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江吟 第173章

山地中道路崎岖,军中又有伤者,自然走得更慢。向东北方行不多时,在昏暗的月色普照下,便见山林间露出星星点点的寒芒,那是兵器和盔甲的反光。

我熟悉越军的布置,知道他们习惯将主力安排在左翼,于是低声传令:“所有人结阵向左突围,马匹和伤者在中,尽量避免与他们正面接触,只要脱离包围便不得恋战!”我抽出流采,低声对护持左右的数人道:“走!”带头绕向那片刀剑森林的右翼。

几乎同时,对面越军也发现了我们,只听对面铁甲与兵器发出巨大而整齐的声响,也在黑暗中列阵向我们靠近,战斗已不可避免。

因为两军距离太近,双方都不能放箭。这暗夜中无声的行进,每一步都似乎在向看不见的深渊踏出,谁都不知道下一刻将遭遇什么。

就在双方相隔只有数步之时,前面打头的箕豹军们忽然口中高声呐喊着,结阵向越军冲去。长矛在前拒敌,斫刀在后相护,顷刻砍倒了几名队伍最前方的越军!后面的人立时振奋,也呐喊着挺起兵器依次向越军攻去。

这些越军士兵的个人武艺都不如箕豹军,可是人数众多,组织有序。尽管箕豹军冲杀激烈,仍旧不能找到突破口。面对箕豹军的勇猛,他们并不惊慌,也并不呐喊,只是沉着地拿起矛€€抵挡进攻,并且在敌人露出空档时适时地递出致命一击。前面的人倒下,立刻由后面的人补上缺位,进攻防守的配合毫无凝滞。

沉着、冷静,这是具有丰富作战经验的军队的普遍特点。相反箕豹军的士兵们就显得过于激动,尽管自身的实力远在越军之上,但由于双方数量与装备太过悬殊,作战时又不如对方沉得住气,在大喊大叫着一通厮杀之后,不久便给人后继乏力之感。

我位于队伍的中央,与护持伤者的箕豹军在一起,本来不易接触到敌军,只须随着战线向前推移,然后伺机冲破包围。一阵激战之后,两军阵线已乱,箕豹军固然深入到越军之中,却也有不少越军在空隙中冲入中军。

裴潜和燕九等人在我前面,都手持长矛向越军猛刺。因为越军都着了铠甲,他们怕刺入甲缝或越军身体后难以收回长矛,只能转而刺向他们的脸面和大腿,再由后面持斫刀的同伴将刀锋从他们所戴兜鍪下伸入,割断喉管。

双方交战良久,身上都沾满了不知谁的血迹,随着箕豹军们体力不断消耗,他们已经停止呐喊,只剩下刀€€相交的声音,以及死伤者痛苦的呻吟。幽暗的月光从山林间透过,下面是无声交战的军队,血液在夜色里凝固、冷透。此时无论对我们还是他们,没有退路,没有侥幸,唯有不断挥起手中的兵器,才能争得一条生路。

我没有手软,流采发出慑人的寒芒,刺入我曾经同袍的身体。

这是第几次这样做?已经记不清楚。只是从没有比此刻更清晰明白,他们若不在我剑下呻吟死去,那么消逝的便将是我自己以及身边无数为我而战的人…

随着战斗持续进行,越军的死伤者成倍于箕豹军,可是箕豹军却显然经不起人海战术的消耗。不少箕豹军身上的伤口不住冒血,仍然还在越军拼杀,也有的士兵手中斫刀已经砍得卷了刃,索性丢掉武器,空手去夺对方的兵刃。载着伤者的马匹已经四处走散,越来越多的箕豹军受了重伤。

我浑身的衣物被汗和血浸透,牢牢贴在身上,已经感觉不到身上有没有伤口在疼痛,视线也渐渐模糊。抬手一把抹掉挡在眼前的血汗,我看看还在不断涌来的越军,大喝一声,纵身跃上近旁的一匹战马。勒住缰绳,挥剑在马臀上一拍,那马响亮地嘶鸣一声,越过许多人的头顶。我收起长剑,夹手夺过一柄刺来的长€€,猛力左右挥舞,将一路拦截的越军刺倒。马蹄下血花飞溅,踏过无数人的身体,将越军从中间撕开一道裂缝。

冲出包围后,我立刻拨转马头,再次冲入战阵。很多越军还恍如梦中,只是震惊地望着我,仿佛不敢相信。我毫不犹豫,手中长€€不停,再度将这道裂缝扩大。等到第三次冲向越军的阵营,终于有人反应过来,纷纷抬起长€€与斫刀向我砍刺。

将要掠出战阵时,我察觉身下坐骑猛然一沉,知道被人砍伤了马腿。于是将手中长€€猛向前掷去,两名越军同时被刺倒,€€尖贯穿了他们的身体。我双脚迅速脱离马蹬,稳稳落地。

裴潜赶上来,将自己骑乘的一匹马让给我。原来最后一次冲刺时,他和燕九便跟在了我身后。我见不少箕豹军已经从包围中冲了出来,于是抬手将裴潜拉上马来,率领他们一起离开。

越军中响起号角,在后面紧追不舍,被燕七率人阻住。我们向东冲到一处山谷旁边,只见向北是浓密的山峰与丛林,脚下山涧中溪水急速流淌,都已经是绝路。我当机立断,下马令道:“滑下山涧,涉水而走!”

箕豹军们齐声领命,他们都受了伤,面容依然年轻稚嫩,可是眼神中透出不同以往的深沉坚毅来。还有十几名箕豹军因腿脚重伤,下马后无法行动,自愿留在谷边抵抗越军,我下令将所有剩下的羽箭留给他们。

先前那名曾冲动大喊“越军不足惧”的年轻箕豹军突然回身,抱住其中一人大哭起来,边哭边要留下与他同生共死。在他的感染下,许多箕豹军也要求留下背水一战。

燕九大怒,冲过去拎起那名年轻的箕豹军:“哭什么哭!一个个脓包也似!你们还算军人吗?”

裴潜在旁冷冷道:“越王殿下还在危险当中,你们此时留下,是不是想要他跟你们一同送死?你们这样对得起在后面拖住越军苦战的将士么?对得起为所有人杀出血路的殿下?”箕豹军默然无声,他又道,“我裴潜誓死护卫殿下!你们谁意气用事,后果自负!”

箕豹军们听了,醒悟过来,都愧然向我下拜:“属下糊涂,愧对殿下栽培。箕豹营护卫殿下!死不旋踵!”

我点点头,一一将他们扶起,又走到方才被抱住的那名箕豹军身前:“你叫什么名字?”

那名箕豹军大腿处被血浸透,颤声道:“回殿下,属下名叫李福。”又指那名年轻箕豹军道,“他是属下同村发小齐贵,他年纪只有十八岁,没经过这样的事,请殿下不要责怪他。”

我微笑:“你有这样的兄弟,很有福气,你爹娘有你这样的儿子,也是福气。”

李福满眼含泪:“希望殿下照顾属下的父母。”

我郑重点头,又依次问了余下十几人的姓名,抬声道:“此战所有牺牲的将士,都记军功一等,家人世袭爵位!”说罢带头攀住山边老藤,向山谷深处滑去。裴潜和燕九紧跟在我身边,箕豹军们见状也纷纷向山涧慢慢攀下。

攀到半路,便听谷口兵器声响,很快归于沉寂,许多弩箭从上面射下来,与我们擦身而过,所有人只得匍匐不动。终于滑到了谷底,越军不敢冒险追来,弩箭也停止了射击。我让裴潜清点人数,突围的只有一百五十余人。我又命所有人拿出随身的干粮,却见不是被血水浸湿,就是在战斗中散失,只剩下两天口粮。

我低身传令按兵不动,就在此处吃些冷食,等待与殿后的燕七会合。箕豹军们也累得脱力了,都坐在寒冷的溪水边,咬着干粮,提起方才的战斗,似乎都有重获新生之感。齐贵忽然问道:“殿下,不知道他们的魂魄也能飘出来么?”

我知道他是问在后面牺牲的将士,叹道:“会罢。”

他呜呜哭道:“但愿李大哥还能回家!”旁边的箕豹军劝他,他擦干眼泪,声音又坚强起来,“我要是死了,就跟李大哥做伴,我们一起回家。”

我站起来拍拍他,坚定道:“不,我们一起活着回国!”

我们在溪水边蛰伏了一天,等到傍晚时分,燕七终于回来,他浑身像个血人,见到我立刻拜倒,自责不已:“属下无能,将殿下交给我的二百人只剩下六十人!”

我急忙将他扶起,一把抱住他激动道:“燕七,多谢你!”绝口不提牺牲的人数,只命人将仅剩的食物分给回来的箕豹军,让他们休息一阵。

等到天全黑透,我们沿溪水北行。溪中冰冷彻骨,却不敢点火取暖,溪边山石滑腻得几乎站不住脚,走了一夜,大约只走出三十余里。天明时,我见众人个个脸色苍白,嘴唇青紫,咬咬牙道:“生火!”

箕豹军们这才得以烘干衣物,又从溪中捉到游鱼充饥,总算恢复了一些活力。后来又生了几次火,并没有越军追来。第三天到了溪流尽头,我们顺着溪谷稍缓处重新上了岸,所有人看上去都有重见天日之感。

我仔细辨别方向,继续指挥军队走向东北,途中削木作箭,靠射杀野兽为食。虽然行军艰难,但因为摆脱了越军追击,箕豹军们精神较为放松,气氛很快活跃起来。

就这样过了十几天,我们翻过一座山头,终于透过密林的缝隙,看到不远处有城池人烟。我分辨了好一会,才发现那城池正是襄阳城!立刻止住雀跃的箕豹军,在树木遮掩下悄悄下了山。

却见城下尘烟翻滚,有一支衣甲鲜明的越军骑兵直向这边驰来,目标显然是我们。箕豹军们都对这突如其来的事故没有准备,但却知道情势危急,皆拿起兵器准备应战。我看了身边的裴潜等人一眼,心想难道襄阳城中早有探子发现了我们的行踪?众人都已经心神疲惫,这次如果还如上次一样,断无生还的可能了。

骑兵逐渐接近,我看见当先旗帜上绣着一个“石”字,不觉心中一动,不久果真在人群中看到石岱健壮的身影。便吩咐左右,叫他们一起自报名号。

石岱听清“魏国越王麾下箕豹营”后,果然制止了军队前进,我松了一口气。石岱为人直爽,素来不懂得阴谋诡计,只要越魏两国尚未宣战,我这样自曝身份,他反而不会贸然兵戈相向,只要言语周旋,或许便能有脱身机会了。

只见越军停止前进以后,石岱单骑出列直奔到我们面前,冷冷道:“赵彦在哪里?让他出来见我!”我见他一反常态,不是过去熟悉的样子,没有立刻回话,石岱已经怒道,“有种投靠魏国,没种来见老石么?”

第141章 旌麾南指

我慢慢从箕豹军中走出,平静地看向他道:“石将军,一别年余,当真是久违了。”

石岱吃惊地打量我好一阵,似乎难以相信与他说话的人是我。

我心里苦笑,难怪他一眼认不出。此时我面容还算整洁,可是十几日山中穿行,衣物遍布干涸的血迹和泥浆,又被木石划得破烂不堪,早已看不出本来面目,哪里有半点过去的影子?

石岱认出我后,自己嘀咕了一声,似乎是在抱怨我这身装束。但他下马之后,已经恢复冷淡神情:“你吃饭了没有?”

我不想他第一句话先问这个,微愣了愣道:“吃过。”

石岱点点头,又看了看我身后的箕豹军:“随身武器还在?”

我摸到腰间长剑:“刻不曾离。”

石岱看着我,冷冷质问:“你连招呼也不打一个,就这么将兄弟们抛下自己投了魏国,究竟有没有一丝愧疚?”

我坦诚道:“赵彦负义在先,无话可说。”

石岱重重哼了一声:“今日不跟你干上一仗,难平老石心头一腔怒火!”说着抽出腰间佩刀,“来罢!”他一抽刀,身后的裴潜等人也立刻按刀出鞘,石岱大怒:“怎么,一起上老石也不怕你们!”

我看一眼石岱身后骑兵,担心无法收拾,急忙按住他们,对石岱道:“石将军,话说在前,我们此次只是借道襄阳,从没打算与越军起冲突。我可以答应与你一战来了结彼此恩怨,但你决不能趁机以众欺寡,行不义之事。假若赵彦今次能侥幸从你刀下逃脱,他日战场相遇,我们再率军酣战!”

石岱已经听得不耐烦,喝道:“少废话!”手中斫刀带起一股劲风,劈面朝我砍来。

他这一刀势大力沉,我自忖以现在的体力不能招架,于是向后退了几步躲开。石岱追来,口中怒喝:“临阵逃脱,算什么好汉!”

我握住流采,左右闪避,一直没有与石岱交锋…心里思忖:到底是该奋力赢过他,还是索性输掉,以平息石岱的雷霆之怒呢?

石岱却不肯给我多想的机会,见我躲避,他更加恼怒,将斫刀舞得密不透风,笼罩住我的全身,逼迫我挺剑还击。我只觉一阵窒息,石岱的劲力犹如泰山压顶,仿佛多承受一刻便要粉身碎骨,让我不得不挥剑斩破这眼前桎梏。

可是就在我长剑将抬未抬之际,身周压力陡然略略减轻,我乘机刺出一剑,躲开了他刀锋笼罩。再看石岱脸上微露关切之色,显然是怕我方才承受不了,自行减缓了攻势。

我心念一动,立时持剑上前,与他缠斗起来。石岱见状,也便收敛劲力,只与我比起招式。交战良久,我脚下故意一滑,假装站立不稳,收了长剑。石岱的刀刃便在我胸前停住,显然也无意再战。他面对我,怒气再次发作:“这么说,你是铁了心不回头了!兄弟们与你出生入死的情谊,难道在你眼里一文不值?”

我恳切道:“石将军,我从未敢忘与众兄弟结下的生死之谊,何曾又愿与你们兵戎相见?可是情势所迫,势难回头。既然道路不同,也只能与你们分道扬镳了。”

石岱闻言更怒,他猛地将斫刀插入地下,冲我吼道:“你不来问,怎么知道我们与你道路不同!”我听了不禁愣住,石岱几近咆哮,伸指指我道,“你装什么无辜委屈!兄弟们被你撂在这里,那才叫无辜!你在魏国统兵之时,可曾有一刻记起我们?若不是老石接到探报,今天你是不是还打算一声不吭地走掉!”

我冷静道:“石将军,并非赵彦舍诸位而去,而是越国已不留我。朝廷颁布了逐我出赵氏皇族的诏书你可知道?赵彦在合肥逼杀旧部的消息你可听说了?我已叛国背义,身败名裂,又怎么敢让你们同担千古骂名?”

石岱听我这般说,脸上胡须颤动,抬手无处发泄,又拔出没入地上半尺的斫刀,狠狠地砍劈,最后又将刀狠狠地掷在地上。他慢慢逼近我,粗声道:“老石只问殿下一句:你的志向还有没有变?你胸中的热血还在不在?”

我缓缓道:“还在,只是不再为南越谋天下。”

石岱极其郑重地道:“如果老石还愿跟着你,你肯要不要?”

我浑身一震,一时竟觉得没有听懂:“石将军,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此时我们已经远离人群,却不知石岱的话被他带来的军队听去多少。

石岱却像毫不在乎,忽然单膝跪在我身前,掷地有声道:“我老石没有学问,讲不出那些大道理,只知道随着殿下征战的时候,最是心安。殿下说对,老石不认为错,殿下要我刀山油锅,老石不皱一下眉头!什么诏书流言,我全不知道,可是殿下的选择哪能没有道理?”

我万万料不到石岱会是如此想法,试图扶起他:“石将军,跟着我,叛国叛家,更要与过去的兄弟为敌,你可曾想清楚?”

石岱赌气不起,怒道:“就为这个,我生殿下的气!老石对殿下誓死追随,殿下怎么能这样不信我?还说什么要战场相见。老石只愿与殿下并肩作战!谁想不通,硬要与殿下为敌,老石也决不当他是兄弟!”

我听罢不觉喜悦,反而心里有些茫然,竟说不清是什么滋味。曾想过遭人唾骂,也曾想过故人相残,可是到现在为止,已经有两件事出乎我意料之外。一是合肥旧部自戕,二是石岱不顾身家主动相投。赵彦何能,至此还能得人厚待?将来一朝宣战,又将有多少人的命运因我而改变,恐怕再也书写不尽了。

我看他良久,终于道:“你要跟随我,你带来的这些士兵呢?他们不会反对你么?”

石岱忙道:“不会!他们也都一心愿意追随殿下,绝不会反对,更不会走漏风声!”

“既然如此,你先回襄阳城去罢。”

石岱一听急了:“殿下!”

我肃然道:“先不要急。你既然决心追随我,眼下便有一件最要紧的事托付给你去办。魏国对襄阳势在必得,但襄阳城固若金汤,只靠强攻怕耗费太多时间人力,因此我需要城中有一可靠内应,能在魏军攻城时发挥作用。你可自己思量,若不能完成,现在就随我去魏国;如果还有把握,便留下来,监视城中动向,为我传递消息。”

石岱想了想:“都包在老石身上!”

我微微颔首,扶他起来,本欲再问他一句“你用什么取信于我”,话到嘴边又止住。转而叮嘱道:“此事需要慎密而行,罗厉本就对你存疑,这次半路截杀我大概也没有对你透露消息,所以你自己在城中更要小心言行。”

石岱恍然大悟:“难怪罗厉接到密令,什么都没说就立刻领兵出城,到今日还没回来,原来竟是去加害殿下!”

我冷冷一笑:“他已经奉命截杀我两次,都没敢亲自露面,现在大概还以为我困在山中。罗厉既然多日搜寻不到我们,不久就会回来,如果他得到什么消息质问你,你到时假作不知是我便可。”石岱赶忙答应。我再问他:“汉水上的浮桥还在么?”

“还在!”

“我们重新进山,隐藏到深夜渡江。你先带属下人回城吧,到时换掉桥边守军。”

石岱对我行了军礼,然后跑回去对自己的部下下令,不一会领兵回城。

裴潜这才疑惑地走过来:“这人如此轻易归附,不会有诈么?”

我驻足遥望襄阳,过了一会反问他:“即便有诈,又有什么不对?”裴潜语塞。

全部人退入密林后,我派了几名脚程快的箕豹军分头前往南阳魏军营中送信,就与众人静静等待天色黑透。

石岱果然撤走了桥边守军,分批渡江时,裴潜跟在我身边,频频回头张望襄阳高大的城垛,忍不住瞠目惊叹:“此城实在可怕!背山面水、深沟高垒,几乎无懈可击,将来要怎么攻?当初函谷关易守难攻,好歹城下还能铺开战场,还能跑开骑兵,这里€€€€”

燕七的眼睛也在发直,插嘴道:“我觉得最可怕的是越王殿下,怪不得韩王当初屡战屡败,有这样的主将,这样的城防,不败才怪。”

我回头:“你们有什么话过了江再嘀咕。山川在德,不在险,不修德行,再坚固的城池也有被破的一天。”

平安过了汉水,再行数里,晨曦渐渐从东方显现,金色的光从云层里射出,为天际镶上了一道金边。不多时拨云见日,天色大亮。一队人马正从远处徐徐行来,隐约看出打着魏军的旗帜,箕豹军们见了激动欢呼起来。我看到魏军服色,竟也涌出一股莫名的亲切舒心之感。

前来迎接的是韩王江进,他见到我的样子吃惊地瞪大了眼,而后嘴角却愉快地上翘,语气十分夸张:“哟哟,真是罕见,越王殿下怎么这副打扮回来了?为兄还以为你会前呼后拥,领着蜀川士族们风光而来呢!”

我笑了笑:“小弟去山中狩猎,自然比不得王兄悠哉。正好这里还剩了点野味,不如送给王兄尝尝鲜,也沾沾山林之气!”说着顺手拿下裴潜挂在腰间的一只野兔,抬手扔到江进怀里。

江进想躲,没躲开,衣服上立时沾了不少血泥污迹,他只得笑着拎起那只兔子,交给身边的从骑:“多谢越王。”

我径直从他身边走过,江进反而下马追来,笑道:“表弟莫走,还是骑马比较快。刚才只是玩闹几句,表弟一看便知经历过激战,如今安然归来,为兄放心之余不觉忘情了。”回头令人牵过战马交给我,又道,“换洗衣物和洗尘宴会也早已在营中备下。皇兄早回了洛阳,我亲自在此等候你,算算已经有十多日了。”

我瞥他一眼,微笑道:“真是辛苦王兄了。小弟还有一请,能不能先命人设下一张祭案,我要祭奠此次在蜀川死去的将士们。”江进听说,立刻命人去办。

回到军营,见祭品已经在帐前空地上摆好,便和箕豹军们一起焚香祭告。心中默念:苍天在上,我赵彦在此立誓,决不负诸位英灵,有生之年,必荡平天下,令百姓还归安宁。念罢拜了几拜,这才与众人沐浴进食,第二日与江进一起启程返回洛阳。

还没到洛阳城下,一人已经从城中飞速迎出,玄衣金冠,正是江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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