放了些零碎的铜钱,上面搭一块粗布盖住,这样篮子里装了什么东西别人就不能瞧见了,还能挡灰。
今日刘氏的精气神好了很多。自从夫君骤然离世,刘氏身心都备受打击,一直很是虚弱。昨天和沈慕聊了许久,倒让她对生活燃起了新的希望。
去了的人已经去了,可日子还得过下去。她还有儿子,才十七岁。她要是也倒下去了,她儿子可怎么办呢?
女子本弱,为母则强。刘氏想通了这些,身子也就好了大半。一大早天还没亮就急急忙忙收拾了东西,要去县里的人市。只是母子两个刚收拾妥帖还没出门呢,门外就先一步响起了敲门声。
刘氏皱了皱眉。
最近可真是登门没好事,好事不登门。一听见敲门声她下意识的就皱眉。
刘氏回身把装了散碎银钱的小篮子锁回床头的柜子里去,“慕哥儿去瞧瞧是什么人?”
大清早天还没亮就上她这个寡妇的门,也是很没眼力价了。耽误了去城里给儿子买夫婿,刘氏心情非常不好。
这头她刚把柜子落了锁,就听见院子里沈慕和人打招呼的声音:“爷,你咋来了。”
沈老汉听了这话气就不打一处来,这么,这是他儿子的家,他还不能来了?!也不搭理沈慕,重重的哼出一声,摆足了长辈的架子闷头就往屋里走。
刘氏听了是沈老汉上门,心中更是烦躁。她和沈老汉老两口可是有过节的,这过节还不小。所以刘氏历来对这对公婆没个好脸色,也并不怕他们。
刘氏不欲在沈老汉身上浪费时间,没得耽误她们娘俩去镇上。便直接一撩门帘子,堵在门口连房门也不让沈老汉进。“爹咋天没亮就来了,如今文哥没了,我一个寡妇也不好让爹进门。”
言下之意,这天还黑着,你一个老公公咋往儿媳妇屋里头钻?
“你这是什么话!”别说沈老汉气得跳脚,就连沈慕都惊了。这,这话,还是他那知书达理温柔贤惠的娘嘴里说出来的么?
刘氏瞧着沈慕惊讶的表情,也有些脸红。说出这样的话也确实不是她以往的作风……不过对着沈老汉这种不要脸的人,你只有比他更不要脸才能制住他,你稍微软弱点儿他就要蹬鼻子上脸了。
刘氏低咳了一声:“我就是提醒爹一声,屋里头不方便,您还是别进来了。”
沈老汉来的时候为了摆足他长辈的架子,还带着他长长的烟袋锅子。本来想着在堂屋坐着,安安稳稳吸两口烟,再跟这两个眼里没长辈的掰扯掰扯,现在连门的都没有进去,这院子里收拾得也是干干净净,他往哪儿坐?
要是不坐,站着抽烟就没那么有气势了,要是拿着烟袋不抽,就更有点可笑了……
沈老汉眼睛滴溜溜转了转,走到井边,在井沿上坐下。
沈慕眼皮跳了跳:“爷你小心些,危险。”可别掉下去了。
沈老汉更生气了。等他慢悠悠点着他的烟袋锅子的时候,沈慕和刘氏已经很不耐烦了。刘氏一改往日关门闭户的习惯,直接走过去把自己大门打开。等天蒙蒙亮了,若有人起早去地里干活,路过他家就能把院子里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
沈老汉憋着一口气,对刘氏道:“老大没了,赌坊赔的三十两银子,你给我拿来。”
沈慕下意识的就还嘴:“凭啥?”
被刘氏一巴掌拍在脑袋上:“在你爷跟前你叫唤啥?还想被人说泼货啊?”虽说打算买人回来当哥儿婿,刘氏还是不愿意沈慕的名声有损,跟他爷顶嘴传出去到底不好。她特意大开门户要大家看的是沈老汉有多不要脸,可不是让人看她儿子有多“威风”的。
沈慕被刘氏按了下去,委委屈屈的摸着脑袋不敢吭声了。沈老汉心里有些满意,这才是对他这个长辈应该有的样子!
哪知刘氏摁住了沈慕,自己却回身叉腰对沈老汉道:“爹,凭啥?”
作者有话要说: 刘氏整体是一个比较温甚至懦弱的人,但一对上沈老夫妇,她的战斗力就爆表,是有原因的,后面会提到
第10章 养老银子
刘氏掐着腰瞪着沈老汉:“当初咱们分家的时候可是立了字据的,爹不识字,我可以给你念念。我们一家三口净身出户,不拿老宅一文钱一粒米,没住老宅一片瓦一块地,此后除了文哥每年给你们二两银子的养老钱,我们家的钱财可跟老宅一点关系都没有了。现在文哥刚走,爹就上门来要钱,是欺负我们孤儿寡母吗?”
沈老汉被刘氏一番话气得一口气儿没喘上来,被烟给呛住了,咳了半天才缓过劲儿。而刘氏就拉着沈慕,一副老母鸡护崽的样子,两人就那么瞧着他咳,就没人过来给他拍拍背递口水!
这两个不孝的家伙!沈老汉好容易喘匀了气儿,恨恨道:“我可没要你家的家财,我要的是我儿子赔命的银子!他是我生的,身上流的是我的骨血,赔钱也该赔给我,你这恶毒妇人,是要贪了我儿的赔命银子吗!”
“骨血?爹您也好意思提骨血?慕哥儿身上也流着你们老沈家的血脉呢,你把他当骨肉了吗?”提起骨血,刘氏怒气更胜,“再说了,谁说这三十两都是赔命的银子,文哥的后事就不需要花费银子吗?”
“老大的后事本来就该他的后辈操办,要是人家没赔钱,你们还不给老大办后事了不成?”沈老汉冷哼一声,“老大没了,我们老两口每年就少了二两银子的养老钱,这必然是县太爷怜我们老,让赔三十两银子给我们养老的。这三十两银子你必须给我拿出来,一文钱都不能少!”
“可笑,县太爷要是这么想的,怎么不把银子直接给你们,而是让慕哥儿领了?”
沈老汉瞧着刘氏和沈慕脚步都不挪动,一副没有把他放在眼里的样子,干脆站起来,一撩门帘子就进了里屋,自己翻找起来。
这下子是没法善了了,也别想着今日赶早去县城了。刘氏很是无奈,她再恨沈老汉夫妇,也就嘴皮子上过过瘾,并不能真进屋去拉扯公公——刚刚她自己都说了,守寡的儿媳妇和老公公在一个屋里可不合规矩。
沈慕就更不能去了,刘氏说什么也不能让儿子的名声雪上加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