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堂精彩万分的早朝令所有人都见识到了曦君洛非的才华横溢,见识渊博以及运筹帷幄,决胜于千里的气概。
秀美却不失英气的容颜,高贵脱俗的气韵,凡人不可及的智慧与高瞻远瞩。所谓天之骄子也不过如此了。
他们终于明白为什么皇上会打破千年来的习俗,让曦君迈出后宫,参与朝政了。
只是一天时间,曦君洛非就征服了朝上的大臣们,宫廷的守卫,美名甚至开始传遍京城乃至整个神州大陆。
这一天的早朝,御史中臣秦思是迈着颓然,杂乱无章的步伐离开的。礼部尚书柳英以及兵部尚书卓风行一直远远地跟在他的身后,直到看见云裳扶住秦思,二人相互依偎地走进了秦府。他们同时摇了摇头,仿佛看见了当年左仆射风凛的身影。
果然,帝王无情啊!
自此以后,每一日的早朝京城百姓都可以看见一顶雅致的长轿停在皇城的大门外,他们知道那是虽然无名却实为御史中臣秦思之妻云裳的轿子。秦大人会在第一时间走出皇城,揽住娇妻,浓情蜜意地坐上自己的马车。
女人们羡慕二人的默契温情,男人们则感慨秦思终于失宠了,一个曾经的男宠,一个曾经的娼妓,正好绝配。
这一日下朝后,一名娇俏可人的宫女来到秦思面前,甜笑着说道,“秦大人,皇后娘娘有请!”
秦思听了,微皱了一下眉头,淡然地说道,“娘娘找下官有何要事?”
“大人去了不就知道了吗?”宫女微低下头,有礼地轻笑着。
无可奈何,秦思只好随小宫女去了天朝皇后的凤仪宫。
皇后闺名姓风,是左仆射风凛的侄女,据说从小和皇上一起长大,两小无猜,青梅竹马,十二岁便立为太子妃,皇上登基为帝后,封为凤徵皇后。外界传闻皇后端庄大方,美丽绝伦,才德兼备,并为皇上育有三子一女,稳居后宫之首的宝座。
“娘娘,秦大人来了。”小宫女站在殿门外恭敬地禀告了一声,不一会儿,一名青衣的老嬷嬷走了出来,含笑谦逊地向秦思行了一个礼,便带他走进了内殿。
秦思大概能够猜到皇后叫他来此的目的,毕竟皇上专宠曦君的事早就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他只是奇怪以前日申和他在一起时不见皇后有何动静,而现在为什么却如此忌讳曦君洛非呢?
是因为我没有入宫为妃,她能力所不及吗?
“参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秦思恭敬地跪在一席轻纱云缦外,帘内居中端坐着的人正是天朝的凤徵皇后。
“起来吧,秦大人,不必多礼。”凤徵后空灵的嗓音不急不缓,秦思虽然听过无数多次,可仍然为这犹如佛前檀音般的声调所着迷。
“秦大人,你知道今日哀家找你的意图吗?”帘后平淡的询问声令秦思心中一跳,他侧过身,低头回禀道,“下官不知。”
“秦大人,你又何必与哀家绕圈子呢?”凤徵后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皇上独宠曦君洛非已近半年有余,后宫诸位嫔妃多有怨言,就连前几日九王爷与多位大臣们一起劝诫,也被皇上厉声斥责了回去。”
“既然连九王爷和诸位朝臣都无可奈何,皇后认为下官一人就能让皇上改变心意吗?”秦思微侧过头,看向帘内的身影,略带嘲讽地说道。
“秦大人,你也未免太低估自己了。”凤徵后轻轻笑了笑,“皇上对你十几年的情义岂是说断就断的,只要再加上哀家在后宫的权势,赶走一个洛非易如反掌。”
“娘娘,您就不怕前门拒虎,后门引狼吗?”秦思觉得这个所谓才德兼备的凤徵后越来越幼稚可笑了。
“秦大人,哀家从未把你当作敌人,一直以盟友视之。”说到这儿,她顿了顿,似乎犹豫了一下,“洛非无论是出生、容貌、才情和气度都在你之上,如果你不及早动手,就真的会一败涂地——”
“皇后!”秦思抬高声调打断了凤徵后的话语,“您言重了,皇上与下官,只是——君、与、臣。”他特意在‘君’‘臣’两字上加重了语调。他希望皇后明白过去的一切都过去了,如今他有娇妻美眷,温馨和睦的家园,他不愿意参与任何后宫纷争。
“娘娘,如果没有要事,下官告退了。”说完,秦思弯腰行了一个礼,便欲转身离去。
“秦思!哀家是在帮你!”凤徵后一直平静的语调起了波澜,但秦思却置若罔闻般,毫无眷念地转身离去。
第二部 第二十九章
这一日傍晚,一道突如其来的圣旨把秦思宣进了宫。
御书房内,除了老丞相袁青墨和大将军司徒浩然外,还有九王爷日宣以及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物——司徒祁颢。
等了没多久,一阵熟悉的脚步声从后殿传来,秦思的心不由得紧了紧,因为他知道伴随那个自己心心念念的身影而来的是另一个人,一个令他无法不妒忌不仇视的男人。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众人依礼跪在了天子的脚下,秦思趁着这片刻的举动握紧了袖中的拳头,指甲扎进肉里,那短暂的疼痛终于换回一丝清明。
这是第一次,距离那道荒唐的圣旨,那场残忍的选秀,第一次与日申的距离如此临近。
昊天帝仍然尊贵威严地坐在龙椅上,只是那张冷漠淡然的脸却出现了一丝裂痕,那是一丝属于男人的柔情,为了身旁锦衣绝代的佳人。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无论是朝堂还是御书房,都多了一张雅致却不失华贵的椅子,那张椅子渐渐地与天朝至高无上的皇权融为一体,也昭示了君王难能可贵的誓言。
秦思尽可能地躲避着皇上的目光,却与曦君洛非的视线不期而遇。
“秦大人。”曦君浅笑着看向秦思,那抹不经意的笑容瞬间迷花了秦思的眼,也令他的胸口更加窒息,“皇上与我今日宣你而来是为了借你金银岛的一样东西。”说到这儿,他顿了顿,察觉到秦思偷偷地瞄了皇上一眼,又急忙低下了头,不由得在心底嘲笑自己:一直以为‘天朝第一人’的御史中臣秦思何等惊才绝艳,却原来不过如此,往日真是过虑了。
突然,一张厚实的大掌轻轻地握住了自己的手,曦君抬起头,不意外地对上帝王温暖痴迷的视线。
两个世间少有的精彩人物,一个高贵俊美如神祗,一个清丽脱俗如九天仙,如此令人赏心悦目的画面却令殿下的众人不敢仰视,全都不约而同地怀着复杂的心思垂下了眼眸。
秦思站在一旁,狠狠地咬紧了牙关,不知为何嘴里出现了一丝甜腥的味道,他暗暗地吸了一口气,闭上眼,随后向前迈出一大步,低头向曦君洛非回禀道,“微臣的金银岛是得到皇上的恩准才得以建立的,所以无论皇上和曦君要什么东西,微臣一定毫无怨言地双手奉上。”他站在大殿中央,每说一个字,眼前就闪过从前与日申在一起时的种种甜蜜温馨的画面。
金银岛是我的,但更是你给我的礼物,你给我的恩宠,你给我的纵容和溺爱……
“如此甚好!”曦君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缓缓走下台阶来到秦思的面前,“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只是你手下无双楼里不时更换的‘闲言碎语榜’。”说到这儿,他不意外地看见秦思抬起了惊讶的眼眸,略微得意而又高深莫测地笑了笑,“皇上与我认为要牢牢地掌控一个国家最重要的是控制天下子民的思想,而大人的 ‘闲言碎语榜’正好反应了他们最新的动向和意图。只要对此擅加利用,朝廷不只能够很好地掌握各种局势,还能附以善意地引导,使天朝的统治更加牢固,无坚不摧。”
听到这儿,秦思仿佛感到五雷轰顶,全身的血液开始逆流,周围的一切也开始不清晰起来。恍然间,他似乎看到老丞相袁青墨来到他面前,有点尴尬犹豫地劝说道,“……,朝廷再在各郡各县建立学堂,‘忠君爱国’的思想从百姓幼年时期开始传授,……”
秦思想笑,这个时候他真的想仰天大笑!
果然天意弄人吗?!
‘闲言碎语榜’是他为日申的江山埋的最后一步棋,一步最为重要,最为慎密的棋,正如今日曦君所言的,多年前他早已想到,早已开始布局,没想到却是为他人做了嫁衣裳!
秦思抬眸,看了面前的袁青墨一眼,又淡淡地扫视了周围的众人,从九王爷日宣怜惜不忍的目光中,他明白了:今晚的一切早就安排好了。从什么时候开始,天朝最具权势,最得皇上信赖的御史中臣被排挤在外,成了最后一个知道朝廷决策的人?
想起不久前季成风的一句话:‘秦思,你今日的权势、财富,所有的一切都是皇上给的。如果失去皇上的支持,你就会失去一切。’
一语成真了吗?
“秦大人,你对曦君的提议有何异议?”熟悉的,冰冷的,残忍的……,令人堕入地狱的声音在耳边想起,秦思抬起头,望向那张自己追寻恋慕了十三年的俊美面容,似乎又回到了昊天七年的那个深夜,那个小溪边……
他的高贵,他的神圣,他的睿智,他的英明,他的淡漠,他的无情……
所有的一切自己不是一一经历,细细品尝,烙印在心了吗?!
为什么会忘了,忘了那份彻骨的寒冷,锥心的刺痛?
终于,他低下了头,轻轻撩开衣摆,在跪下的一瞬间,他清晰地看见了蜀郡秦府的凉亭,明黄与白衣交缠;看见了史威与梁拓傲慢蔑视的眼神;看见了六王日玄狰狞猥亵的面容;看见了罗云端着一壶酒和夜光杯走入了大堂……
“微臣没有任何异议。”
最后他看见了金銮大殿内,那个超凡脱俗,才华横溢的少年郎……
第二部 第三十章
出了御书房,秦思疾步向皇城大门走去,片刻也不欲停留。
突然,一个青色的身影挡住了自己的去路,定睛一看,原来是九王爷日宣。秦思淡淡地扫了他一眼,随后冷声开口道,“让开!”
此时的九王日宣脸色是从未有过的凝重肃穆,他静静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盯着秦思。
“让开!”秦思恼怒烦躁地大吼了一声,可对方仍然置若罔闻。
忍无可忍,秦思握紧了拳头,走上前,欲一把推开眼前拦路的人。不过刚走近,还没来得及动手就被日宣一把抓住,搂进了怀里。
就在他想要怒骂反抗时,日宣拽着不住挣扎的人越过围栏,跳进了种满莲花的水塘里。
秦思顿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四面的水从口中钻进了肚子里。他抓住日宣,不住踢打,不住挣扎,可对方仍然死死地按住他,不让他浮出水面。就在秦思觉得自己快窒息的时候,日宣一把拉起他,抱着他游到了岸边。
“你现在清醒了吧?”日宣轻轻地喘着气,突然,他狠狠地揪住秦思的头发,让他俯身看向水中的倒影,“你看看你自己!还是那个史上第一的御史中臣吗?!还是那个‘天朝第一人’吗?!”日宣每说一句话就让秦思的脸更靠近水面。
不知是由于惊慌未定,还是害怕日宣再次把自己扔进池塘中,秦思发现水中的人头发散乱,一脸绝望与颓然,那涣散的眼神中透着一股死亡的气息和令人胆寒的阴狠。
这不是我,不是我……
秦思仿佛失去理智般开始疯狂地挣扎起来,对抓住自己的九王爷日宣不顾一切地拳打脚踢……
当罗云接到消息,赶到御花园时,看见的就是如此狼狈的俩人。
“够了!”日宣等秦思发泄得差不多了,忍住全身难耐的疼痛,紧紧地抓住对方的双肩,一字一顿地说道,“我所认识的秦思是永远自信潇洒的!他轻狂,他随性,他理智,他奸诈,他善良,他坚忍,他心软,他护短……。他,是独一无二的!是特别的!是没有人可以取代的!”说到最后,日宣大吼了起来。
他的话不仅震惊了秦思,也震惊了站在远处的罗云。
忽然,一阵肆意张狂的大笑划破了瞬间寂静的黑夜。
日宣不知所措地看着面前笑得有点疯癫的秦思,开始惊慌地担忧害怕起来。
“谢谢你!”秦思伸手抱住眼前这个自己一直低估的九王爷,在他耳边轻轻地说道,“谢谢……”
随着他低哑的浅吟,日宣感到全身仿佛被火烧着了般滚烫,胸口的地方如乱了节拍似的狂跳了起来。
隔了良久,直到秦思起身离开,日宣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一个总是被忽略被逃避的事实,渐渐地,浮出了水面……
看着呆坐在水塘边的九王爷,罗云转身对着黑暗中的背影吩咐道,“好好注意这个九王,他很危险。”说到这儿,原本平静无波的双眸闪过一道森寒的利芒,“还有你,你看秦思的眼神,也很危险!”
“呵呵!”黑暗中男人低沉沙哑的嗓音蕴涵着一股催人欲醉的邪魅,“危险又如何?!洛非不过是一件美丽的花瓶,珍稀的古董,而秦思,才是我想要得到,想要征服的!”男人缓缓转过身看向罗云,沐浴在皎洁月光下的是一张轻狂邪肆的俊容,若有若无的轻笑。此人正是刚才在御书房中被皇上认命为礼部司卿的大将军司徒浩然的二儿子——司徒祁颢!
“罗云,你还记得吗?我说过:这个世上除了皇上,最值得我敬佩的就是那个从脚下的泥变为了天边的云,如凤凰般一次又一次欲火重生的——秦思。”
皇城外,一匹棕色的骏马不顾卫尉北军的阻拦向后山急驰而去。
马上的人脸色苍白,毫无血色,一手提着缰绳,一手握住一块不知名的玉佩,青紫官服被泥水浸湿了,散乱着发,说不出的狼狈。
一直紧跟在后的季成风看着前方的人心中一阵难受。他觉得自己应该是讨厌秦思的,这样渺小卑贱的人居然敢与日月争晖,妄图获得‘神’的恩宠。他看着他一步又一步,迈着满跚却坚定的步伐走向帝位上的那个人,就算摔倒了,也会倔强不屈地再次爬起来……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心渐渐向秦思靠拢,他开始不忍看见他再次跌倒,开始习惯默默地站在他身后,在他需要的时候尽力扶住他,帮他继续走向那个遥不可及的梦……
突然,不远处出现的悬崖刹时拉回季成风飘散的心绪。他情不自禁地大吼了一声,“秦思!”弹指光阴,季成风脑中转过无数多个念头。他想,如果秦思跳了下去,他也会跟着跳下去,这不仅仅是因为帝王赋予的责任,而是一种同甘共苦后的相知相惜。
‘吁 ——’,马儿一阵凌厉的嘶鸣,秦思拽住缰绳,抬头望向远方漆黑的夜空。季成风站在他身后,隔着数丈的距离,只感到秦思的背影透着一股令人心碎的决然。忽然马上的人动了动,左手用力一挥,一个石块模样的东西越过了悬崖,堕入了深渊。仗着自己敏锐的视觉,季成风认清了秦思挥手掷出的正是皇上离开蜀郡时送给他的盘龙宝玉。这么多年来,风风雨雨,秦思片刻不离地把它带在身上,放在心口的位置。
随着玉佩隐没在黑暗中,季成风的心也感到一种说不出的沉重。
‘驾!’
秦思调转了马头,微眯着眼,一抹清丽淡然的微笑在他嘴边泛沿开来。季成风觉得这笑有一种说不出的动人心魄,带着昔日芳华绝代的丰采,也隐隐少了点什么。
少了点烦恼,少了点忧愁,少了点苦闷……
“一切都结束了。”秦思骑着马,越过季成风,一挥马鞭,又开始纵马飞驰。只是此时的心情与来时大相径庭。
皇上,这就是您想要的结果吗?
季成风喃喃问着自己,感觉眼眶涩涩的……
深夜,棕色的骏马穿过朱雀街,停在秦府的大门外。
一名淡黄罗裙的少妇站在台阶上,终于放心了般望向正从马上下来的男人,“回来了就好……”
男人轻笑着走上前,搂住自己的妻子,温柔地说道,“云裳,我想带你去看我出生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