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麒麟所思,龙溯所想,以及我心中种种繁杂,大家都是心知肚明,来回权衡,而这半刻中,澧水之下僵持无声,直至良久,方由灵兽长一笑打破沉默,此际麒麟微挑剑眉,眸间得色,他几步近前,只欲将我扯过身去,无奈何龙溯紧攥我手,死活不放,今时定域亲王满面焦躁,一张口即连声唤道,“皇兄,你原谅我,你传位与我!你传位与我,我就不必受他麒麟鼎华所制,皇兄,我是你的亲弟弟,不为其他,就算为了祖宗江山,你就原谅我吧…”
龙溯言出急声,几至哀泣,今时他这一番无赖之状我看在眼里尚不及表态,倒不想那一旁麒麟已是纵声大笑,此际灵兽长狠狠将我拽开他处,回身直朝龙溯讥讽道,“原谅你?哈哈,亲王殿下方才的威风呢?水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亏你还好意思说?你以为你封号定域很了不起么?你以为你封号定域为什么了不起?那是因为你皇兄青龙衍,是因为他青龙帝在位,水族威势,五灵为尊,你定域亲王方才能够如此气焰嚣张,不可一世,可是,哈哈哈,可是你身在尊位,你做了什么?你白龙溯拔了他的龙角,困他辱他,让他一毫灵力也提不起,让他无力于水族朝政,我告诉你,现在你水族可是一片混乱,你定域亲王还能有什么了不起?!”
麒麟几句言语,龙溯面上青红交加,而此际我在旁闻听,除了悲叹愤恨,竟是失笑连连,恍惚间一回首,不想竟见得龙溯直直望我,今时这厮面上不知所谓,一开口居然朝我吼道,“皇兄,你传位给我!”
话都说到如此份上,他竟然还有脸问我要帝位?
为龙溯一吼,我心头忿懑,一时间顾不及麒麟在旁,回神即是大怒道,“朕身困澧水,如何传位与你?!”
许久不闻我厉声,龙溯当下呆愣,而我心中明白,事到如今几至绝境,龙溯这厮只怕是多半指望不上,罢,罢,罢,既然如此,我不妨把话说个通透明了,也好叫龙溯死了按制继位的痴心妄想,更要叫麒麟明白,叫他灵兽长明白我水族江山,不是这么容易就能觊觎的!
第216章 暗斗(下) …
一言怒色,我回身直直与龙溯相视,今时且不论其他,我开口只问道,“龙溯,你口口声声要朕传位与你,好,那你告诉朕,得了诏书返朝,你该如何向群臣交代朕的下落,你是想说朕不在人世,急病暴毙,还是想说朕莫名其妙丢下江山万里,离奇失踪?”
一问龙溯不及答,今时这厮仰首望我,颇有些无措,而我见此心下愈恨,一时冷声,只笑道,“白龙溯,你杀阁老在先,再有玄天族长龙珠在手,你所作所为迟早东窗事发,你怎么就不动脑子想想,如今情势,这满朝文武还会相信你么?这江山,你又坐的稳么?再有,朝中党羽,元老少壮,你知几何?边关守将,调度换防,你又知几何?你凭什么叫朕传位与你,你又凭什么以为登上帝位后,就万事大吉?!”
其实落难后,我连日忧心,怕最怕龙溯篡位后局势大乱,朝外他族觊觎,朝内党羽纷争,只不过,前时我还一直庆幸僵持下的平静能为我赢得宝贵时间,终有对策,哪料到,哪料到今时龙溯这厮步步蹩脚,他没来得及收服朝众,没有军权,没有根基,竟也胆敢妄杀阁老,草草举事,而如今之势,定域亲王拱手将大好棋局让与灵兽长,自己则落得死路一条,甚至比我早先预料,竟还要糟糕万分…
事到如今,言已至此,龙溯不该不明白,可是今时这厮依旧定定望我,不知腹内所思,而这一时间,澧水下再次沉默难忍,好半晌,倒又是一旁灵兽长轻笑打破僵局,此际麒麟近前,一语不知是嘲讽还是感叹,却朝我道,“好了好了,事已至此,宝贝儿又何必再作气闷?再说天下事哪有一成不变,就算你水族已然千年万年为尊,但总不可能永远为尊,对,不错,你青龙衍的江山的确牢不可破,可是天注定有他白龙溯,你又能如何?好啦好啦,宝贝儿,莫要再计较了…”
该死的麒麟!却说今时今地,他落井下石也就罢了,想不到这厮万般可恶,得了便宜还卖乖,他竟还要说出如此不痛不痒的风凉话?!
麒麟言出好似劝慰,甚至今时,这灵兽长见我气急面上发红,当下竟更为得寸进尺,此际他环过我肩头,凑过脸来直嬉笑道,“宝贝儿,别生气了,生气也于事无补嘛,再说了,若是我的宝贝儿真气坏了,那本座可又要心疼了…”
无耻,这厮怎么就能这般觍颜无耻!
麒麟言语间,真的一口啄在我面颊,甚至他手下放肆,又欲探入我衣襟,戏侮孟浪,而如今情境,我闻他一语已是火冒三丈,更何况这厮还言行轻佻,几番调笑,我,我真是怒上心头手脚发抖,天哪,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我为麒麟所制不得脱,如今在这灵兽长怀中百般推拒,百般无力,而龙溯则立于一旁,眸光暗沉,此际亲王殿下眼看我狼狈之态,面上实不知是何表情,片刻,这厮一步抢上,一把将我自麒麟怀中扯开,甚至不及那灵兽长再向前,龙溯竟已是“扑通”一声跪倒我面前,抬首直道,“皇兄,臣弟无能,臣弟该死,可是如今,你若不想再受制麒麟,你只能传位与我!皇兄,我知道你有办法的,你帮帮我,我知道你有办法能让朝臣相信我,皇兄,你帮帮我,你帮我就是帮你自己,皇兄,皇兄!”
龙溯不住唤我,他声声道我有办法,呵呵,不错,我的确是有办法啊,若他能遵我意即刻唤醒龙帝暗卫,抑或者他能顿悟助我还朝,那我又何需受制麒麟,我水族江山又何至朝纲不稳,大乱在即?
茫然之际,我低首与龙溯相视,正见得他一双眸子满含期许不安,只仿似当初年少,每每他这般望我…,呵呵,每每这般,我大约总不曾如他所愿…
心头五味,回过神来我竟不觉低身抚上他面颊,字字只道,“阿溯,若你心中真的还有我这个哥哥,若你白龙溯真的还记得祖宗江山,千秋基业,那,你带我回汲月潭…”
“不可能!”
我言出,龙溯尚不及答,不想那一旁麒麟竟立时高声呼喝,此际灵兽长剑眉倒竖,几步向前直朝龙溯吼道,“白龙溯,你若带他回泱都,他难道会助你登基?!你带他回汲月潭,即是带他还朝,你动脑子想想啊,到那时候,就凭你犯下这等大罪,他会饶过你么,你还会有活路么?!”
麒麟心虚,他自是害怕龙溯会为我所动,助我还朝,因此即刻出言打断,甚至今时,这灵兽长还怕性命威胁不够重,接口又朝亲王殿下道,“白龙溯,本座告诉你,这世上帝位,没有哪个是靠求,就能求来的,不错,你是杀了龙阁阁老,再加上没有兵权没有根基,篡位的确很难,可是你有本座相助啊!如今情势,只要你乖乖为我所用,那本座保证,一定助你登上帝位,日后,一旦你坐拥江山,又何愁其他不得?!”
灵兽长夸下海口,一旁只待龙溯表态,而半晌沉默,龙溯起身一时看我,一时又看向麒麟,最后竟大笑道,“坐拥江山,何愁不得?我要我皇兄,你给吗?!”
一问麒麟好生怒色,而龙溯却不知是想通了什么,今时亲王殿下眉间复杂,他一把捞过我后,竟是忽而狠狠吻在我唇上,肆意交缠,甚至此际尚不及我反应,龙溯一吻毕,已仿似癫狂,大笑声中亲王殿下不住对我道,“皇兄,是你不好,我求过你了,是你不答应,都是你不答应…,你喜欢被囚被困,你喜欢受制麒麟,哈哈哈哈,都是你不好,是你不要江山稳固,是你逼我的,是你逼我不能按制继位,是你逼我篡位的,好,太好了,那我就篡位给你看!”
龙溯莫名而来的癫狂不知所谓,且莫提我心中无底,今时就连那一旁麒麟见此,眉间亦露出几分犹疑不解,而一时间定域亲王大笑不止,他当下挑眉看我,恶狠狠只道,“不错,阁老是我杀的,不错,那玄天苍鹔也的确龙珠在手,可是你以为我就没有办法了么?皇兄,你可千万莫要忘了,现时朝臣眼中,先有鸿妃失踪,后有羽帝莫名亲临泱都,强行带走了外甥女,再加上你那心肝宝贝小公主,哈哈哈,鱼兰公主她是尾小白豚…,哈哈哈哈,皇兄,你猜猜,你猜猜臣弟会如何栽赃皇嫂?哦,干脆连阁老一并栽赃了,反正那老家伙与玄天苍鹔有过师生之谊,再者百年前你执意与灵兽长相争,害死了他唯一的嫡孙,好,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本王就说那老家伙心存反意,勾结羽族,哈哈哈,本王就做出多少假象,彻底将你离奇失踪这一议,统统栽赃给羽族,统统栽赃给那凤百鸣!”
“白龙溯,你疯了?!”
龙溯说出这等话来,莫非想在如今灵兽族强兵压境之际,再与羽族交恶,他想做甚?到底想做甚?!放着羽帝这般盟友不要,在这岌岌可危时刻,他竟然要与丹凤为敌?!
其实现如今,我水族大乱,按说这局势,不管于麒麟,抑或于丹凤,都是绝佳的上位时机,然羽帝与我盟约在先,再者我相信百鸣兄他绝不会是背信弃义之人,可是,可是一旦龙溯真的栽赃羽族,若是朝内众臣真的为定域亲王蒙蔽,与羽族生出兵祸,这…,这不简直就是逼迫羽帝背弃盟约,挑战尊位?!
天哪…
龙溯言毕,我恨极只怕一口气都要提不上来,而这厮当即一把扶住我,嗤声又笑道,“皇兄,你怕什么?你放心,那羽帝为了你掏心掏肺都可以,不过是背个黑锅,他凤百鸣又怎会介意?哈哈哈,你放心,他照样为会你南岭征战,照样会为你牵制麒麟,哈哈哈哈…”
龙溯笑得猖狂,这厮一转身死死盯着麒麟,竟又是一阵大放厥词,却道,“灵兽长,你看本王说的对不对?羽帝一定会南岭再争,不管我水族对他羽族有多少误会无礼,就怕他丹凤帝都只会将这一通怒火全撒在你灵兽族头上,哈哈哈,南岭之战,焦土一片,对!不错,本王是仰仗你灵兽长,呵呵,可是你灵兽长,又能好到哪儿去?!”
第217章 入眠 …
龙溯豁出所有,一副亡命之态,而一旁麒麟见此,一愣后失笑不止,今时这灵兽长缓步近前,甚至还要装模作样,鼓掌示意精彩…
该死,这简直该死透顶…
龙溯这混账,实在是愚蠢至极,只怕今时,他还以为麒麟会因他所言有所忌惮,殊不知自己这般拿江山拼帝位之举,只怕是更中灵兽长下怀,唉…!
天哪,如今定域亲王执意自毁,若真等到他称帝时,只怕我水族尊位不提,就连国土疆域都不能保全,天哪天哪,这可如何是好?
怒恨过后,我心下惶恐,真的,今时今地我居然在害怕,我从来没有这么怕过,我怕当初自父皇手里接下的大好河山,一朝分崩离析,这千年万年的五灵为尊,几日拱手他人…
到最后,我脑中嗡嗡作响,混乱下只见得龙溯一甩袖愤愤离去,而我目视他离去背影,气闷之至早已身形不稳,此际正是扶壁强撑,倒不想又为麒麟一手扶起,今时这灵兽长一笑与我对视,竟也感叹道,“龙衍,说真的,虽然一直以来,本座都无比庆幸你能有这么个弟弟,不过有些时候,就连本座,都恨不得替你宰了他啊…”
麒麟一语好生感慨,而我闻于耳中,心下更是五味陈杂,焦躁难平,甚至此际,除了自嘲苦笑,我已然不知该如何是好…
半晌我一语不发,直至良久,麒麟竟是忽而一把紧紧拢过我腰身,此际灵兽长轻轻啄吻我面颊,柔声却道,“龙衍,世间事物极必反,盛极即衰,其实这千年万年你水族为尊,如今也该到时候了…,再有,定域亲王混账不假,可是就算没有他白龙溯嫁祸羽族,依如今情势,你就真敢保证那凤百鸣不生二心?”
什么意思?他这话什么意思?
麒麟一语出,我当即推开他去,眉间薄怒,奇的是,如今这灵兽长见我如此态度,难得竟也不恼,甚至他唇角微弯,只了然笑道,“宝贝儿,如何这般看着本座?你青龙帝在位千年,难道真相信一纸盟约?呵呵,如今情势,若换你作凤百鸣,若换你在羽帝之位,你又会怎么做?一纸盟约,宝贝儿,一纸盟约怎么可能缚得住羽帝上位的雄心?你我高位千年,本都该明白,其实这天下,没有实力,就什么都没有,没有权势,就没有爱情…,你知道么,本座为了得到你,已经不惜倾尽所有,不过终有一天,等到本座五灵为尊时,龙衍,你的所有,都会是本座的…”
是么?唯权至上,是么?也许是吧…
自古帝王策略,又有哪个君主帝王,不是唯权至上?
其实我明白麒麟的意思,若是真正撇开所有,单论五灵形势,我水族为尊多年,如今一朝大乱,那其他四族本都该乘乱获利,先不提他灵兽长处心积虑,就说羽帝,其实羽族强盛,多年来一直挑战尊位,若非今时羽帝与我盟约在先,或者说…,丹凤与我私交甚笃,他也许真该兴兵北上漓城…
唉,还有幽魔君主,那幽无邪休养百年,说不定也会伺机而动,岐门再夺龙池,这…,这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愈想愈是忧躁,此时此刻,我早就连一丝冷静也做不到,不,不会的,事情不会那么糟糕,不会,肯定不会,让我仔细想一想…
脑中一团乱麻,恍惚下我一把甩开麒麟,半倚于石壁侧不住摇头,不,若是真要夺尊位,羽帝也不该贸然调转兵力,北上漓城,事实上,如今时局,灵兽长强兵压境,自西北高地而下要比羽帝自南向攻取漓城要容易,若是丹凤只想借机瓜分我水族,改漓水作离水,这也许不难,然而他若是意在五灵至尊,如今不去牵制麒麟,反来改争我水族,只怕到最后,这尊位难保落入麒麟之手,丹凤反不讨巧…,再说,不管怎么说,我都相信凤百鸣,我相信他!
当然,我也相信我自己,我相信自己千年治下,决非空有朝堂之威,反正如今阁老一死,朝臣已然警醒,就算他等不知内情,但无论何种情势下,外御强敌,内惩奸恶,都必定为我水族臣子铭记于心,再者,就算他白龙溯能做出多少假象蒙蔽群臣,但是他一旦意欲登基加冕,则必须要得到北境长老,我水族大神官的首肯,没关系,舅父不会同意的,舅父不会被他蒙蔽的!
此际心中百念丛生,我一遍一遍告诉自己,不会那样糟糕的,龙溯和麒麟不会得逞的,可是无论如何,无论日后麒麟有无得逞,这一役我水族必定元气大伤,到头来,这还不都怪我,都怪我当初对龙溯百般骄纵,姑息养奸,可是我,我真的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一天,他竟然一意孤行,一祸再祸…