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不起,超凶 第25章

  “草民惶恐。”

  皇帝望着江漓,心中一时涌出感慨万千:“先帝在时,朕曾有幸得见江大人。其风姿风采让朕如今想起都不禁赞叹。江大人一身清廉,一心为公,为朝廷除污去垢。他在武学上的造诣颇深,曾教导过朕三日,细算下来,也是朕的半个老师。江漓,你告诉朕,到底是何人杀了江氏满门,理由是什么?”

  顾锦知神色一凝,有些紧张的看着江漓。

第40章 进宫面圣

  “草民不知道理由。”江漓容色宁静平和:“凶手是谁,只怕草民不说,陛下也从京中流传的讯息中得到答案了。”

  皇帝的一双浓眉紧皱:“逐晖?”

  顾锦知心中微颤,江漓面不改色,只淡淡应了句:“逐晖杀尽江家满门,理由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草民不会让发号施令的掌尊夜来幽安稳度日,她既已双手染血,草民便不在乎自己血染衣襟。”

  江漓的语气很轻,似羽绒,似落雪。他的面色清韵幽静,敛眉垂目。可他说出的话,却隐隐透着一股风雷之势,暗藏寒霜利刃,透着叫人心悸的阴森煞气。

  连那久居高位见过大风大浪的皇帝陛下都免不了为之震惊,这看似羸弱文柔之人,却暗藏锋芒,刀刀致命。皇帝震撼之余,眼中不禁流露出异彩,他以一种全新的认知望着江漓,越看,眼中的异彩越深。心中呼之欲出一个念头,他激动的有些手抖,强制压下心中的亢奋之情,对边上的顾锦知道:“母后早知道你今日进宫,必备了茶点等你过去。你现在就去吧,别让她等急了。”

  急着赶我走了吗?

  顾锦知藏在宽大袖袍中的手微微攥拳,他以余光偷瞄一眼江漓,在看向皇帝之时,眼角闪过一抹微不可查的凛色,缓缓起身朝皇帝见礼:“是,臣弟告退。”

  顾锦知走了,偌大的御书房内仅剩下江漓和皇帝,以及侍奉左右的总管大太监三个人。

  气氛一瞬间变得格外诡异,皇帝久久不言语,江漓也不轻举妄动。皇帝一边自己跟自己下棋,一边饮太监换上的第三杯清茶,许久的沉寂过去,直到太监端上第四杯,皇帝突然开口说:“朕助你报家仇,你可愿意?”

  江漓目光澄澈,宛如被清风吹拂,荡漾起丝丝涟漪的水面,泛着幽深却异常明净的光。这让皇帝一时摸不准他是早猜出自己所问何事,还是心理素质太过强大,无论何时都能做到从容不迫。

  皇帝手持一子,轻轻落在棋盘上: “朕派兵前去围剿逐晖,这样一来,你便大仇得报。”

  对面这等诱惑,江漓显得很冷静:“赎草民无礼。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草民无功不受禄,谢陛下恩赏。”

  皇帝听到这话,眉宇间果然涌出不悦之色:“你不信朕?”

  江漓从容应对:“草民不敢,只是陛下予我这等好处,只怕还有“但是”二字未提吧?”

  话说到这份儿上,皇帝也没法子再装什么伟大圣人,干脆正色起来,严肃的说道:“自然有但是。但这绝对是与你有好处的条件,百利而无一害。你的父亲江大人是朕的半个老师,为老师报仇也是应尽之责。若你接受朕的帮助,一来能大仇得报,让双亲乃至家中百口死而瞑目。二来,朕会赐予你跟江大人同等位份的官职,甚至,让九枢复活。”

  江漓那双波澜不兴的眸子总算闪过瞬间的诧异之色,被皇帝完美的捕捉到,眼角不禁笑开了:“怎样?是不是百利而无一害?”

  “陛下治国有方,百姓安居乐业,满朝文武皆忠良。难道,还要九枢这种组织存在的必要吗?”

  皇帝眉间泛起阴鸷之色: “你是江茗的儿子,从小耳读目染,不需要朕解释,你应该懂的。”

  历代朝堂,哪个能保持上下一心?历代皇帝,哪个又能真的高枕无忧?像九枢这样的存在,就是皇帝独有的一把利器,一些不方便杀的人,都由九枢暗中出面解决掉。

  时至今日,依旧如此。当今圣上也想和先帝一样,亲自培养一个组织,一个仅听自己命令的组织。

  江漓恭敬下跪,说道:“陛下厚爱,草民愧不敢当。”

  皇帝惊愕:“你要拒绝朕?”

  “草民不是先父,草民无德无能,对朝堂诸事一无所知。陛下知道,草民自小被先父关在府内,远离人情世故,不懂变通,更不懂官场。先父在时也曾教育过草民,不追名不逐利,远离朝堂争斗,草民至今铭记于心。父母之仇必然要报,但陛下美意赎草民担当不起。草民一生无求,只愿大仇得报,无风无浪,安心度过余生。”

  皇帝心中不轻不重的颤了一下,既有感于江漓的淡泊名利,又因自己被拒绝而心中不喜。朝局难测,他这个天下之主也有诸多无奈。所以身边须得有个像先帝创造九枢那般的组织帮助。而这种组织就势必得有个能力出众的首领,既要武艺高强,又要有胆有谋,意志坚强,不屈不挠。

  以上条件,江漓尽数符合,并且还有许许多多多余出来的优点。可以说,他天生就是继承他父亲职位的料!

  “你想要什么,朕都可以给你。”皇帝心中略急,不由得进行劝说:”你不就是想要报家仇吗?朕可以派兵助你。“

  江漓俯身在地:”请陛下赎罪。“

  ”你。“皇帝一口气闷在胸口,呛得他差点咳嗽起来,强压下那股闷气,看着江漓执意如此的模样,他只怕再说破天际人家也不会同意。纵使他大发雷霆,将人打入天牢关起来,推上刑场斩首,那又如何?有什么意义?

  ”罢了。“皇帝疲惫的挥挥手:”你既不接受,朕又如何能强迫。“

  江漓知道皇帝放弃了,便恭敬说道:”草民谢陛下成全。“

  ”你且先退下吧。“皇帝无奈叹声,又忍不住想再争取一下,便说:“这个条件先留着,若你哪天改变主意了,尽管来回朕。”

  江漓退着走出了御书房。

  太监总管汤公公惯会看皇帝脸色,江漓前脚出去,他后脚就凑到皇帝身边故意宽慰着说:“这个江公子好生固执,白白浪费了陛下的隆恩。能得到陛下的重用,是他几世修来的福气,这般任性无礼,奴才看着都着急。”

  皇帝的目光幽深了一瞬:“朕倒觉得,此人淡泊名利,安心恬荡,倒也难得。”

  汤公公欲言又止,皇帝说完这话,竟情不自禁的笑了起来:“跟昔年的江大人一样,虽锋芒毕露,却并不张扬。既能震慑群雄,又不会逾越,招惹事端,规规矩矩忠魂义胆,难怪父皇那么信任他。”

  汤公公弯着腰,试探性的轻声问道:“陛下还是看重江公子的?”

  “正因为他对名利权势的看轻,朕用着才更放心。”

  “可他本人似乎并不想……”汤公公话说到一半,忽然想起皇帝方才刚被开口拒绝,一个傲睨万物的天下之主,保不齐也觉得没面子。这再说下去难免触了皇帝霉头,汤公公很有眼力见,心思细腻,立马乖乖闭嘴。眼角余光却始终观察着皇帝的一举一动,见他双目炯炯有神,盯着前方看了许久,好像在想什么事情。

  许久的死寂让汤公公心里直打鼓,终于有些忍不住了,在一旁轻声叫道:“陛下?”

  皇帝一愣,反应过来。

  “陛下在想什么这么出神?”

  “朕……”皇帝回头看向汤公公:“朕想起锦知来了。”

  “舒王爷?”

  “对,你刚才有没有注意到舒王的脸色?”

  汤公公一脸茫然,摇头道:“舒王爷脸色不好?”

  “朕也说不上来。”皇帝靠上椅背,屏息沉思:“朕故意支开他,他临走之前的眼神……起先朕没注意到,现在想起来,有点阴嗖嗖的感觉。”

  汤公公圆圆的眼珠一转,笑道:“陛下多心了吧?舒王爷纯善温和,小孩子心性,没什么心眼儿,可能是哪里不顺意,又闹脾气了吧?”

  “是么?”皇帝半信半疑,仔细一想,了然点头:“锦知那孩子心眼直,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为了讨江漓欢心,硬是寻了大半个天下去找那个什么霄风玉琴送了人家。后来江漓出事,又大张旗鼓的派了那么多人满京城搜罗。他是真把江漓当宝贝了,方才朕刻意支走他,单独留下江漓谈话……呵,这孩子。”

  皇帝面上露出轻笑,却蓦然转移了话锋,看着汤公公的眼神越发复杂:“在你看来,江漓如何?”

  汤公公谨慎斟酌一番,说道:“江公子惊采绝艳,在武学上的造诣丝毫不亚于昔年的江大人。气质超尘,以“飘然仙体”四个字形容都不为过。”

  皇帝果然笑容更深了: “呵呵呵,说的不错。”

  汤公公微微俯身,临到最后又蓦地补充一句:“舒王爷看中的人,能差得了么。”

  皇帝的笑意微凝,脸色微僵。

第41章 亵渎

  雪停了,云散了。

  江漓回到王府,院中积雪已被府中下人扫的干干净净。他回到新雨楼,正看见二路等在屋里。

  “公子。”二路先行了个礼,而后跟江漓隔着一张几案席地而坐。

  “属下探得,夜来幽自离开金陵后,一路往北,在北海地区露出过行踪。又一路往南,途经姑苏,扬州。瞧她的行走路线,并没有明确目的地,而且她所经过的地方尽是些充满诗情画意的繁华都城,看起来,倒像是无事游历。”

  江漓问:“她仅是云游四方,再无其他迹象?”

  “是。夜来幽神出鬼没,属下一路探到扬州,就失去了她的行踪,思来想去,还是先回到京城跟公子汇报的好。”

  “辛苦了,近日来不必四处奔走。有了湘雪阁那一战,即便我不去找夜来幽,她也早晚会来找我的。”江漓眉间携了丝清淡平和的情绪:“你数日奔走劳苦,好好歇着吧。”

  二路受宠若惊,当场就这姿势朝江漓磕了个头:“能为公子分忧,是属下的荣幸。”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小漓儿。”

  江漓下意识朝窗外一看,就见到那抹玄色身影急切走进来。二路忙朝江漓拜了一下:“那属下就告退了。”

  江漓点头,二路匆匆后退离开,在玄关处跟步履匆匆的顾王爷擦肩而过。

  “咦?”顾锦知脚步一凝,望着二路的背影有些诧异,想了一想找不到答案,索性走进屋内问神态悠然的江漓:“那是你的人?本王怎么看着有点眼熟啊?”

  不等江漓回答,顾锦知恍然一拍拳:“对了,他有点像那个什么什么少爷的家奴。”

  江漓:“……”

  “本王没说错吧?”顾锦知无比认真的提点江漓:“去年在月庭湖的那个醉鬼,好像姓万,别看主子色胆包天百无一用,他身边的奴才倒还机灵,本王这就有了点印象,是他不是?”

  江漓的笑容有些干涩:“王爷的记性真好。”

  “所以他是你的人?”顾锦知的面容微微正色:“你为何要安插眼线在一个富商儿子身上?”

  “准确来说,他不是我的人。”江漓不加隐瞒,如实说道:“他是九枢的人。”

  “原来如此。”顾锦知缓缓点头。

  一句九枢,任何不合常理的地方就都能得到解释了。

  九枢眼线遍布大江南北,五洲四海。不仅仅是朝堂,就连江湖乃至外邦,到处都有九枢中人的眼线。路边卖包子的老妇,街上肉铺的屠夫,包括江湖某某门派弟子,都有可能是九枢眼线,所以富商儿子的随从有着如此隐秘身份,也没什么可奇怪的。其存在的目的,也没什么可质疑的。

  “王爷回来的挺早。”江漓用茶夹夹住茶杯以热水温杯,后醒茶,冲泡,最后将杯中斟满清茶,递给几案对面的顾锦知。

  茶香飘逸四散,芝兰之气沁人心脾。顾锦知轻抿一口,清香入腹,一扫阴霾郁结:“太后想留本王在宫中用晚膳,本王千推万辞才逃出来。”

  江漓听这话有些啼笑皆非,“怎么说“逃”?在宫中陪太后用晚膳不好吗?”

  “宫中的冷菜冷汤有多好?不过是些五谷杂粮,能有多特殊。再者说,明日陪伴母后用午膳也是一样的。倒是家中令本王牵肠挂肚,离开一会儿就惦记的不行。”

  江漓起身,悠悠几步走至窗前,微凉的目光望去室外,手中无意识的转着杯中清茶: “这房子又不会跑,王爷惦记什么?”

  顾锦知面色一凝,原本的惬意闲情瞬间消散。他眸中一刹那闪过数十种纷杂迷乱的情绪,望着江漓那纤瘦的背影,不由自主的开口问道:“房子不会跑,那房子里的人呢?”

  江漓握着茶杯的手僵了一下,他没有回头去看顾锦知的脸色,仅感觉到顾锦知的靠近,他站在原地没有动,只轻声说道:“天下无有不散筵席,就合上一千年,少不得有个分开日子。”

  “可本王不想分开。”顾锦知走至江漓身后站住,脸色是少见的凝重,目光是罕见的严肃:“你以后……会离开本王吗?”

  “百年之后,谁都得离开,不是吗?”

  “那百年之内呢?”顾锦知的语气忽然急了,他上前一步站在江漓身侧,目光死死的盯住江漓那依旧云淡乐清的侧脸:“百年之内,你可否一直留在王府,一直留在本王身边?”

  江漓心中重重一跳,他情不自禁的望去顾锦知。那焦急的神色,期待的面孔,眼中透出的情绪既害怕又恐慌,恋爱又纠结。他那双宛如黑宝石的清澈眼瞳中,完美倒映出江漓的容色。

  心中空寂,颤抖,跳动,不安,这种情绪让江漓措手不及,他略有无措的望向窗外。清风拂面,夕阳日落,天边尽头余霞成绮。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江漓的一双羽睫低垂,流露出极为复杂的一抹微光:“我……又有什么理由一直留在王府?”

  顾锦知心底狠狠一颤,情感超越了理智,淹没了思想,他一手抓过江漓的手腕往自己怀里一带,一手捧住江漓的侧脸,深深的看着他,恨不得将这人吸入脑海里:“若是这个理由呢?”

  话落,顾锦知俯唇吻了上去。

  江漓的嘴唇如意料中的一样,清润如玉,冰凉似雪。

  触及的瞬间就吸走了他双唇上的余温,让他不由自主的想送更多的温热给他,将这副残破躯体仅存的热度全部用来温暖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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