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铿对他的背影撇撇嘴,接过药方看:“药开得基本都对,不过高凌身子太虚,肝火太旺,所以效果不好。”提笔加了两味性凉味甘的草药。然后对小四说:“高凌身体底子好,看着可怕,其实并不太严重,只不过必须先把他体温降下来,醒了就没大事了,去端一大盆热水来给他擦身。”两人一起给高凌物理降温。约半个时辰后,果然,床上人的脸色渐趋正常,睁开了眼睛:“表哥……你怎么来了?”声音哑得几乎听不清楚。
陈铿笑笑,露出两个漂亮的小梨涡:“我是大夫,来给你看病。还有哪些不舒服,告诉我。”说着拿了一杯温热的淡盐水喂他。
高凌喝了半杯,嗓子眼里火烧火燎的感觉好多了,喘了口气说:“表哥,我头晕乏力,浑身都痛。”
“发烧加上久卧引起的,稍微动动,等下吃点东西会好些,记住少量多餐。”从药箱里取出一个折叠的皮囊,打开,几排亮闪闪的银针泛着寒光,“我给你扎几针舒缓一下。”
看他取出六七根针来在火上烤了烤消毒,高凌眼里也不由得露出紧张的神色。石小四更是害怕地问道:“这么长的针扎进去会不会很痛?”
陈铿笑道:“我给你扎一针试试?”拈着银针便作势要刺过来。
石小四一溜烟窜到墙角,嘟着嘴道:“我又没病,表公子又捉弄我……”一脸怪相。
陈铿大笑,高凌也不禁莞尔,紧绷的肌肉松驰下来,便觉得几处穴道一阵酸麻,原来针已经扎上了,却并不觉得疼痛。陈铿拈着针尾,在各处穴位上轻轻捻动,注意着力道,神情变得严肃而认真。盏茶工夫后才将银针起出,抹抹头上的汗,长长舒了一口气,招小四过来:“叫人准备薄一点的粥,吃完后一刻钟再服药,另外,你去外面守着,谁也不许进来,我们有事要谈。”
石小四应了出去,走到门口又不放心地回过头:“表公子,主子病成这样,你还是别扰他休息吧,有事过几天再说……”
陈铿瞪眼:“他身体怎么样,我比你清楚!不会累着他的。”看门轻轻阖上,拖把椅子坐到高凌床边:“肝火上升,体虚力弱,你这病是气出来 对不对?”
高凌闭上眼睛不理他,陈铿自顾说下去:“你现在这模样,我看了都心疼得紧,怎么就有人铁石心肠到把最平常心的人气成这样子!”
“表哥,你别说了,让我静静。”高凌一脸痛苦地哀求。
“好好,我不说。”陈铿叹了口气,“不过你现在得听我的,先把身子调理好,饮食方面得特别注意,药补不如食补,我会给你开个食谱,让人照着做,能起床活动以后多做些轻松消遣,别把自己逼太紧,有些事急也没用。知道不知道!”
“嗯,我知道了。表哥,你又凶又罗嗦。”
“好心当了驴肝肺,当你是弟弟才凶,要是当你十皇子、王妃殿下,送我个免死金牌我都不会多说一个字。”陈铿翻白眼,眼角余光扫到房门开了:“粥来了,吃点吧。”扶高凌坐起。
进门的却是安疆王袁峥,身后跟着一脸不安的石小四,端着粥碗。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比较短,一起更了。
43、第 43 章 ...
袁峥进门,先是往床上看,见到靠着软垫半坐的高凌脸色不复那般吓人,明显松了一口气,对陈铿说道:“多谢妙手,时辰不早了,暖阁已备下饭菜,请先去用膳,诊金随后奉上。小四,带表公子去。”
陈铿气结:“袁王爷,我陈铿再穷也不缺你这几个银子!高凌这病是怎么来的,你比我清楚,我陪他说说话散散心又哪里碍着你了,别人怕你,我可不怕,你信不信我一折子告到皇上面前,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袁峥脸也板起来了:“陈公子,你是大夫,应该比我更清楚高凌现在最需要清静和休息,你私底下做了些什么,和他说的是什么话,敢不敢也让皇上知道!”
陈铿一愣,随即面红耳赤:“你偷听我们说话!”
“我不听也猜得出来。我的人在做些什么事,我当然要清楚!”
“你……”陈铿气得脖子上青筋蹦起。
高凌想说话却被一阵猛咳打断,没说出来,喘气声音急促起来,小四一边给他拍背,一边对陈铿说:“表公子,天都黑了,你还是先去用晚膳吧,这里……是王爷的卧室。”
陈铿顿时如斗败的公鸡,焉了,只好对高凌说:“我先走了,两天后来复诊,记住我的话,善待自己!”
高凌点头,看着陈铿和小四一前一后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心里冷如冰霜。
袁峥坐在刚才陈铿的位置,一手端碗,一手饭匙,舀了一匙粥送到高凌嘴边:“饿了没有?吃点吧。”
高凌根本不看他,眼睛直直盯着锦被上绣的交颈鸳鸯,不知在想些什么。袁峥等了半天也不见他张嘴,轻叹一声:“我知道你恨我,你不听我的,总得听你表哥的吧,善待自己,有什么等病好了再和我算帐好吗?”
“不敢。”
听他开口,袁峥心里一松,不怕他冷淡,哪怕是痛骂,只要别不理不睬就好。“高凌,昨晚是我不好,错怪你了,可你为什么不解释呢?”
高凌抬头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你没错怪我,我的确先骗了你,要不然你不会让我进宫的。”
袁峥拿粥匙的手下垂了一点,语气里满是挫败感:“我不至于这么不近情理。”
“是吗?”高凌的口气依然平平淡淡,听不出情绪起伏。
袁峥把勺子放进碗里,搁到床头柜上:“你现在不想见我,石小四也困得不行了,我还是去叫司擅来吧。”
“不用,我自己吃。”高凌端起碗,却不料手上无力,一碗粥抖得几乎撒了出来。袁峥赶紧扶住:“还是我来吧。”高凌看了他一会儿,对伸到面前的匙子张开了口。
喝完粥和药,高凌的困意涌上来,打了个哈欠。袁峥给他把枕头放平:“睡吧,今夜满天星光,明日一定是好天气,陈铿说了发烧是把身体里的寒气和毒气排出来,烧退了就没事了,明天我陪你晒太阳。”
“王爷你回书房吧,随便叫个下人睡在外间就行了。”高凌下逐客令。
“今晚我陪你。”看到高凌眼中明显的敌意和戒备,袁峥苦笑,“你睡吧,我……不上床,有事叫一声就行。”帮他掖好被子,袁峥吹熄了灯,远远地坐在桌边靠窗的椅子上,守着他,静静地不发出一点声息,怕扰了他的休息。
病弱的身子抵不过睡意侵袭,高凌的呼吸渐渐绵长轻柔,今夜终于睡踏实了,只是熟睡中的身形还是无意识地紧紧蜷缩着,淡淡星光照在他脸上,更显苍白瘦削;长长的睫毛在他脸上投下阴影,偶尔颤动一下,如受惊的蝶翼,让袁峥不得不几次三番用力克制住想要紧紧搂住他的冲动。
第二天清早,高凌睁开眼睛,首先看到的是安疆王趴在桌上正歪着头熟睡,眉头微蹙,眼圈下有着深深的阴影,下巴上冒出了浓密的胡碴子。似乎时光又回到了二十天前新婚次日清晨的场景,只是两个人的位置变换了下,真像是还在做梦一般。
下人端着洗漱用具进来,惊醒了袁峥,抬头正对上高凌的目光,不由暖暖一笑。高凌下意识地偏头。
毕竟体力不支,坚持下床清洗了一番,高凌已是气喘吁吁,重新躺回床上。听外头隐约传来爆竹的炸响,袁峥才意识到今日是年初五,迎财神的日子,商贩们会攀比谁家燃放的爆竹声更大,似乎这样才会财源广进。心中一动,想起了一件事,却也不声张,只再次亲手服侍高凌吃饭服药,高凌已不再推拒。
时近中午,袁母来看望高凌,身后还跟着摇摇摆摆的红桃猫,那猫越发肥了,毛又长,看不清四条小短腿挪动,走起来几乎像在滚动一般,煞是惹人发笑。
老太太脸色红润,似乎有点疲累的样子,看到高凌明显好转的脸色,欣慰之极:“阿弥陀佛,菩萨保佑,小凌啊,今天是不是感觉好多了?”
高凌笑笑点头:“娘,劳您操心了,我病好了,就是力气还没恢复,没事了。”
老夫人抚胸口:“真是菩萨显灵啊,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以后可要小心点,千万别再着凉了,啊!”
“娘,我知道了,会注意的。”
“这就对了。”袁母说着,从怀里摸出一个黄裱纸折的符来,“娘今早去相国寺给你求了个祛病消灾的平安符,主持大师亲自开的光。来,快戴上,菩萨会保佑你平安康健的。”
高凌甚是感动,相国寺离这里路可不近,老太太肯定是天不亮就出府了,一路上还要冒着被爆竹炸到的危险,若非真心疼爱自己,怎么会如此上心!拽出胸前的红绳,把这个符和奶娘给的平安符系在一起,重新贴身挂好:“娘,谢谢您,您和奶娘都是最疼我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