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妃安然离京,高蕴并不吃惊,也许自己还是“帮凶”之一,只是不明白自己的近卫金牌怎么会在袁母手上。正想得出神,只听母妃惊叫一声:“皇上!皇上!快传太医!”
高蕴记不清是怎么出的宫,只知道太监宫女太医忙忙碌碌来来去去伺候险些气昏的父皇,自己则在殿内跪得两腿发麻,听母妃把袁峥和高凌说成全无臣子之义、不识好歹之人,也不敢反驳,怕再次触怒父皇。直到母妃将自己带去寝宫。高蕴对着母亲比对着父皇要放松许多,辩解道:“依儿臣看,袁老王妃回西疆也没什么不好,可以让安疆王安心打仗,楼兰是劲敌,两头牵挂会使袁峥分心的,一旦战败得不偿失。一个老太太而已,父皇也太看重她了。”
气得秦氏责骂了儿子一顿不分轻重,不懂抓权控制人心之类的话,直到高蕴打保票真的不知道袁母所执金牌的来历,并承诺以后会用心学着帝王之术,才被秦氏放回府。
找了一遍却不见马小晖踪影,府中总管悄悄地告诉他:“太子爷,下午宫里来人,说是马大人形迹可疑,带去了刑部。老奴看有点不太妙……”
高蕴一惊,顾不得总管在后面急叫:“太子爷,御林军统领在门房侯了您半天了……”牵马就往刑部狂奔而去。侍卫们赶紧呼拉呼拉跟上。
刑部大堂灯火通明,几个官儿看着太子殿下身着明黄团龙朝服大步闯入,抽出身边衙役的剑割断绳索,拉了刑架上的侍读马小晖下来,然后一脚踢飞面前装着烙铁条的火盆。溅起的火星差点把正准备行刑的衙役眉毛烧焦。
马小晖满头是汗,衣服头发散乱着,甚是狼狈,好在高蕴赶到及时还未吃上苦头。叫了一声“太子爷”,赶紧站直了整理仪容。
刑部的官儿们跪了一地给太子请安。高蕴面色阴沉,走到正中间大椅坐下,抓起惊堂木猛地一拍:“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抓我的人!还敢用酷刑逼供!”
主审官磕了个头:“太子殿下恕罪,臣等是奉了皇贵妃娘娘之命向马侍读了解金牌丢失事宜的。”从怀里拿出秦氏亲笔书信呈上。
高蕴一口气噎住,有火无处发,胸脯起伏了一阵才说:“不劳各位了,这事等我回府会查清楚的,马小晖我带走了,查清后自会给皇上和娘娘一个交代。”起身拖了马小晖就走。
“这,这……”几个官儿既不敢拦,又不敢放人,面面相觑,有一个胆大的跪爬了两步:“太子爷,人您尽管带走,只是……能不能留个墨宝什么的,下官等也好向皇上和娘娘交代……”
高蕴看看马小晖眼巴巴地望着自己,忽然笑了,向众官儿招手:“没问题没问题。拿纸笔来。”待提了笔却又好像想起来什么事,“哦,我倒忘了来此还有正事。父皇要通缉施晋桢的榜单完成没有,拿来我看看。”
“启禀太子殿下,通缉令已经拟好,只缺施晋桢画像,已经招了几个画师正在描绘。明日一早便可贴满全城,半月之内全国都能贴上了。”
“你挺能干嘛,走走走,去看看画得怎么样了。”
另一间屋子暂时充作了画室,七八个画师正认真地画着通缉令。高蕴走了一圈,不时指点着:“不对不对,画得太瘦,施晋桢是圆脸;他以前是不胖,自从做了总兵不打仗了,早发福了……他双眼皮儿;他长得没这么温和,画凶相点儿才对,想当初和我一起上战场的时候,可是有名的施阎王……”还不时地问问原来在指点画师们的吏部官员,那小官儿一个劲儿地点头哈腰:“是是是,太子爷说得是。施晋桢就是一个双眼皮长得很凶的黑胖子……”
通缉令出炉,画上的人像大概没有一个熟悉施晋桢的人能认出来。
天色早已漆黑,太子爷打了个哈欠:“父皇交待的事儿办完了,我也累了,回府!”
随从们簇拥着太子爷出了刑部打马而去。众官员恭送太子离去,半晌后,忽然有人惊叫一声:“糟了,太子把马小晖带走,没留下凭证,娘娘追究起来怎么办?”
高蕴一行走到半路,忽然一个侍卫悄悄禀报:“太子爷,好像有人在跟着我们,跟了至少有三条街了。”
众人都是一惊,难道有刺客?一半人把高蕴围在中间,小心地戒备着,另一半人四处搜索可疑人迹,一番行动,一无所获。只得加紧了回府。
御林军统领在门房早已等得脖子三尺长,又渴又饿又怕,却又不敢就此离去。终于等到太子召见,一副可怜相地诉苦:“臣并非和太子殿下过不去,只是君命不敢违,请殿下恕罪……”
高蕴笑呵呵地把他从地上扶起:“周统领说的哪里话来,奉旨行事,对父皇尽忠是我等臣子的应尽之责,你何罪之有?只不过我想知道袁老王妃手执的近卫金牌编号是什么,也好查清去向。”
“回太子爷的话,”周统领抹抹冷汗,“编号是玖。”
送走周某,高蕴的笑容一下子垮了下来:“袁峥,小凌,雁妹妹,原来你们一早就串通好了下套子让我钻!”
忽然又想到是自己和君蝶舞主动提出送一块金牌给韦雁的,又不由苦笑,只能安慰自己:这样也好,也算对得起袁峥这个朋友了。
第 97 章
高蕴叫了洗漱一净的马小晖来,打量着他:“没受伤吧?”
“没有,幸亏您赶到及时。”
“你没事,我大脚趾头倒差点折了。”
“啊?要不要叫太医?”马小晖一惊,蹲下来就要扒高蕴靴子,被轻轻拉起来:“早就不疼了。不过,小晖……你要有心理准备暂时离开我一段时间。”
马小晖眼眶红了:“是。”小眼眨巴了几下,眼泪还是没忍住,“太子爷,我……我舍不得离开您。”
“你放心,只要我没被废,最多两年,你还会回我身边。”
马小晖吸吸鼻子,点头。高蕴宽厚的大手轻拍他背脊:“对不起,金牌的事,只能让你背黑锅。”
马小晖急急抬头:“为太子爷分忧是小晖的福份,只是……您千万保重。”
“你也保重,放心吧,我会找个人保护你,有他罩着,父皇也会卖几分面子的。”
太子连夜宣礼部尚书王睿垣来见。王睿垣一口答应亲自指导马侍读的为官为臣之道,并把不久后的太子大婚典礼的一些程序向太子报备。末了,王睿垣擦擦富态脸上的汗珠:“太子殿下,臣可不可以问问西疆战况到底如何了?”
“战况胶着,各有胜负,到底什么时候能休战还很难说,大婚的事,暂时不用着急筹备。”
王睿垣忧心忡忡地带走了刚刚降职为翰林编修,对太子依依不舍的马小晖。
高蕴的请罪折子起草到一半,有侍卫来报:“府门前不远处发现一枝匕首,不知是不是刺客遗落。”
小巧的钢精匕首用布条仔细裹着双刃。高蕴解开层层包裹,翻来覆去仔细看刀柄上崭新的刻痕和所用的布料,神色不动地吩咐:“不用大惊小怪,刺客岂会把兵刃裹得这般严实,可能是哪家的小孩子玩丢了的。”
三更敲过,太子寝宫中悄悄溜出一个身材高大的人,穿着黑衣,熟门熟路地抄近路来到后花园,躲过巡逻的侍卫队,翻过墙头,很快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不久后,相距三条街的小巷中,黑衣人使劲扶起一个跪在地上的人影:“晋桢,真的是你!快起来,这里不安全,我们找个地方说话。”
避开巡夜的官兵和更夫,两人潜入不远处空置的太傅府,在湖心亭坐下。
高蕴强压着满腔怒意,借着火折的光仔细打量面前强笑的瘦削人影:“把五万人送回,自己落个欺君渎职的罪名,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太子爷,臣……不,草民考虑得很清楚了,不后悔。”
“是,你不后悔,你视功名前程如粪土,你有没有想过,罪及家人和下属会怎么样?”
“应该不至于,我顶了全部罪名,何况还有太子爷您撑着呢。”
高蕴气得一拳重重砸在亭柱上,发出一下沉闷的声响:“我撑?我现在无兵无权,拿什么撑?一个太子的虚名顶个屁用!否则也不会闹得楼兰出兵了!”
施晋桢吃惊地看着他,高蕴使劲胡掳了把脸:“从刑部一路跟踪我的是你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