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他平静下来,岳崧的大嗓门又一次发挥威力:“水里的听着,现在进行水中格斗,你面前的任何人都是假想敌,允许不择手段,只要打败对方就行,最先上岸的五个人晚餐后加罚跑一趟山路!”言下之意就是各自为战。
很快,水里便乱成了一锅粥,谁也不想再跑山路。可惜总有那水性差的和体力不支的,或者人缘不好的被围攻的早早败了阵,看看要沉底,便会被岸上的教官们捞上来,死鱼般地晾在岸边看同伴们继续水中肉博。
高凌穿着衣服,与赤条条的同伴们比吃亏了许多,只得蹬掉脚上靴子,才算稍微轻松一些。好在除了同一组三人外,一些平时在某些科目上得到过高凌相助的人也自觉地围了过来,他们出手相对留情些,不至于真的下重手,甚至还有几个护着高凌的。
天已昏黑,岳崧看看水里只剩下十来个人还在勉力维持,下令到:“结束,全体上岸!”
一具具疲乏之极的身体鱼贯爬上岸来,刚刚坐倒的石小四忽然惊叫一声:“我表弟不见了!萧白!萧白!”
京城太子府,书房。
高蕴坐在桌案后,高大的身材几乎被成堆的奏折和文书淹没。十几个书令史和文书詹事在下首陪同办公,几个宦官进进出出地忙着把各部和各省官员的奏折搬进来请太子殿下批阅。五月中旬的天气还是十分舒适的,高蕴却只着了单衣,还烦燥地扯开了襟口。
马小晖匆匆进来,附到高蕴耳边:“太子爷,嘉峪关史总兵的密信。”
高蕴扔下笔,一把抢过来撕开火漆封口,正要抽出信件,扫了眼屋里的人又住了手,拿着信往外走,马小晖亦步亦趋地跟了出去。
太子府花园静悄悄地,高蕴快步走到的牡丹丛边,这里四下没有可藏人的地方,环视四周,除了马小晖,就只有粉蝶儿翩翩飞舞了,这才取出施晋桢的信细看。马小晖紧张地盯着高蕴的脸,密信不长,太子殿下一目十行地读完,面上神情却不知道是喜是忧,只长叹一声:“我果然没有看错,那个人真的是周阿根,唉。”皱着眉吩咐小晖:“烧了。”
“是。”马小晖用随身携带的火折点燃密折,看它化成片片飞灰才问道:“太子爷,史总兵私放周阿根,不会有事吧?”
“那要看袁峥怎么做了。小晖,老王妃还是天天去城外烧香吗?”
“是,风雨无阻,老人家虔诚着呢。”
“知道了,你明天开始不用天天去陪着。安疆王府的侍卫也不是吃素的。”
“是。皇上派去保护的人好像也少了些。大概也都懈怠了。”
“不该你操心的就少管。”高蕴说完,叹了口气自顾回书房。马小晖眨巴着眼思忖:“那我逢五去好了,老王妃还是很可亲的,像我妈妈一样慈祥。”
又过了十来天,高蕴正在院中和马小晖练剑,有太监来传旨:“太子爷,皇上急召您入宫见驾,快走吧。”
高蕴接过下人送上的毛巾抹汗,边换朝服边问:“王公公,父皇急着召我有什么事?”
“回太子爷的话,老奴不知。”
马小晖接到高蕴眼神,笑嘻嘻递上一张银票:“天儿热了,公公你跑一趟也辛苦,拿去喝茶吧。”
老太监讪笑:“这怎么好意思,嘿嘿,”一边把银子往怀里掖,“老奴在殿外侯着,没听太清楚,好像皇上说施什么总兵的,还有嘉峪关什么的,龙颜大怒,把金杯都摔了。太子爷你可别再触怒龙颜……”
“我知道了。多谢王公公。”
高蕴吩咐:“备马,立即进宫。”
马小晖看高蕴急急出府,一把拉住传旨太监:“公公,皇贵妃娘娘可知道此事?”
“马大人放心,老奴赶着来传旨,今日还未给皇贵妃娘娘请安呢。”
“有劳公公了。”
“应该的,应该的。”
皇宫,上书房。宫女太监都似筛糠一般跪在殿门口发抖,殿内,太子高蕴跪在地上,身边金砖地上扔满了奏折,皇帝余怒未消,看样子恨不得在高蕴身上踢上两脚:“你推荐的好人选!目无君上!胆大包天!竟敢擅自将五万兵马拱手送人!真正气死朕了!”
“父皇息怒,”高蕴以头触地,“施晋桢虽然考虑不周,但他这样做也是为我阳明王朝着想,养兵千日用在一时,这五万人马由袁峥带领抵御外侮也是正道,施晋桢胸怀国之安危,并非一已之私,儿臣愿担保他与袁峥并无私交,只是一时冲动才犯下如此大错,请父皇看在他一向为官清廉,战功赫赫的份上赦他此罪。”
“哼,你拿什么担保?朕还没追究你用人失查之罪呢!”
“是,请父皇责罚儿臣,饶过施晋桢。”
“你以为翅膀硬了,朕不敢责怪你不成?”皇帝刚刚平息的怒火又燃了起来,抓了蟠龙玉石镇纸就要摔,忽听一声阴柔太监传报:“皇贵妃娘娘驾到——”
第 96 章
素衣素冠,斜插一枝珠钗的皇贵妃秦氏端庄而来,轻轻拿掉皇帝手中镇纸放在一旁,深深一个宫礼行下:“臣妾给皇上请安,请皇上息怒,保重龙体要紧。”
皇帝松了一口气:“爱妃请起。”
秦氏跪着不动:“臣妾教子无方,让皇上生气,特来请罪。”
皇帝亲手扶起秦氏:“爱妃你何罪之有,全是那不忠的臣子欺君,实实气人!”
“谢皇上宽宏。皇上,施晋桢乃是不忠之人,既辜负皇上您的信任,还使蕴儿背上识人不明的恶名,还有何资格为臣?不如按律严惩以儆效尤!”
皇帝长叹:“事到如今也只有如此了。来人,拟旨。嘉峪关总兵施晋桢,擅离职守,严重渎职,现负罪潜逃,一旦捕获,立交刑部严审!有窝藏包庇者同罪论之!着全国悬赏缉拿,捉到人者赏纹银两万两。”
“父皇不可!”高蕴急了,“施晋桢是辞官,不是渎职潜逃……”
“高蕴住口!”发话的是秦氏,“蕴儿你怎么如此天真?你在此不顾一切全力担保,施晋桢可没有将你认作主子,要不然怎么会做出此损害皇上和你的事来?辞官未获准许便挂冠而去,不是潜逃是什么?说不定还有其他什么罪状怕朝廷查对!”
“施晋桢不是这种人……”
“那他为什么抗旨行事?”秦氏换了语气,柔声道:“蕴儿,你父皇还在气头上,你是想施晋桢全家受株连呢,还是只治他一人的罪?”
高蕴一时无语,眼睁睁看着盖了鲜红玉玺的明黄圣旨发下。浑浑噩噩地辞别父皇母妃出宫。
还未到宫门,又被急追而来的小黄门拦下:“太子爷请留步,皇上宣您。”
高蕴不得不重返上书房,尚未平复的心又一次吊了起来,父皇喜怒无常,施晋桢欺君之罪已成定论,自己尚无实权,一旦被抓后果难料。如今责了自己不算,莫非还要迁怒袁峥?想当初自己和施晋桢、吴珂年以及袁氏兄弟在大草原上无拘无束尽情挥洒活力的自由时光,是多么幸福!如今虽然身居高位,人人见了都要卑躬屈膝,日子却过得委实无趣。都说伴君如伴虎,哪怕他是自己亲生父亲!怪不得小凌就算不得袁峥喜爱时也执意要帮着他一块离开京城!不知他现在到西疆王府了没有,能不能适应那儿的一切?袁峥的战报说楼兰不好应付,打得辛苦,也幸亏纳楼兰公主为侧妃的主意是父皇一意孤行的,否则不要说我,连母妃也难免吃挂落。对了,等会要督促户部加紧把这批军需送去前线,不可再耽搁了。我这个舅舅真是鼠目寸光,不知为大局着想。若再出纰漏的话就撤了他职,让王侍郎顶尚书位好了。小凌也真不容易,小小年纪把最重的两部管理得井井有条,临走推荐给我的人都有真才实学。那个付轩自从调入太子府任詹事以来,总管都夸了好几回了;小晖虽然得力,就是还太年轻太善良,等过两年也外放出去做官历练一番,将来必是顶梁柱……一路杂七杂八地边想边走。
上书房地上多了一个御林军首领打扮的人跪着,正磕头如捣蒜:“皇上息怒,臣派人沿途仔细搜索,严密监视,并封锁京城至西疆的所有关口,也发现了老王妃她们的踪迹,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说!”
“是。”那首领偷眼看了一下高蕴,咽了口唾沫。
皇帝面色铁青地瞪着他,六月的天,可怜那首领打了个寒颤继续禀告:“老王妃乔装成普通富户家的夫人,一行二男四女共六人坐着马车西行,本来也未必能被认出,不过她还带了只背上有红心图案的白猫,有次过关时窜出马车,臣派去的人见过那只猫,所以能确定那就是老安疆王妃,只不过老王妃手里有太子爷的近卫金牌,无人敢拦阻……算日子,现在应该快到嘉峪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