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势没有平静几天,斥候传来消息:“广陵来使。”
我和江原还没问出使者是谁,很快便有护卫震惊来报:“仪真公主就在城外,要求单独见两位殿下!”
我闻言不觉震动,刚刚站起来,却见江原的反应比我还要大。他话听到一半时已经跑到门口,此时正对门外的燕飞喝道:“备马出城!”
两人飞马踏过护城河上的吊桥,远远便见到仪真秀丽的身影。她身穿素色的窄袖箭袍,骑在一匹雪白的战马上,身后白纱披风轻柔地飘舞,好像天际的白云只是她披风上的点缀。她在几十步外下马,就这样俏立在我们面前,眸子明艳如旧。
“皇妹!”江原毫不掩饰喜悦激动之情,不等踏墨停稳便跳下马跑过去,把仪真紧紧地搂进怀里。我放慢速度,在后面下了马,站在原处静静地看着他们兄妹二人相拥。不久,传来仪真轻轻的抽泣,江原立刻低声抚慰,我将视线转向一边。
等到仪真收住抽泣,从他怀抱中脱开,江原柔声对她道:“皇妹,外面风大,我们不如回城再叙。越王……他在等你。”
仪真抬起头,缓缓地望向我,她腮边仍挂着泪珠,那双眼眸美丽而沉静,几乎令人不忍直视。接着她坚定地朝我走来,明明这么远的距离,却好像因为她穿透般的眼神近如毫厘。而时至如今,我依然不知该怎样面对她。仪真反倒十分平静,她定定地看我一会,低身行了一礼。
我急忙闪身还礼,又虚扶道:“……公主殿下何必行此大礼?”
仪真微微一笑,目中有些苦涩:“几年来与殿下虽有夫妻之名,却无缘随侍左右,是仪真不幸。可是幸而出嫁之前竟约略见到殿下风采,闻听殿下亲口劝告,已算弥足珍贵。如今我还殿下一礼,也算回谢你提点之情,殿下如何不受?”
我又愧又疚,沉重道:“赵彦当初有意相瞒身份,以致辜负公主一生,早知罪孽万死难赎,公主如此说,更令我无地自容。”
仪真低声道:“殿下乃是受情势所迫,妾身如何能怪?就如我将错就错,与关慕秋继续假扮夫妻,也是无奈之举。只是现在南越剧变,新帝登基,你已无过去顾虑,不知殿下要作何打算?”
我闻言微微一震,竟不知如何作答。仪真问的,分明是我二人的将来,可是我要怎样向她解释?不由抬头看向江原,江原却不看我,牵着踏墨的缰绳不知道看向哪里。我整理思绪,斟酌片刻才道:“越凌王已经从南越消失,与公主的婚约理应自动取消。赵彦已然臭名昭着,更配不上公主清白之躯。只期望干戈止息后,公主可以另择良栖,从此圆满幸福…”
江原听到我的话,突然快步走过来,沉声道:“凌悦你怎可胡言?南越凌王虽已不在,北魏越王却会名扬天下,彪炳史册,何来臭名昭着?我说过,只要仪真回来,立刻为你们重新举办婚礼,绝无玩笑之意。”
仪真一笑,好像早已知晓我的答案:“殿下之意,仪真已明白了,只是总觉得要亲耳听到,才算了却这桩心事。”她说着退后几步,吹起竹哨,将坐骑牵在手中,“皇兄,你不必多说,小妹早决定今生不再踏入江北一步,从此只按自己意愿生活。如果见到父皇,请代我这不孝女谢过他的恩情罢。”
江原面上变色:“真儿,你在说什么?难道你仍在记恨我与父皇,所以立下这种毒誓?”
仪真又后退几步:“小妹当初自己要嫁,并未受皇兄和父皇强迫,就算阴差阳错不得如愿,何必因此生怨?我在南越几年,过得不再是过去高楼自闭的公主生活,第一次感到脚踏人间的平实,才知道世事多舛如斯。而且皇兄忘记了么?小妹一直不赞同两国武力相向,这个想法至今没有改变。”
江原似乎有些焦虑,追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仪真正色道:“小妹今日来,是作为南越使者与两位谈判。请你们停止进攻建康,南越君主不想再看到生灵涂炭,亦不想玉石俱焚,你们要什么条件,他可以尽力满足,只是需给他准备时间。”
江原皱起眉头:“皇妹,是否受了赵誊胁迫利用?难怪我派去保护你的人近来没有回音,他们拿什么威胁你?”
仪真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皇兄,你太多心了。难道小妹连管制这些人的能力都没有么?假若不能将他们控制,小妹现在也无机会离开建康,恐怕皇兄和父皇更是早已将我强行带回北魏了。没有任何人威胁我,包括南越君主也只是问我肯不肯做而已。”
江原冷声讥道:“不是穷途末路,又怎会想到前来谈判。难道我要南越江山,赵誊也肯拱手让出来么?他的话,只有骗骗皇妹罢了。现在大军压境,已经不可能有退兵休战之说。”
仪真不敢相信地看着江原,也加重了语气:“皇兄的意思是一点时间和余地也不会留了?你眼看着百姓挣扎受苦,却一定要武力覆灭南越?”
江原摇头:“不是我必须如此,这分明是赵誊争取时间的权宜之计。”他说着向前拉仪真道,“皇妹,听话跟我回国,皇兄一定好好补偿你。再不会因为战略需要,让你在外受这种委屈。”
仪真抽剑挡在身前,冷冷后退:“难道善于用计的不是你们么?我如今才不得不信,当初父皇和皇兄将我送入南越,背后掩藏了一场阴谋,如今你们阴谋得逞,还要步步紧逼!已经有多少百姓受你们挑起的战火连累,难道一定要长江血满,你们才肯罢休?”
我着急地跟着上前:“公主快放下剑,小心伤了自己!我身为南越人,自然不愿看到百姓受难,可是太子殿下的顾虑不无道理,如今南越已经是大厦将倾,赵誊本就善使阴谋,真假难测。太子是你兄长,他绝不会害你。”
仪真伤感地笑:“越王殿下,这场阴谋的最大受害者分明是你。我兄长真的这么好,令你一心一意帮他说话,反过来攻打自己的国家和百姓?那些战后惨状,连我一个外人听说都心痛不已,记得殿下也曾告诉我,战争不过是高位者邀功之途,损人损己,生灵涂炭,如今却全都变了么?”
听到仪真质询,我不由微微叹气:“公主误会了,我并非对南越百姓无动于衷,也不是盲目赞同你皇兄。你也知道天下大势,顺行则昌,逆行则亡的道理。到今天这样局面,唯有速战速决才能减少更多损伤。我当然希望赵誊是真心为了百姓,才托付公主前来取得魏军信任,让他有机会献城归降。可他真是这样的人么?公主想一想,假若赵誊投降是假,只是利用你来争取时间,又要让其中多出多少曲折,白白赔上多少魏人和越人的性命?”
仪真听了,陷入沉思之中:“可是只要有一丝避免伤亡的机会,难道不该努力争取?眼看南越朝廷已无还价余地,赵誊总不会愿意死无葬身之地,难道就不能相信他为了保命作此决定?”
我苦笑道:“公主太善良,不知道这世间多少阴暗与心机。我与公主这一段阴差阳错的姻缘,虽然改变了你我命运,却改变不了各人心中执念。赵誊处心积虑,将权力看得重过一切,就算没有这场联姻,也总会找到机会置我死地。如今他掌控下的领土虽已所剩无几,但我宁愿相信他想拉上所有人为他陪葬,也不能相信他会像刘禄一样,甘愿拱手让出皇位和手中的权力。”
仪真又思索片刻,目光坚定道:“身为一国之君,自然会有不肯低头的傲气。我来之前,南越皇帝的顾虑之一,便是怕归降之后落得刘禄一般下场。只要殿下同意保证他和家眷的性命与尊严,也确保归降后百姓不受屠戮,半月之内,我可以说服他让出治下所有南越城池,包括建康!”
我一愣,料不到仪真有如此勇气承担起化解干戈的使命,她要尽己所能保护无辜百姓,并非说说而已。江原也有些惊讶,但他显得比我笃定,意味深长地对仪真道:“皇妹,是大哥对不住你。当初觉得只要你嫁得高兴,便无需将许多事说太清楚,也从未明白告诉你,将你嫁去,其实不是为了两国交好,而是为了离间南越朝中势力。你从未将南越当做敌国,如今眼看两国流血冲突自然难以接受。大哥向你保证,魏国统一天下之后,定将南越百姓一视同仁,竭尽全力为民造福,尽快抹去战争阴影。你喜欢江南风光,不喜欢回去受宫廷束缚,我便命人在建康给你建造府第……”
仪真听得目中含泪,却仍是打断他:“皇兄疼爱之情,小妹一直知道。可是皇兄就不能在此时怜惜百姓么?南越既然已是囊中之物,为何一定要选择抵死血战?难道只有这样才算赢得彻底?”她又转向我,“越王殿下,我从广陵而来,镇守广陵的是你过去最疼爱的三弟,建康城中,也有不少你的至亲挚友,每当他们跟我见面谈话,都对你念念不忘。你忍心不给他们一点机会,要他们被迫与你为敌?”
我抿紧了唇,默然不语。江原上前一步:“皇妹,你跟大哥回城,看一看我们那些远离故乡的魏国将士,听听他们的愿望和心声。他们许多人抛妻弃子,甚至将生命留在这里。为了什么?我魏国俯首称臣近二十年,这种屈辱非全胜不能洗刷。不是大哥与越王无情,是箭在弦上,情势所迫,容不得一点失误。”
仪真又后退几步,对我二人点头道:“你们都是一样,宁肯血战得胜,不肯接受归降。你们的考量我一个女子理解不了,但我却知道多少百姓都不愿是如此结果。皇兄不用再劝,战乱止息前我会与越军在一起,为保护越国百姓略尽绵薄之力,也算是为江氏皇族赎一分罪孽。”她说着回身跨上马背,扬鞭拨转马头。
“皇妹!”江原大声叫她,接着也飞身上了踏墨,“皇妹休走!”
仪真将宝剑横在颈前,淡然道:“皇兄不必追赶,也不必以小妹为念,大家各自为自己的决定负责便好。”
江原焦急道:“皇妹,你此举糊涂!我既不答应与赵誊谈判,怎么能放你回去?倘若越国将你扣作人质,大哥焉能弃你不顾!”
仪真一笑:“那大哥就当我同二哥一样,任我自生自灭罢。”
江原面色倏然沉冷:“你以为大哥是什么人?”
我也赶上前去:“公主,是晋王逆反,令太子险些死于非命。最后他得以免去死罪,还是多亏太子于伤重时向皇上求情。你这么说不是伤他之心?”
仪真深看我一眼,悠悠道:“我顺口说来,别无它意,越王殿下何必心急?”
她说罢,另一手拉紧缰绳,转头欲走,还是被江原挡住去路:“皇妹不可任性!”仪真抬起倔强的眸子与他对视,兄妹二人谁都不肯让步。我回味她的话,只感到仪真暗有所指,不觉微微尴尬,一时不知该怎样出言劝说。
正在僵持之时,前方有马蹄声响起,不久只见一队魏军与一队越军相互紧咬,一路驰来。我看清越军为首之人,心下更是大惊,丢下这对兄妹拍马上前,只怕他与魏军冲突起来。拦在他们前方,高声对魏军下令道:“放他一人过去!”
魏军立刻都调转马头,将跟随的越军拦住。赵葑却好像没看见我,径自策马从我身边跑过,面色焦虑地朝仪真喊道:“公主!”
仪真见到他,讶然道:“你怎么来了?”
赵葑殷切道:“你一个人,我不放心。”他将目光落在剑上,显得十分激动,“他们是不是为难你!”说着冲向江原怒道,“北魏太子就是这样对待自己亲妹的么?你居然想逼死她!”
江原目光沉冷:“三殿下总是在不合时宜的时候出现。我们兄妹之间,不需要一个外人说三道四。”
仪真摇摇头,对赵葑道:“殿下慎言,皇兄只是不愿让我再回广陵。”
“为什么?”赵葑追问了一句,忽然明白,“难道他们竟然不肯答应谈判?”
仪真表示默认,低声道:“皇兄怕我被越军当做人质,反过来威胁魏国。”
赵葑听了更加激动:“这绝不可能!只要有我在,绝不会有人敢碰你!”
仪真淡淡一笑:“多谢殿下。皇兄不接受南越归降,执意与越军血战,仪真只是想回到越国略尽薄力,为无辜的南越百姓做些什么。”
赵葑头也不回地向我这边一指,语气迫切:“那他呢?他绝不会重回越国,公主难道不与他一起?”
仪真缓缓垂眸:“三殿下,这本来便是子虚乌有的一段婚姻,仪真从未想过能与越王再续姻缘。所谓越凌王妃不过是一句空言,徒增世人笑谈罢了,请殿下别再提起,免得令人难堪。”
赵葑眼中尽是怜惜:“那公主肯相信我么?但有所需,赵葑一定竭尽全力去做!”他拔剑出鞘,“公主若果真要离开,我便为你挡住魏军。”
仪真似乎被他感动,动容道:“在建康时多蒙殿下照顾,仪真已经感激不尽,怎可此时连累于你?殿下请回,皇兄知道我的性子,他不会过分为难我。”
江原见仪真毫无动摇之意,突然抬剑指住赵葑:“三殿下如想跟我皇妹一起留下,我求之不得。”
仪真立时咬唇将剑刃逼近自己皮肤,冷冷道:“皇兄若下毒手,小妹绝不偷生!”
江原哼一声:“要保他性命,皇妹就跟我回城。”
“皇兄!”仪真声音发颤,显然从未曾受过兄长这种威胁。
我知道江原并无把握留住仪真,只是在作赌注而已,当下驱动燕骝上前,拦在江原与仪真之间:“我们不答应与赵誊谈判,却可以接受广陵归降,不知道公主和岭南王意下如何?”
仪真一怔,赵葑却回味过来,大声骂道:“赵彦!你以为别人如你一般毫无廉耻,下流卑鄙?我本就不赞同皇兄做法,更不屑卖国求荣!你听着,我赵葑与你势不两立,广陵三万守军誓要血战到底!”他看向我的目光怨恨已极,透着一种绝望的愤怒。我忍不住叫他一声“三弟”,他却更加怨毒地看我:“谁是你的三弟?我赵葑的亲生兄长只有一个,越王殿下怎么乱认亲?”
我沉默一下,低声道:“既然如此,请公主与岭南王速回广陵,备战魏国二十万大军罢。”
赵葑看着我长笑:“本王期待着那一天!”
江原欲阻止,我伸手拉住他的马缰,摇了摇头:“不要勉强了。”接着便命魏军让出道路。犹豫一下,还是补充了一句,“请岭南王说到做到,保护好仪真公主。”
赵葑冷哼:“不用你来多言!”挥鞭便走。
江原叫住仪真:“皇妹!”仪真在马上对着他遥遥一拜,也随赵葑驰骋而去。
第153章 兵临城下
天际浮云依旧,人已经去了很久,我和江原却不觉凝神回望,彼此心中都有许多感触,一时难以出口。两个都是自己极其在乎的人,却在今日同时与我二人分道扬镳,既不能强制他们接受,也不能向他们坦然陈词,只将一股既担忧又无奈的滋味憋在喉头,吞吐不得。
过了一会,江原提议:“在城外走走如何?”我点头。两人便都下了马,将燕骝和踏墨留在原地,一起走上城外的长堤。
长堤上栽种的垂柳尚未长成,在微风中无助地摇摆。从这里能隐隐望见对岸的零星城镇,以及稀疏分布的越军战船,再远处,便有赵誊为阻断魏军战船入侵埋布下的暗桩和铁索。我不觉轻轻一叹:“已经这么近了。”
江原附和道:“是啊,不用多久了。”
“莫衍不知找到破解之法没有?”
江原一哼:“这老头性格怪异,派人问了几次都没有答复,大概是还未找到。我看赵誊是早有准备,那些铁索都乃精钢所铸,非朝夕间可以做成,若要毁去,怕也需费些时日。”
我皱眉:“其实利用谈判拖延一下时日未尝不可。可赵誊越主动,我越是怀疑其中有诈。试想他如果诚心谈判,只要派正式使者带降书与我们交涉,又何必让公主先来放话。这不是多此一举么?”
江原目有寒色,边走边道:“你的顾虑没有错。赵誊生性卑鄙狡诈,这么做必然有所图谋,他过去害你,现在又利用皇妹,断然不可原谅!就算所图者只是为了最后自保,我也不容他得逞。”
我神色凝重:“赵誊弑君杀父、诬陷我害死母后的真相,自然理当昭告天下。不过他若真的拼命要求自保,定然还会不断派使者前来求降,那时也未必不可斟酌。”说着又觉微微遗憾,“只是我过去总想,何时见到仪真公主,一定向她郑重赔罪,现在真的见到,却连一句像样的致歉之语都说不出来。她一腔热情期望就此停战,终究还是要失望了。”
江原把我向自己拉近一点:“仪真的事你不用放在心上。我皇妹因为在宫中生长顺遂,行事总是太过理想,就如当初连面都未见,自己便先入为主地倾心于你,本就带些小女孩的心思。后来所嫁非人,以公主之尊竟变得无名无份,此中艰难委屈无人可诉,一朝见到亲人,心中必定十分复杂,言语中难免流露出许多矛盾情绪。她期望早日止息争战,也是因为切身感受到两国纷争之苦,等我们夺取建康后,再多劝劝她就是,难道她还果真不回江北了?倒是你那三弟,似乎已经恨你入骨,连用词都这样恶毒。”
我一笑:“你在试图向我解释么?也许她最接受不了的,还是我们的关系罢。试想本要做自己丈夫的人,却与自己皇兄不清不楚,叫一个女儿家问都问不出口,真是情何以堪?她面对我二人还能想到为百姓说话,已经难能可贵了。至于三弟从小与我亲密,又处处以我为榜样,这般反应更是意料之中,我只担心将来南越朝廷覆灭会对他打击太大。”
江原看我片刻,动了动眉梢:“怎么,你让赵葑带走仪真,难道不是觉得我皇妹可以消减他的情绪?”
我惊讶:“你看出来了?”
江原很不屑地吭声:“你这么迟钝都能看得出,我怎么就发现不了?赵葑为了仪真都敢亲自带兵追来城下,来了又只为她挂心,不是动了情思怎会如此。这混账小子自己想着做我魏国女婿,还好意思来指责你叛国?”
我喷笑出声,然后恢复严肃:“我对男女之情从不迟钝。你别忘了仪真此时根本不想回魏国,而是跟我三弟去守南越了。再有,赵葑虽然容易冲动,却真正可靠,应不用担心仪真被扣作人质,有赵葑刻意保护,也许比强留她在军营面对我们要好受得多。”
江原捏起我的下巴冷哼:“越王殿下既然承认对我的情谊体察不够,那该多修炼才是。”
“嗯。”我眯眼一笑,双手将他揽近,跟着在他唇上快速一吻,“太子殿下,你如此露骨,我觉得不会对你体察不够,倒是很可能对别人体察不够……”
江原不等我离开,手臂用力将我搂住,说道:“你敢!”背对城墙方向,再次勾住我下巴。随着唇齿间温热的触感,有种安心踏实的感觉开始在心底蔓延。过了一会,我微笑着睁开眼睛,江原转而拉住我的手继续向前走,也笑道:“做兄长的才刚开窍,弟妹已经迎头赶上了。那赵葑的鬼心思昭然若揭,你猜仪真这样坚定地说不回去,会不会也有了一点心思?她若回了洛阳,父皇的确很难答应她嫁给亡国皇子。”
我看他一眼:“我怎么知道?就算南越没了,赵葑也配得上任何人。”
江原把我的脸捏得生疼:“你不知道还乱撮合?是谁说自己对男女之情很敏感?”
“……”我语塞,接着凉声道,“谁说是撮合,我没厚脸皮到这种程度,只是想保证他二人的安全。”
“怎么保证?”
“绕过广陵,直取建康。”
江原瞪我:“原来是这样?广陵有三万守军,不拿下来,很可能在我们攻打建康时背后出招。凌悦你别忘记,我皇妹至少还懂得叫一声大哥,你的三弟都不认你了。”
“假如仪真不认你,你也可以心安理得地看她送死?”
江原道:“你的担忧可以理解,但他有军队,可以致人死命,并非无法自保,怎么可以放任他掌握三万越军?”
我摇头:“并非此意。其实我早有这个打算,放弃先下广陵,然后在瓜洲渡江,分三路夹击建康的做法,改为破掉江中暗桩铁索以后,水军与虞世宁陆军并进攻入建康,同时留下几万兵力围困广陵。这样广陵没有机会援助建康,建康也无力指挥广陵,一旦建康城破的消息传开,又有仪真在侧,赵葑应该不至做出过激举动。”
江原想了想才道:“好罢,也不能将他们逼之过甚,你这算是两全之策了。等宇文念攻下江都,莫衍破了江中封锁,便开始猛攻建康。”将手肘搁在我肩膀上,口里又埋怨,“小鬼们真叫人头疼。明明对什么都一知半解,还要理直气壮地跑来捣乱。”
我挑眉笑道:“谁又敢说自己能看透一切?就如我们现在仍不知赵誊是否有诈,只能继续试探,仪真和赵葑二人也只是根据自己所见作出判断罢了。我倒希望赵誊果真诚意来降,那样兵不血刃地接收建康政权,岂非圆满?”
江原面色一沉,从鼻中冷哼:“我不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