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氏慢条斯理接口:“妹妹多虑了,吴妹妹是贵妃娘娘,和你一个小小淑妃计较岂不失了身份,贵妃妹妹,你说是不是?”
吴氏本就憋着满腹怨气,听她两人一搭一档地明嘲暗讽以及看众嫔妃幸灾乐祸的表情,更是怒不可遏,冷笑道:“淑妃妹妹,做姐姐的奉劝你一句,富贵闲人的母妃可不是那么好当的,你至少还得为十二殿下操上十几年的心才行!”又转向秦氏,“皇贵妃姐姐,妹妹我将心比心,真是同情您在太子爷出征那些日子里受的煎熬,哪像我的凌儿,既不用冲锋陷阵浴血沙场,又有安疆王关心爱护,宠爱有加,孩子过得好,我这个做母妃的,这辈子也心安了!”
秦氏上下打量她满身珠翠:“妹妹说得是,本宫哪及得上妹妹你的福气呢?这浑身上下的穿戴,少说也要十来万两银子吧?首饰式样我也都没见过,皇上果然还是最看重妹妹你的。”
吴贵妃得意地挺起胸脯:“这些可不是皇上赏的,是安疆王和小凌差人从西疆送来孝敬我的!比什么草根树皮和劳什子药方可值钱多了吧?”
这是讽刺高蕴当年从西北送来的礼物寒酸,秦氏只当没听出来,笑得越发亲切:“安疆王是有名的铁血王爷,能如此善待高凌,倒也真是难得。”
吴氏这才心平了一些,几个小才人小贵嫔看气氛活跃了,围着吴氏开始叽叽喳喳:“钗子好漂亮;手工真精致;玉镯子够名贵……安疆王好大方啊,送来这么多名贵的珍宝,一定是对十殿下言听计从宠上天了……”
秦氏听着她们羡慕的语调,对一旁的周良妃使了个眼色。就见周良妃也假意欣赏了会儿吴氏精美的首饰,才问道:“贵妃娘娘,这些真是安疆王送来的么?我怎么记得当初十殿下下嫁的时候,皇上可是给了八十万两的陪嫁呢。”言下之意:即使这些宝物真是西北送来的,也可能是高凌为了面子假借袁峥的名义送的。
吴氏一听便气炸了肺,柳眉倒竖斥到:“周良妃,你什么意思?不相信我的凌儿日子过得舒坦吗?”
“哟,贵妃娘娘不必动怒,您和十殿下都是有福之人。我也就是这么一说而已,您若听了不舒坦,就当我没说过吧。”
吴氏气得发抖,忽然从怀里掏出那幅画当着所有人的面展开:“你自己看吧!袁王爷和凌儿多么登对,王爷还陪小凌去天山顶上游玩呢!”
画中的袁峥和高凌确实神情平和幸福。秦氏仔细地看着,一丝冷笑浮起在嘴角,旋即不见。
当天晚上,一道圣旨传入吴贵妃的储秀宫:“贵妃吴氏枉顾尊卑,讽刺太子,蔑视皇贵妃,且屡教不改,着削减宫中太监宫女各一半,罚没逾制首饰,禁足一月。钦此!”
太子高蕴进宫求情,只免去罚没财物一项,其余惩罚照旧。
第 132 章
雪舞银蛇,原驰蜡象,天地间一片苍茫。一脚踩下,积雪足以没过足踝。
西北大营。演武场上却依然是热火朝天的景象,马嘶声、兵器撞击声,呼喝声此起彼伏。袁峥和高凌戎装在身,骑着马,每过一块场地,那里的将士们便自发地停下来行礼,暴雷般的问好声响彻云霄,激起阵阵回音。最大的场地上,岳崧和孙贺各率一队人马正进行布阵演练。双方各不相服,一时间杀声震天,马蹄飒踏中扬起的雪雾铺满天地之间。
高凌瞪大双眼,看得热血沸腾。袁峥看他忍不住直搓手,好笑道:“要不要也去活动一下筋骨,暖暖身子?”
“好啊!”高凌早已跃跃欲试,正巴不得也去演练一番,得了这句话,再不顾矜持,拍马挺枪就加入了离自己较近的孙贺一方战阵。身后石小四、尚清也兴奋之极,不等招呼,“嗷”一声也加入战团。
岳、孙二人袍泽多年,武功相当,又是生死相托的挚友,对对方战术、变阵特点等早就熟烂于心。双方绞尽脑汁想要赢下对手之机,奇兵突降,令孙贺大喜。高凌在排兵布阵方面下过苦功,近一年来又经常和袁峥交流心得,加之刚才又观摩了一阵,虽然几乎没有实战经验,但提出的变阵建议却字字珠玑,直捣岳崧大阵的弱点。不到一个时辰,岳副帅的阵营便被分割成了好几块,首尾难顾,岳崧本人也被孤立包围。此役,骠骑大将军胜!
安疆王亲手敲响铜锣,鸣金收兵。众将这才欢欢喜喜地前来拜见十殿下。与高凌一路同行西来的将军们和同期草包们的亲热劲就不用提了,就连首次见面的西疆众将们也毫不见外。他们从别人口中听了不少睿郡王轶事,早想一睹真容,直到今日才得遂心愿,当然不甘人后,把高凌团团围住。西北汉子大多热情直率,在听得十皇子大声向人圈外的自家王爷宣布“袁峥,我替你报了上回败在岳崧手下之仇”后轰堂大笑,笑声震得人耳鼓嗡鸣。皇子殿下睿郡王的身份之阶似乎一下子便被抽去,无论小卒还是大将,都认定了高凌是“自己人”。
高凌被众星捧月般拥入帅帐,众将见礼的见礼,叙旧的叙旧,热闹非凡。袁峥被冷落在一边,表情无奈,嘴角却噙着笑意静看眼前没大没小的场面,直到午餐的号角响起,亲兵送了酥油奶茶等食物进帐,袁峥才招呼大家一起干脆一起吃。众人围坐一团,嘻嘻哈哈地互开玩笑,一点没有见外,似乎早就习已为常。
众将看得清清楚楚,王爷和殿下与士兵一样,主食是军营自种的蔬菜和高梁面硬饼子、小米粥,加上一块割得很粗豪的盐水煮羊肉,并无一丝特殊。心中对二人不由得又添一份敬服。
当兵的人吃起东西来风卷残云,本以为高凌会吃得很慢,没想到十皇子看似斯文,吃的速度却并不慢,倒是袁峥一个劲地叮嘱他:“急什么,吃慢点!”
高凌喝一口热奶茶,使劲咽下嘴里的饼子:“我很饿了!”惹得众人想笑又不敢,一个个低着头憋得满脸通红。
吃完,安疆王又把棉帽子和厚披风给高凌穿上:“我们要开军务会了,你出去走走消消食吧,靶场在西边,也可以去试一下看看箭术精进没有。”
“噢,那我出去了。”十皇子眼里的光芒似乎暗了一下,低了头默默出帐,两个侍卫也紧跟而出。
众将均感诧异,却见袁峥已一脸严肃地翻开了练兵计划,便只得吞下腹中疑虑,专心眼前之事。
雪比上午更大了些,现在是午休时间,营区静悄悄地,士兵们都在养精蓄锐准备下午的训练,唯有一小队一小队巡逻兵的马蹄踏破宁静。高凌静静地坐在一个小坡上望着冰冷的雪地发呆,头盔和肩膀落了一层洁白,没理正陪着他小声说话的尚清,石小四则站得稍远,不时地四处张望,眉宇间隐约有不平之色。
忽然就听小四大喝一声:“什么人躲在那儿?出来!”一手握上了腰间剑柄。
轻微的“嘎吱”踩雪声响起,高凌和尚清回头望去,只见两个典型维族长相,穿着普通军士装束的汉子正往坡上爬来,边走边以生硬的汉语叫道:“小人……参见……殿下。”离高凌远远地就跪下行礼。
“起来吧。你们是谁,有什么事?”高凌挥退小四,叫他们站起来回话。
两人又磕了个头才站起来,各把背上背的布包取下捧在掌上。尚清和石小四警觉地往高凌身前一挡。两个西北汉子似乎不怎么会说汉语,只不停地鞠躬,吱唔着一个劲把包袱往上送。高凌轻轻推开两个侍卫,用维语问道:“你们想把这两个包里的东西送给我?”
听高凌会维语,两人大喜,开始抢着回话。原来自从高凌下令府库出资让郎中们免费为贫苦百姓看病,甚至免去实在困难的人家的药费,又解决了很多果农们水果销路问题之后,短短半年时间,西疆最底层百姓的生计好过了不少,虽然还是远不如中原,却少有家无隔夜粮的人家了。
那两个士兵是刚刚探完亲回营的,奉了乡亲们的嘱托,要对十殿下表示感恩,表达一下村里人的心意。一个送上的是一包药材:冬虫夏草和雪莲等物;另一个出身山林的士兵送上的是全村凑起来的几对鹿茸、两副熊掌、两饼麝香和几张硝得十分完好的精美皮毛。
两人身份低微,无法接近高凌,更无法接近帅帐。只好在午休之时偷偷跑出来看有没有机会,正好看到殿下带了两个侍卫在小坡上赏雪,就悄悄尾随过来了。
百姓如此纯朴,令高凌十分感动,虽说这些东西是大自然的馈赠,却是两个村子最值钱的东西,高凌心领,却说什么也不肯收。两个兵急了,连“殿下不收,我们无颜见乡亲”的话也说了出来,高凌只好收下,心中暖暖的。两个兵这才告辞。
高凌吩咐尚清:“东西收好,去查一下这两个人是哪个村的,过两天折成银子送过去。”
坡上风太大,高凌三人找了个避风的地方,打了两套拳活动活动筋骨。演武场上一列一列的队伍渐多起来,看来下午的训练即将开始。西北的冬天比京城冷多了,在雪地里呆了大半个时辰,皮袍都几乎冻透。高凌脸色发青,裹紧身上披风,正想随便找个营房躲躲这刺骨的寒风,就听马蹄声响,司擅骑着马直奔坡下而来。见了高凌立即飞身而下:“殿下,会开完了,您快回帅帐,别冻坏了。”一边从怀里取出一个温热的小铜瓶来,“这是酒,先喝一口暖暖胃。”
高凌哆嗦着接过来喝了一大口,还未凉透的马奶酒如一股暖流顺着咽喉直达五脏,舒服之极。又递给尚清和小四,示意他们也喝点。
帅帐里只剩下袁峥一人,见高凌掀帘进来,一把拉了到火炉边,解去他溻得半湿的披风和冰凉的帽子,又送上一杯热气腾腾的清茶。高凌几口喝完,面上才恢复些人色。
虽然刚才戴着皮手套,高凌的手还是冻得僵直发麻,忍不住伸过去烤火,却立刻被袁峥捉住:“冻着了不能立刻烤,会长冻疮的。”一边解开自己的衣襟,把冰凉通红的两只手往怀里塞。
高凌挣扎着想抽出来:“别,我手太凉。”
“我不怕冷。”安疆王的力气大,高凌挣不过,双掌被捂在他胸前,感受着温暖有力的心跳。袁峥抱着他:“委屈你了。”
两人的姿势暖昧亲近,尚清和石小四早已见怪不怪,对视一眼就出帐去了。
高凌吸吸鼻子眨眨眼:“这苦肉计是我自己要试的,希望父皇能相信,别再逼我们太紧才好。”
袁峥搂紧他,轻叹了口气:“应该至少能瞒过刚才的某些人,别的人既使想告密也探不到什么真实境况。”忽然嘴角向上翘,笑出了声,“你都不知道刚才正事儿说完以后,他们替你抱不平的样子,都怪我太不近人情,居然让你冒雪出去,尤其是岳崧和孙贺,演得跟真的似的,和我脸红脖子粗的,让其他人也都跟着群情激愤,差点儿没造反。”
高凌呵呵低笑:“谁让你个烂人不如本公子人缘好呢?”
袁峥耷拉眼皮:“我可真冤。”
“好了好了,我补偿你。”高凌看看左右无人,“啧”,在他噘着的唇上蜻蜓点水般亲了一口。
“不够!”烂人撒娇。换来一个深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